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吃骗喝(1) 伟良又找到了我,这回他是和万总一起来的,地点是天坛附近一家著名的涮肉 城。那几天我已经写糊涂了,手指总在神经性地跳动,胡子、头发连成了一片,眼 睛陷在一团浓密的毛发中,跟毛孩似的。 出门时我忘了换衣服,身上那件背心带着三个窟窿。在涮肉城门口,保安领班 毫不客气地拦住我。 “先——先生,您是来——来?”领班开口叫先生时,脸上是无法掩饰的不情 愿。 “干嘛干嘛干嘛?”我当时就叫了起来,最讨厌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了。 “你管得着我是干嘛吗?你佩吗你?” 我极重的北京口音立刻起了作用,保安们被吓傻了,他们以为是碰上了附近地 痞,领班马上换了一副笑脸。“大爷,我们老板交过钱啦,每个月都交。” 我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他们交不交税也犯不着向我汇报呀?“那是交给国家 的税,跟我有什么关系?” “国家的税我们肯定得交,咨询费我们也是一分没少啊。都交给东边那趟街的 李三,我亲自送过去的。”领班的表情非常诚实。 我终于知道,原来是交保护费,他们把我当黑社会的了。“今儿我是来吃饭的, 咨询费的事不归我管。” “那好,那好那好,我给带您找地方,就您一个人吗?” “里面有人等我。”说完,我不耐烦地甩开他们。 走进涮肉城我就连打了两个喷嚏,估计保安们正在背后骂我呢。由于经营涮羊 肉,饭馆里到处都是空调,即使这样依然觉得火锅的热气滚滚而来。涮肉城的生意 很好,人头蹿动,竹筷纷飞,热烈的吃喝场面让人心脉膨胀,热血横流。我突然想 起老婆的一句话,老婆对共产主义极其向往,她的名言就是:物质极大丰富,人民 为所欲为。 我在碗筷堆中找了半天,最后才在一个小雅间中发现了伟良,除他之外还有万 总和小张,我断定小张是伟良的情人。 “庸人,庸人,庸——人。”伟良的叫声是一声低似一声,最后他指着我的背 心道:”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我忘了换衣服了。”我向万总和小张点头。 “我还以为你去巴勒斯坦了呢?”伟良笑道。 “让以色列大兵打成这样还能活得了吗?” 万总插嘴道:“你是不是天天创作啊?” “最近是,我在同时写两本小说,每天都能写六、七千字。”我得意地自我标 榜起来。 “我认识不少作家,你的手是最快的。”万总笑道。 “注意啊,注意身体,别太玩命喽。”伟良关切地说。 “咳,没办法,现在的文坛是女人横行,你说这叫什么世道?我不努力行吗, 我是真着急,怎么着咱也不能老让女作家压在咱们身上,好歹我也是男人啊。”说 完我呵呵大笑。 万总和小张也跟着笑,伟良却皱了皱眉,私下里看了小张一眼。 “你的小说我看过了,果然比前一本写得好。”万总不紧不慢地说道:“有点 黑色幽默的意思,而且是写市井小人物的,符合当代观众的欣赏口味。” “万总。我不写小人物写什么呀?我身边全是小人物。您知道我的编辑怎么说, 他认为我还不如老舍,这不是吓唬我吗?”我笑道。 “是,作家越是写身边的人越容易成功,你的京味儿已经很浓了,很难说将来 就不是第个老舍。”万总忽然看了伟良一眼:”现在的情况是这样,伟良找到我。 他准备找资金拍电视剧,你的小说比较成功,他想改编你的小说。” “我当然高兴啦。”我话都没说。 “由于我们是国有企业,拍电视剧一般只能出一部分费用。所以伟良出资金, 我出创作队伍,我来报规划。”万总一板一眼地说。 伟良立刻点头:“对,咱们三方合作,争取把这个电视剧搞好,万总还希望这 个作品能获奖呢。” 万总点了点头:“必须奔着获奖的方向去。这样吧,你们来谈条件,我还有点 事,先走了。”说完,万总点手叫来服务生把帐结了。 万总走后,伟良又要了瓶锅头,他兴高采烈地揪住我:“兄弟,今天咱们好好 喝一顿,预祝成功。” “看看再说,这事咱们还得好好商量商量。”我觉得电视剧的事太大,动不动 就是几百万的投资,不是那么容易搞起来的。至于万总和伟良口口声声的获奖之类 的话,我从来就没敢相信过。 “有了皇城影业这张虎皮,咱们还折腾不成一个电视剧?”伟良一口酎下去一 大杯锅头。“你呀就把心放在肚子里,投资的事归我管,手续和班子的事归万总, 他一言语,哪个大腕不得给个面子?你只管把剧本的事做好喽,咱们就万事大吉。” “我当然是希望是搞成个电视剧,但我不希望象上次那样。”我仔细瞄了伟良 一眼,分明是告诉这小子,你们与庄浩任背后嘀咕的事我清楚。 伟良就跟没听见似的,他又喝了一大口,整张脸在火锅里冒出的白气中越发地 白了。“那什么,庸人,咱们亲兄弟明算帐,你有什么要求就提出来,我们也研究 研究。” “对,我也是这么想,朋友归朋友,这事儿归事儿,搞电视剧一定要按规矩办。” 我顺手把火锅的煤气关上了,伟良的面孔立刻 清晰起来。“这事要是办,你们就 得先买电视剧改编权,签定电视剧改编合同,然后再签剧本写作合同,一步一步地 来。” 伟良的手指在额头上使劲按了按,此时锅头已经剩半瓶了,加上万总在时他喝 的,这小子至少喝一瓶白酒了。“没问题,一切按你说的办,我这人做人就是这样, 一笔一利落。明天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说着他把一张崭新的名片交给我。 “你不是广播电台的吗?”伟良名片上印的是个什么文化公司的总策划,我有 点儿不明白。 “我今年买断工龄了,他们给了我三十多万。”伟良哈哈笑起来,他得意地一 挑大指,面对小张说道:“我才四十来岁,能在那个破电台混下去?咱好歹也得折 腾折腾,让他们看看我伟良不是吃素的。” 小张频频点头,我忽然觉得不对,他好象有口气咽不下去,难道这小子以前是 吃素的?我当时并未多想,因为我的手机又响了,又是短信:“女孩子有一个部位, 妈妈能碰两次,爸爸能碰两次,男朋友能碰一次,老公一次都碰不到,猜猜这是哪 个部位。”依然没有落款,估计又是老发短信的那个家伙,我仰着头想了半天也摸 不着头脑,不得不查看谜底。谜底是嘴唇。我又想了几分钟,终于明白了。叫声妈 妈嘴唇自然要碰两下,爸爸也是如此,男朋友中只有一个“朋”字是嘴唇相碰的, 老公则一次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