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女朋友了 徐光很用功,考上高中后便一门心思地想上大学。咱哥们儿也不错,西安的一 所铁路中专录取了我。临行时,同学们像世界末日似的垂头丧气,特别是徐光,要 不是火车站人多,非哭一鼻子不可。其实我也挺难过,但一想起远行西安就可以彻 底摆脱徐曼那个臭丫头的纠缠就别提多痛快了。自从暑日午后,疯狂一刻之后,徐 曼这骚货就跟吃了蜜蜂屎似的,三天两头地找我起腻。我打心眼儿里就瞧不上她, 手头有俩骚钱就拿我当成了小催巴儿。虽然做爱令人销魂,可完事之后,徐曼在我 眼里跟一堆烂肉没什么区别。 去西安上学是我第一次出远门。火车途径太原前往西安,出了北京的感觉的确 不一样。晋南的穷山恶水让我看了个够,光秃秃的褐色山峦就如烧焦的煤炭,铁路 旁的一个个光屁股小男孩儿让我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样子。可这儿的孩子肯定比我 小时候惨得多,他们几乎都是衣有补丁,面有菜色。“还是北京好!”我在车上唏 嘘不已。 西安和北京一样都是明初修建的,据说城市面积只有当年唐长安的十分之一。 由于都是明代风格的城市布局和建筑,使得西安和北京的市容极其相似。走在街上 一不留神就有身在故乡的错觉。我所在的铁路中专在市区东郊,站在校园操场上远 远眺望,西安巍峨高大的城墙便历历在目了,城墙厚重、简洁,有种说不出的威严。 城内的街道古朴、安静。许多老旧的街巷里偶尔还会传出磨刀老人铁板的“哗哗” 声,西安人连走路的姿势都透着悠闲。城外倒是建了不少高楼大厦,却垃圾成山, 又脏又乱,和当时北京二环路周围差不多。有时我瞎琢磨,要是把钟楼、鼓楼搬到 北京某个街面上也会非常协调的。遗憾的是北京把城墙拆了,古城风貌远没有西安 那么浓重。 我上铁路学校时已经开始算工龄了。这种学校学习成绩就是那么回事,玩儿是 我们的主要任务。这一来我当然如鱼得水、乐哉悠哉,不久咱小时候做孩子王的组 织才能便逐渐显露出来了。我在中专那几年特别活跃,第一年的周末我组织的学生 旅游团就把西安周围的古迹转了个遍。方路任领队的铁路中专足球队南征北战,攻 城破寨,在附近学校里小有名气。咱是领队、教练、队员三位一体,差点把女体育 老师挤兑得失了业。我们的球队在咱的影响下倡导全攻全守,赢起球来如砍瓜切菜, 输了球便兵败如山倒。场面煞是好看,当时的西安没什么像样的球队,我一直认为 西安人性子慢,不适合踢球,最近听说西安甲B 赛场比其它城市的甲A 赛场还火爆。 还有几件事也得顺便提一下,我有女朋友了。 周玉玲是我的同班同学。我们班有七八个北京招的学生,那天周玉玲进教室的 时候我正和其他几个同学大侃“5 ·19”的壮举呢。也许是我的北京口音入耳,或 者是咱长得高吧,她进门时就看了我好几眼,我当然报以彩霞般灿烂的微笑了。当 时我就发现她怔了一下,给她让路时又看到周玉玲的眼皮上下跳个不停。此后,我 常常发现她在课堂上悄悄盯着自己,而我也毫不吝惜自己的笑容。“就冲你这兔崽 子的一脸奸笑,在西方准能当政治家,专捞女人的选票。”多年后于仁挖苦我。 周玉玲也是北京来的。事后她无意中告诉我,刚来西安的几个月是她一生中最 难忘的时期。也不知她度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 “你想什么呢?”后来我问她。那时我们的关系已定下来了。“老梦见和你跳 舞。”我终于明白那回在舞会上,她为什么如此激动。 当时我是学生会干部。铁路学校的生源来自全国各地,中秋之夜我倡议组织个 篝火晚会,这种既排遣寂寞又增进友谊的事自然得到大家的欢迎。晚会开得很热烈。 我先后邀请了七八个女同学跳舞,最后才发现闷闷不乐的周玉玲,便微笑着走过去。 开学时间并不长,我仅知道她也是北京来的,除此之外便是周玉玲修长高挑儿 的体态令人侧目。周玉玲身高足有一米七多,南方同学没一个好意思请她。看到我 走过来,她喘气都不均匀了。 “你的步子太僵硬。”跳舞时,我觉得她不仅脚步僵硬,目光都有些发直,那 炙热的目光烤得我挺难受。 “本来就不怎么会。”她低着头,有点难堪。 我笑着摇摇头,“家住哪儿?” “宣武。” “不远,我家在丰台。” “是。”她说话很脆,吐字很少。 “放寒假时,咱们搭伴回去。” “好哇!”玉玲从容了不少。“开学时,是我爸送我来的。” “本来嘛,路这么远,又是女孩儿,谁能放心?”我微笑着开解她,却感到周 玉玲的指尖微微颤了颤。 此后我每回组织活动都会叫上周玉玲,无论活动大小、地点多远,只要有一个 女生参加,肯定就是周玉玲。终于有一个晚上,活动范围缩小到只有我们俩。我们 搭伴儿跑到城墙根儿去看高跷队。 “嘿!真好玩儿。”我指着个踩了一米多高跷的小孩子。“功夫!怎么就愣掉 不下来?” “你缺不缺德?人家一个小孩子,你干吗盼着他掉下来?” “只要掉下来的不是你,我就不心疼。”我的嘴在女孩子面前总跟擦了蜜似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这话是有意还是无意,说好听的已经成习惯了。此言一出,玉 玲足足盯了我半分钟。 在回学校的路上,我偷偷拉住她的手。 也许是独在异乡的寂寞,亦或干脆就是欲望的渴求。在西安那几年我还真以为 自己爱上了她,的确数年间我们出双入对,腻乎得厉害。从学校的同学老师到我们 两家的父母,甚至自己都以为我们结婚是迟早的事。然而我有时也挺迷茫,徐光那 小子交女朋友时如醉如痴,颠三倒四的感觉,我怎么就从未感受过?毕业后我们被 分配到同一个单位时,同学们起着哄让我请客,我也傻乎乎地跟着高兴了许久。那 年回家,我们又是一块儿走的。 西安回北京的路我们已经一起走过五六趟了。几乎能把沿途的车站名字背下来。 那年头买火车票比入党还难,我整整排了五个多钟头的队,熬到窗口时,售票员听 说是买学生票,愣从售票口里探出半张脸来瞪我一眼。 “唉!这可是咱们最后一次享受半价待遇了。”上车后,想起十几年的求学生 涯终于逝去,我不禁感慨万千。 “你瞎操什么心?往后咱们出门连车票都不用买了。”玉玲收拾好东西,眼望 向窗外,声音中净是嘲讽。 “为什么?” “你真忘啦?”她扭脸冲着我,眉头紧锁。“想什么呢你?咱们不是给分配到 铁路建设公司了吗?” “对了,对了!咱有免票哇!”我拍着脑门,刚才那份伤感如烟儿似的升空了。 “对呀,将来咱们走遍全国,凭张工作证就行了。我怎么忘了?” “你当然记不住这种事儿。”玉玲闷哼一声。 “我傻!” “谁说你傻了?我是说你记不住正事儿。” “我肯定是老想着你,把别的事都忘了。”我凑过去想搂住她。 “得了把你,就你?”她一把推开我,脸拉得像长萝卜似的,冰凉清冷。 “又怎么了?我的姑奶奶!”好几年了,我知道她心眼小,一般也不爱招惹她。 “你呀,满脑子都是咱班那帮女生。”玉玲的脸色在窗外排排杨树的映衬下, 越发显得或明或暗。 “说什么那你?”我不明所以,咱没干什么呀? “呵!我可瞧见了。你就看吧,在车站分手时,她们都用那种眼光看你。”玉 玲撇着嘴,似乎班里的女同学都在我身后。 “哪种眼光?”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可这事儿能怪我吗? “现在我在旁边看着你,你当然干不出什么了。将来到了工程公司,老跑外地 施工,只不定你能干什么呢?你这人?难说。” “我是谁呀?大众情人?”我咬着嘴角的肉,有点忍无可忍,这女人不可理喻。 “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