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吃骗喝(4) “那都是老手的待遇。按规定头一个月是一千块,第个月两千块,现在是第三 个月。”小石道。 “这么说是三千了!”我忽然感到恐怖,小石的工资要是这样长下去,早晚不 得成大款?“那,你们长工资总得依据吧?” “根据业绩,主要看短信的发表量和传播量,五千封顶。” 我点了点头,到现在我也不会自己编写短信,主要是在手机上打字太麻烦。可 有个朋友是短信的痴迷者,他倒不会自己编,是短信的忠实传送者,最多的一天他 发出过一百七十多条短信,每个月的手机费中短信费用占了大部分。这小子吃饱了 就抱着手机不撒手,“啪啪”的声音特别烦人。 有一次我挖苦他道:“电信公司应该给你发个勋章,你是他们干爹呀。”现在 我觉得这话有点不对,他不仅是电信公司的干爹,更是小石的干爷爷,没有他,小 石连就业都成问题。 “你又出了一本新书,我在书店看见了。”小石见我不说话,多少有点儿紧张, 估计是怕我向他要报酬。 “卖得还可以。”我指了指沙发上的医人:“你怎么又把他带来了?” “他疯等更厉害了,一个人不能上街。前几天他说要成立一个台湾同胞联合会, 专门对付台独分子。”小石苦着脸说。 “早就有台盟了,他凑什么热闹?”我哼了一声。 “是啊,我也是这么说,可这老人家是谁的话都不听,天天嚷嚷着去中南海要 批文。” “让他去。”我心说,到不了中南海门口,人家就得把医人送到精神病医院去, 真那样倒是医人的福分呢。 “真去啦。去了好几次了,都是我半路把他拉回来的。”小石叹息一声。“这 家天这家伙晚上不睡觉,天天整他的联合会章程,真是疯了。哎!我们都是外地来 北京混的,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心里不好受。” 在这一点上,我不太理解外地人的感受。塌塌实实在家呆着好不好?何必来北 京折腾?北京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藏龙卧虎,想在北京混出名堂来不容易。于 是大部分人伦为骗子,象医人这样的不疯才怪。 “托人把他弄老家去。”我狠狠地说。 “他爹妈早死了,以前有个媳妇也离婚了,送老家去也没人管。”小石似乎很 焦急。“他是妄想症,越来越厉害了,这样下去非干点儿事来不可,我想直接把他 送医院去。” 我大瞪着眼没说话,其实心里只有一个字:钱。 小石当然明白我的意思:“我问过了,医院的住院押金是5000千块钱,我手里 只有2000,先从你这儿借3000吧,我还。” 我嗓子里似乎卡进了东西,连清了几下,竟一个字都没说出来。用钱帮助医人, 这对于我来说太难了,这家伙现在还欠着我好几百块稿费呢。 “我知道医人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但那是出于无奈,他当时困难得很,绝不是 有意的。”小石诚恳地说。 “我当时更困难,我爹住院了几年医院,还让医院治死了,我欠了一屁股债。” 我瞪着医人变形的面孔,把当时的经过大概讲了一遍。由于情绪不稳定,我竟把庄 浩任和伟良同时骂了一顿。整整说了一刻钟,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天下没好人,都 想算计我。 小石沉思了一会儿,公然昂起头道:“我没算计过你。” 我只得点头,小石这家伙以前挺招人讨厌的,象头高傲的驴,可他的确没在我 身上动过歪心眼。 “你知道哪两种动植物最傻吗?” 我惊奇地摸了摸脑袋,小石怎么突然说出这么一句不着边的话?我想了几秒钟 :“乌鸦最傻,天天吃烂肉。” “不对。” “钻山甲最傻,放着平地不走,天天干体力活儿。” “也不对。” “那你说是什么?” “猪是最傻的动物,西瓜是最傻的植物。”小石极其认真地点点头,似乎在确 定自己的判断。“猪长得又肥又胖,天生就是被人吃的,西瓜是又大又甜,天生也 是被人吃的,如果他们不长得这样,人类会想起吃他们来吗?你就是人里的猪或者 西瓜,所以好多人都惦记着你。” “胡说,我没钱没势力,他们凭什么惦记我?” “可你有脑子,你能为别人赚钱。你替庄浩任挣过钱吧,你替医人创过收吧, 伟良虽然还没从你身上拿到什么实惠,最少他在朋友面前有吹牛的资本,在他朋友 的眼里你受伟良的控制。对不对?没准你们的电视剧真能搞成,伟良还发财了呢。 所以你不能怪别人,正象猪一样,谁叫它长成被吃的样子?所以你只能怪自己,怪 你太聪明,怪你是写书的。”小石侃侃而谈,入情入理。 我总觉得他的话有点不对,一时也找不出破绽来。“照你的话,是人就应该算 计我啦?难道你不是人?” “我和他们不一样。”小石的头又高傲地昂了起来。 “算了,3000块钱也不是大事,我相信你的为人。”我的脑袋有点大,赶紧起 身为小石拿钱。 此时医人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响,随着便是“嘤”的一声,医人醒了。 只见他伸了个大懒腰,然后旁若无人地叫道:“为了台湾的顺利回归,实在没 别人,那一穷白,没有专业知识和组织能力的我只有勉为其难了。我担任台湾同胞 联合会的会长,绝不是别人封的,是我自己争取的。庸人,我请你做联合会的总策 划,你文笔好,有想法,一定能胜任……” 四 又是九月份了,头一年9?11时我还在广告公司上班。早上六点多庄浩任就来了 电话,他大喊大叫道:“打起来啦,第三次世界大战打起来啦!美国让人炸啦!他 奶奶的,咱们的广告公司到底还干不干?真打起来谁还做广告啊?倒霉,怎么我一 开公司,世界就瞎折腾啊?” 我赶紧打开电脑,网上是铺天盖地的纽约消息,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死了五 万人,有人说白宫已经成为平地…… 那天在电话里我和庄浩任讨论了好久,最后我断言道:“放心吧,把咱们中国 卷进去不容易,还早着呢,广告还得做,饭还得吃。” 今年的九月,我已经成了职业作家,天天在家里坐着。历史小说和反恐小说都 接近尾声了,电视剧的事却一直没有着落。我左半脑在小说的写作上,而右半脑却 在算计着存折上的数字。我曾经向老妈发过誓,一年之内不挣到十万就找地方上班 去。如今上一本小说的版税刚刚到手,不过才一万多块。我心里明白,如果不能在 电视剧方面有所突破,十万的目标就是冒鼻涕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