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裂(1) 那天伟良居然把一整盘奶酪都吃了,吃得嘴角流油,大家都兴奋得夸奖他: “真是壮阳,真是壮,看,嘴角都流出东西来了。”据说伟良第天整日没吃饭,人 还特精神,从此他逢人便说:“奶酪是白种人的生命源泉,真是好东西。” 伟良的能量不小,不少人都想试试奶酪的功效。经过他的宣传,小西餐店的薄 片奶酪居然成了一盘固定的菜肴,每天都能卖出去好几份。看来需要壮阳的人真不 少。 过了一段时间,我早把老代的事忘了。有天他突然气势汹汹地找到我,见面就 问:“青年报的记者跟伟良到底什么关系?”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刚人家,你问伟良去。”我有些上火,人又不是我介 绍的。 老代坐在那直喘气:“不提伟良还好点儿,一提他的名字,人家的火就不打一 处来,当时硬把我轰出去了。” 我拿起电话,怂恿道:“你现在就找他。”说着我按了免提。 伟良一听是老代,立刻阴惨惨地笑道:“怎么着?怎么着?青年报去了吧,还 满意吧?” 老代怒道:“人家把我哄出来了,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 “不可能啊,你是不是说话不注意,把人家得罪了?”伟良满口的理直气壮, 我甚至能透过漫长的线路,看到他诚恳的表情。 “我敢得罪人家吗?人家一听说你介绍来的,当时就嚷起来了:‘走,走,你 现在就给我出去。’这叫什么事啊?”老代的脸都紫了。 “不可能,不可能,你弄不好是找错人了。我跟她是什么关系,床上的关系, 不是一回两回了,我的事她能不管吗?这里面保证出岔子了,肯定是你的问题。” 伟良的语气很坚决。 这个电话足足打了十分钟,伟良翻来覆去就是“不可能”这三个字。最后我实 在听不下去了,示意老代把电话放下。老代倒是真听话,甩手就把话筒摔了。临了 还骂了句:“狗杂种。” “我明白了,哈哈……”我自做聪明地笑起来:“保证是感情债,伟良保证是 答应过人家什么,最后没实现。”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这孙子变着法恶心我,妈的,我还请这狗杂种吃了顿西 餐呢。”老代气得眼睛喷火。 “算了,找别的记者吧。你的书怎么样了?下个月能印出来吗?”我马上转换 话题。 “对了,我正想跟你探讨这个问题呢。开印还不快,想开印明天就能开印。现 在的问题是印多少本,你看5 万本行不行?” “5 万本?”我差点把烟头塞到鼻子眼里。上次老代把稿子拿来时,我腾出功 夫来看了几页,仅仅几页就够了。被老代本人吹得天花乱坠的惊世大作,比地摊贩 卖的旧杂志里的东西强不了多少,我根本不相信有人能花钱买这样的小说看,后来 编辑的评价更加坚定了我的看法。老代最热衷写女人,写放荡得没边儿的女人,往 往一见面就能脱衣服,然后就爱得死去活来。我活了三十多岁,居然一个这样的女 人都没见过,真是白活了。就这样一本书,老代居然敢印5 万本?“老代,你不太 了解图书市场吧,能卖过一万本的就是好书。五万本太多了,肯定卖不动,砸手里 三万多本可就是十好几万块钱呢。” “你那本小说不是买了两万多吗?”老代认真地说。 “你——。”我大大憋了口气才把嘴边的话咽回去,我本想说:你那破玩意儿 怎么跟我比?但想到老代的自尊,不得不改弦更张。“你有那么多精力去宣传吗? 你能打通几家报社的关系?我这本书怎么说也是公司行为,我能利用不少企业的资 源。” “可五万不多呀,全国的书店不得好几万家,每家一本就是几万本。” “你有那么畅通的销售渠道吗?全国所有的书店都覆盖?连新华书店都做不到。” 我真想把老代的脑壳敲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那你说印多少合适。” “先印一万吧。”其实我真认为这是为了老代好,一万能卖出去就不错了。 “再说吧,再说吧。”老代摇着头走了。 又过了半个月,有一次我正好庄浩任站在公司凉台上抽烟,忽然庄浩任指着远 处一辆车道:“看,看,看。” 我放眼望去,那是辆开得很慢的桑塔纳旅行车,整个前脸几乎向上翘起了三十 度,车尾象坠了几百个铅球似的,桑塔纳冒着黑烟,摇摇晃晃地开向公司所在的大 楼。 “看见没有,整个屁股都塌了,弓子都得变形喽。”庄浩任哼了一声,忿忿不 平地说:“肯定不是开自己的车,公司的司机全该死,拿公家的东西不当东西,车 全毁他们手里了。 我忽然觉得这辆车有点眼熟,此时桑塔纳在楼下停住了。老代步履蹒跚地从车 上下来了,我扑哧一声笑出来:“那是老代,没准人家不写书啦,改行办托运公司 了。” 不一会儿,老代气喘吁吁地从电梯里跑出来,径直跑向凉台。 “车坏啦,要不我去给你看看?”庄浩任笑嘻嘻地问。 “车没事啊。”老代很奇怪。 “你看看,都跟吊车似的了。”庄浩任说。 “装着东西呢。”老代使劲拍了拍身上的灰。 “你改行办托运公司啦?”我笑着问。 “车上全是书。”老代嗔怪地瞪了我一眼。 “装了多少哇?”庄浩任惊讶地又看了眼楼下的桑塔纳。最近他已经知道老代 出书了,他骂老代不守信用,却也不能拿人家怎么样。老代有钱,人家自己花钱出 书还不行?可能是觉得发行图书不是自己的强项,庄浩任再不跟我提出书的事了。 “两千本。” “两千本?”我和庄浩任同时大叫起来,天哪!那最少也是一吨多重,老代是 把桑塔纳当成解放了。 “你装那么多书干嘛?”我问。 “卖呀,水锥子图书批发市场每个摊位上都有我的书,我是挨着摊儿送。绝对 畅销。”老代从随身的皮包里拿出两本书,郑重地递给我们:“这是我的小说,请 指教。”说着他掏出一支黑色钢笔,看样子是准备签字了。 “你这支笔不错呀,老派克吧?”庄浩任的眼睛很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