邓丽君与保护费(4) “我没工夫!”山林摔上门就进了自己的屋。 “找揍呢你?”山林父亲给气得“咯喽”一声,他趿拉着鞋就要追出去。 我赶紧拦住他:“叔叔,您别生气。今天老师批评他了,气儿不顺,让狼骚儿 给您买吧。”我回头看了眼狼骚儿,这小子立刻就把钱接了过来。 “我一天到晚的忙活,容易吗我?这个白眼儿狼!”山林父亲气哼哼地坐下, 他红着眼睛拉住了我。“东子,你是明白理儿的孩子,你说我容易吗?熬了这么多 年好不容易才出头,他还气我?你说我得几个死啊……” 我点头称是。山林父亲足足跟我唠叨了十来分钟。等我走进山林不足五平米的 小屋时,他正瞪着二头运气呢。这间房本是厨房,他妈死后家里就没怎么开过火, 山林一赌气就搬了进来,冬天连火都懒得生。 “找我哥吧,没什么丢人的。”二头安慰着山林。 山林按着腰里的刀把,他眼睛充血,额头泛青。“找你哥的事我不管,可明天 谁敢拦着我,咱们就掰!” 我苦笑了一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晚上,我们找到大头时,他正和几个朋友在饭馆里喝酒。山林觉得丢份儿,死 活不愿意来,我只得硬着头皮跟二头去了。快九点了,偌大的国营饭馆里早没几个 人了,服务员大姐正在打呵欠。大头光着膀子,头上顶了块手巾,两瓶六十五度的 二锅头已经见底儿了,桌边歪七扭八地坐着五六个人,餐桌只有几盘花生米、拍黄 瓜之类的东西。我们进门时,大头正仰着头不耐烦地喊着。“大姐,再来一瓶。” “喝,喝,喝!早晚喝死你们。”大姐砰的把一瓶酒墩在桌子,她是个四十多 岁的大婆子,一脸横肉,眼睛几乎是嵌在肉里了。 大头拍了大姐屁股一下:“我们又不是不给钱,开店的还怕大肚汉哪?” “少他妈逗,我比你妈都大。”大姐横了他一眼:“就这俩菜,还不够我们熬 工夫的呢。差不多得啦,我们八点半下班,现在都什么时候啦?我回家还得检查孩 子的作业呢。” “谁让我们没钱哪,有钱我们保证多叫几个菜。”大头的一个哥们儿喊道: “墙上不是写着为人民服务吗?我们也是人民。再说光给孩子检查作业可不行,有 功夫您也检查检查我的吧。”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裤裆。 大姐举着把火钳子,作势要打他们:“人民?你们他妈也算人民?你们是人民 的儿子。” “怎么着我们也是人民里‘分’出来的吧?”大头的哥们儿嚷道。 大头一个劲点头,满脸感慨:“我们这些工人阶级大崽子就是没出息,听说你 们经理的闺女考上大学了,什么时候让我们搂搂?” 大姐点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们几个小兔崽子肚子里就没好屁,也不怕把你们 的眼睛晃瞎喽?!” “我们不怕。”桌上“轰”的一声,如高压锅开盖,大头的几个兄弟居然把手 巾都抛了起来,他们“嘎嘎”地大笑,如一群发情的鸭子。 这时大头已经看见我们了,他居然有些恼怒:“大晚巴晌儿的,不他妈回家写 作业,跑这儿干什么来?撑的?” 我的脸立时就涨了起来,可二头根本不在乎:“拉倒吧,就跟你回家写过作业 似的,我们有事。”桌上立刻传来一阵哄笑,有人叫道:“完了吧,完了吧,捏着 半边装紧!唬不住。”大头真有些恼羞成怒了,他抬手要打二头。“敢顶嘴?” 二头跳开一步,他敲着桌子嚷道:“谁稀罕找你?我们有事。” 大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回家再跟你算帐。”他转向我:“东子,你学习好, 别跟他似的。”我装模做样地点点头。这一下大头高兴了,他哈哈笑着拍拍我的肩 膀:“说吧,你们有什么事?” “有人在学校门口抄我们,还说专门抄大头的弟弟。”二头嚷道。 “砰”的一下,不知谁拍了下桌子:“打丫的呀!” “他们人多。”我老老实实地说。 大头皱了下眉,他狠狠瞪了二头一眼:“少他妈唬我,我眼里可不揉沙子。你 们得罪谁了?来了多少人?” “右安门的麻疯,好几十口子呢。”我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说,只是略去了 精卫那一段。 大头鼻子里哼了几声,他根本不稀罕看我们,自言自语地说:“年头不对,什 么什么都能成精,你们这帮小崽儿还想扬名立腕儿哪?崴了吧?”他转头问桌上的 哥们:“麻疯是谁?听说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