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真亦幻的影子 “我他妈这身臭肉就够累赘的,还娶个媳妇添乱。唉!”周胖子不怀好意地探 过身子。“这么晚回来,抓鸡去啦?” “蛋!” “城里的暗门子可不少。” “你当然门儿清了,我哪儿找去?” “待着吧你,老哥我要是走了眼,你把我的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也没什么丢 人的,男人吗!”周胖子伸个懒腰。“别让小周知道就成了。” “知道又怎么样?她还不是我媳妇呢。”我从脖梗子里哼了一声。 周胖子腾地又坐起来,眼珠子吃惊地乱转悠。 好几天来,我一直失眠。每回闭上眼睛,刘萍明媚的笑容就雨后彩虹般占据我 的整个脑海。那明亮而略带忧郁的眼神似乎总在向我诉说着什么,陶瓷似的小碎牙 于黑暗中繁星般闪耀,她的倩影无时无刻不在刺激我的神经。完了,咱都快成神经 病了,一个星期来,我都特积极地往工地跑,到了工地便对着苍茫群山犯愣。神不 守舍,竟摔了好几个跟头,幸亏工地周围山势平缓,要不没准因公殉职了。 “最近你好像不对劲?”玉玲终于发现苗头不对。 “有点偏头疼,也许山风太阴,着凉了。”我没事便往工地跑,就是要避开玉 玲。我心里并不歉疚,却又无法面对她。和玉玲交往好几年来,虽然外人看来亲密 无间,而我们却总是平平淡淡,连一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认识刘萍以后,我竟觉 得与她相爱是理所当然的。真希望离玉玲越远越好,要是能把这个人整个都忘了, 那才是谢天谢地,求之不得呢。 “着凉就去医务室。”玉玲的样子很关切。 “不用,过两天就没事了。” “不舒服干吗还往工地跑?”玉玲摸了摸我的额头。 “一点小毛病,还用去看?”我躲开她的手。 “我知道你为什么给我脸子看,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玉玲大义凛然 地站在那儿,像下了天大的决心似的,喘气都不均匀了。“要不咱们今天就到城里 旅馆,开个房间行不行?” “哎哟!得啦,就跟让你堵枪眼似的。你不是说那事没意思吗?” “本来就是,谁都跟你似的?”看来玉玲对那事的确没兴趣。 “我是色情狂!那你干吗不找个太监哪?得省多少心?”我也没想到,自己嘴 里怎么说出这么损的话。看到玉玲摔门而去,真有些后悔。 这阵子,我晚上没事就向城里跑。凭感觉就能找到刘萍的那所房子。令人费解 的是我连去了五六次都是铁将军把门。甚至有一天夜里睡不着,十二点多,我鬼鬼 祟祟地跑到那条小巷,拍了好久的门也没人开。刘萍突然消失了,好像世界上就从 来没有过这号人。我有时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美妙的春梦。那倒真成做梦 娶媳妇了。 我恼怒、烦躁、焦虑。却又无处发泄。' 咱这辈子算是让女人给毁了。' 有几 回我竟无奈地这么想。是啊!一个比我大三岁的女人,骗走了我的童贞;一位性冷 淡的女朋友浪费了我的青春;一个比我大六岁的女人,又夺走了我的爱情,现在却 找不着影儿了。此时我已经断定自己是爱上刘萍了。这个优雅而风情万种,美丽又 博学多才的女人彻底占据了我的心灵。如果这还不算是爱情的话,那么罗米欧、朱 丽叶都是该死。但刘萍是否也爱我,哥们儿还真没把握,甚至不敢妄加推测。现在 的问题是还有玉玲呢。玉玲是否爱自己呢?虽然大家都得出了结论,可我自己却拿 不准。我相信她对“红中白板绿发财”的感情肯定比对自己的深厚。 上学时,徐光曾为了个女生,吃喝不香,颠三倒四。我在西安都上了好几年中 专,徐光还神经病似的每天给人家写一封情书。 “就这么练笔不辍,明儿我就编一本《徐光情书选》,保证情名远扬。”我这 么挖苦他好几回。而今天自己也传染上了这种人间瘟疫,不禁让人有点啼笑皆非。 没出息!快变成娘娘腔了。最近我体会了什么叫多愁善感,儿女情长。不时地 面对天边的一片浮云发呆,或者躲在屋里自艾自怜地长吁短叹。大花儿匠贾宝玉曾 说:男人是土做的,女人是水做的。其实男人的心又何尝不是水做成的?因为他们 的心会沸腾,也会结冰,会湍急如瀑布,同样也会止如死水。 两个星期就这样熬过去了,我两腮深陷,眼圈发青,憔悴得脑门都比平时宽阔 了不少。 刘萍,亦真亦幻的影子总在人眼前晃悠,我经常无端地跟自己较劲,而玉玲也 老跟着捣乱。我们每次见面都跟斗鸡似的”咯咯”叫个不停,每个眼神都饱含轻蔑, 每句话都成了挑衅,说不上三句便掐到一处。玉玲呕完气就去打麻将,我只能默默 喝酒。 那次我们又爆吵一顿,我一怒之下又跑到西关饭店去喝闷酒。 坐在刘萍坐过的椅子上,回味着似乎存在过的每一瞬间。真是个梦该怎么办? 一个人无论酒量大小,只要喝上闷酒,十喝九醉。那天晚上我最后喝得连杯子都端 不住了,第一次也是惟一的一次,醉了。 其实在饭店里我的脑子还算清醒,付账时也没忘了跟老板侃上几句大山。可从 酒店出来,凉风一吹,我就迷糊了,路是斜着的,满街的星星。 我看了几次表,也没搞明白现在是几点。跌跌撞撞地也不知走了多远,后来实 在支持不住,本想找个地方靠靠。无意中我不小心把路边住户的一堆木料给撞倒了, 好像还砸了一个人的脚。 挨砸的当地人指着我鼻子高声呵斥,其实他就是不说当地话我也不明白,黑暗 中我不知说了句什么,好像是骂人。几个当地人不知从何处愤怒地钻过来,我顺手 一推,自己倒先倒下了。此后就觉着肋下被人重重踢了一脚,我大声叫骂,手一个 劲儿瞎胡撸,接着又挨几脚。这时我似乎听见有女人高声叫着:“阿三,滚!”声 音很熟,好像在哪听过。我正在奇怪,肚子上又挨一下,这一来七荤八素,胃像被 人翻出来似的,五脏六腑掉了个儿。刚才吃的水煮鱼、麻辣鸡“哇”的喷出两尺多 远,人也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