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漂亮吗? 此刻,汽车在盘山路上颠得厉害,乘客们像不倒翁似的东倒西歪。我死攥着前 面座位的扶手,刘萍没准备,身体撞了我好几下。咱心里别提多爽了。可嘴里还念 叨着:“抓紧,别摔着。” 长途车拐过几个山弯儿,路终于平缓下来。“你也到小县城办事?”我知道自 己太话蜜了。可耳朵不答应。刘萍极富磁性的声音,听起来纯粹是享受。 “就算是吧。”刘萍又望向窗外。连绵起伏的群山一望无垠,稀疏的树叶微微 发黄。长途车已在盘山路上转了许久,刚才途经的村庄,现在已变成了一小堆儿。 远方那雾气迷朦的天空,大奶酪似的扣在地平线上。 “您受过高等教育,能不能告诉我。四川明明这么穷,为什么还叫天府之国?” 我真想弄明白这回事。四川人的牛也太能吹了,难道天府上的神仙都穷得光屁股? “真那么穷?”她抿着嘴,样子非常动人。 “啊。” “你没去过成都吧?” “没有。” “我是历史系毕业的,本来想当老师的,现在就教教你吧。” “洗耳恭听。”我也转了句有学问的。 “最早的天府之国指的是西安一带,八水绕长安,地富民丰,大国之都。”她 突然掩嘴笑了。“酸吗?” “不酸。”我也乐了。 “后来人们发现成都坝子更好。实际上,天府之国指的就是成都周围几千平方 公里的地方。现在人们叫白了,把整个四川都称天府之国。”刘萍娓娓道来,不紧 不慢,还真像个老师。 我傻冒儿似的频频点头。“我啊,一直以为有学问的女士不漂亮,今天碰上个 才貌双全的,真了不起!”我由衷赞叹。 “我漂亮吗?”刘萍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过分的谦虚就是虚伪。您要称不上漂亮,电影明星就该跳河了。” “小娃儿,嘴倒真甜!”刘萍本来想打我一下,手到中途又收了回去。嫣然的 笑容差点让我口水流出来。 “谁小哇?”我总觉得自己的实际年龄应该是三十岁,当然如果以经历女人的 多少而论的话。 “你也就二十出头吧,小得很。”刘萍得意洋洋。 来的时候,三个多小时的路途让我在车里着急跺脚。现在又觉得这段路程太短 了。好像没聊几句,小县城已历历在目了。“很——很冒昧地问您一句。”第一次 同女士说话时结巴,在此之前,我已念了一千多遍的阿弥陀佛了。“能不能请您吃 晚饭?” “你知道城里哪家饭店好吗?”刘萍依然欣赏小动物似的盯着我。 “西门饭店就不错吧?”我知道那是县城里最好的饭馆。 “老去?”刘萍微微一笑。“小小年纪充什么大头?” “我们老去请甲方吃饭,能报销。”我特老实,不知为什么,在她面前根本就 没有撒谎的欲望。 “看来你在单位混得不错。” 出了汽车站,我把轴承寄存在车站附近平时相熟的小杂货铺,告诉老板十点多 钟来取。此时已经是下午六点了,刘萍正在西门饭店等我。 西门饭店的菜做得非常地道,正宗川味,红辣麻香。可大师傅手艺再好,无奈 小县城消费有限,每天也来不了几桌。我们一个月只来几回,老板就快给我们立牌 位了。刚到饭店门口,老板就跟见了亲人似的龇着牙迎出来。刘萍正在靠窗的一张 小桌旁悠闲的喝茶呢。 “来一杯龟蛇酒。”我向老板挥挥手,这种酒我快喝上瘾了。 刘萍笑眯眯地看着我摇头。 “你笑什么?” “岁数小,不宜喝这种补酒。” “为什么?”我很疑惑。 刘萍笑而不答,两根玉指夹着一张餐巾纸,轻轻擦着唇上的口红。 “你吧,老说别人年轻,可你又能比我大几天?”我嘟着嘴,极富挑战地望着 她。刘萍说话飘忽,举止神秘。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知道刘萍到底是干什么的,不 套出点儿东西来不行。 “问女人的年龄是最没风度的行为。”刘萍用手指点了点我的鼻子头。“告诉 你也没什么。我都二十八了,比你大不少吧?” “不可能!”我仰起脖子,俯视着她。“还以为你跟我妹妹差不多呢?” “去你的吧!”刘萍端起酒杯,浅浅尝了一口。“你这人油嘴滑舌,早晚得遭 报应。” “我说的是真话。” 这时服务员端上一盆儿水煮鱼,香气逼人,表面一层厚厚的红油还“咕嘟咕嘟” 冒着泡呢,辣味儿熏得人眼睛疼。 “好!的确不错。”刘萍尝了一口。“火候正好,豆豉刚进味儿。” “你懂做菜?” “成都人没有不会做菜的。” “才貌双全,德艺两绝。”我已经恢复常态,嘴比平常还好使,拜年的话上了 弦似的一劲儿往外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