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没良心了 我迎着太阳走,朝霞像一堆烤红了的面包,色彩绚丽却并不刺眼。它们在远山 上堆砌着,重叠着,无比辉煌夺目的光彩把地平线压缩成一条弯弯的优美曲线。这 条大街直通城外,街上没人,每家的门板上都挂着层露水,路面也因为露水太多而 湿滑难行。偶尔街角有一两条癞皮狗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瞧我几眼,便又沉沉睡去。 小城的静谧令人懒散,只有我偶尔不小心踩到水洼里的“哗哗”声还有点生气。 此刻我觉得小县城非常美,墙上的露水流出千奇百怪的图案,神秘的小街蜿蜒曲折。 在这中世纪般安静的早晨里,刘萍睡了,我正在回基地的路上奔波,基地的人在准 备出工。形形色色,离离合合! 的确,顺着街道就可以望见远山的地方不多了,小县城的居民们似乎不知道欣 赏或者不安于这份清幽,只要门板一卸下来,城里立刻就恢复了喧闹和嘈杂。而小 县城此刻的静寂正如卸去浓妆的小姑娘,真实而清丽。这一刻的静谧,此后也许会 永远驻足在我的生命里,而人生也往往就是几个闪光的断点串连起来的。 我在沉思着,冥想着,双腿机械地迈动着,越走越慢,越走越不想回去。看到 基地时,我像被人打怕了一样,心虚起来。 出乎我意料的是,玉玲正坐在基地门口的条石上打瞌睡呢。 “你干吗呢?”我不得不走过去拉她,心里挺别扭。 “等你。”玉玲睁开眼,也许她根本没睡着。 “真可以!你昨天晚上吃什么了?”我使劲儿把她拉起来。“露水这么大,你 也不怕着了凉?” “你呢?你干什么去了?”玉玲下巴上翘,面色铁青,鼻翅一张一合的,眼里 布满血丝。她弓着身子,似乎随时会扑过来。“你整整跑了一夜?” “昨天我喝多了。” “我不信!”玉玲忽然凑过来闻闻我的衣服,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真喝多了,不信你去问西关饭店的老板。”我在玉玲刚才打瞌睡的条石上坐 下,身上还是疼,头皮像被人揪着似的难受。看来今天得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是饭店老板娘给你洗的衣服?” 我叹口气,突然觉得很累,没心思跟她争辩。 “你在外面有女人啦?”玉玲簌簌而下的泪珠落到地面上,那汪泪水迅速散成 一片,然后就不知去向,没了。 我看着基地后面层层叠叠的峰峦发痴,真不想说话。秋深了,林木没有夏天那 么茂盛,远远望去,一个个小山包就像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脑袋,一层细细的茶色绒 毛,很稀疏地附在头上,样子十分滑稽。 “我问你话呢?哑巴了你?”玉玲气愤地推我一把。 我跟怕丢了似的紧紧握着兜里的寻呼机,这塑料块的温度已经和我的体温同步 了。“咱们俩最近的关系是不太正常,也应该好好考虑一下了。”我像自言自语, 依然望着远方。太阳开始变白了,山间的雾气正悄悄褪去。几个上学的孩子在盘山 小路上,低着头,向县城赶去。 “看来你真是想甩了我,你还玩儿真的了你?”玉玲不再哭了,她双眼暴涨, 刚才流过泪的脸颊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 “不是谁甩谁的问题。”我十分不耐烦,那时我还傻乎乎的跟女人讲理呢,其 实女人从不讲理,她们做事只会凭直觉。“感情是相互的,咱们就是将来结了婚也 过不到一块儿去。你还看不出来吗?” “她是谁?你这个笨蛋!让人卖了都不知道,她们不过因为你是北京的就——” “与那没关系。”我不屑地打断玉玲。“无论有没有别人,咱们两个也好不到 哪里去。”我当然不敢告诉她,自己爱上了一个有夫之妇,否则,玉玲的自尊心就 更受不了了。 “方路!你太没良心!”玉玲站在那儿直喘大气。 “这跟良心有什么关系?感情的事——” “你太没良心!”玉玲浑身一颤,几乎是叫了出来。“会有报应的,会有报应 的!你太没良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