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去也成,不过去了就后悔 “本来,古人称长江为江或者大江,这个叫法是不是更贴切?”于仁用语言注 释着我的表情。 出了车站,我硬是拉着于仁去江边看看。登上比西安城墙还要宽阔的长江大堤, 面前这片大水是如此浩淼乃至让人在水边站着有种昏昏沉沉的感觉,与之相比广元 的嘉陵江不过只是一条小溪了。无数只叫不上名字的黑色小鸟忽而贴着水面子弹似 的飞翔着,忽而又刺向高空翅膀如张开的帆。百舸争流,群帆如织,大船如城,小 的则像浪里小鱼儿一样时隐时现。后来我到了海边才知道,与船之间的大小比起来, 两米五的人和一米二的站在一起实在没什么区别。我们并肩站了好久,江风习习, 白浪拍岸,我忽然感到大地也随着江水的涌动而摇晃起来。 “听说,在黄鹤楼上看长江更有气势?”我知道于仁肯定去过。 “想去?”于仁有点无可无不可。“想去也成,不过去了就后悔。” “有鬼?” “前些年盖的。太高,还有电梯呢。领导视察是方便了,神仙要来才怪?”于 仁抛出一枚小石子,水面上立时蹦出七八个水圈儿。 于仁打消了我去黄鹤楼的兴致,从江边回来后我们便住进了宾馆。刚把背包扔 到床上,于仁就郑重其事地告诉我:“从现在开始已经进入工作状态啦,长眼好好 学。”说完,他抄起电话,找到工程甲方的一个办事员,嘻嘻哈哈的寒暄一阵儿便 从谈话中弄明白,在产品的抽样检查中,我们公司的玩意儿的指标只排在倒数第三 位。于仁嘬嘬牙,不动声色地又从办事员嘴里套出质检科科长家的电话号码。 晚上吃饭时,于仁一直绷着脸,他没要酒,也不许我喝。在外面吃饭不喝酒实 在没意思,很快我就吃饱了。从饭馆出来,我跟着他闲逛,武汉人似乎是夜猫子, 白天没什么人,晚上都跑出来凑热闹。街上摩肩接踵,人声鼎沸,各种小摊儿放眼 皆是,根本走不动路,气得我又骂于仁是神经病。八点多钟人更多了,于仁来到一 家百货商场,拿着两条红塔山翻来覆去检查半天才买下,接着他揣起两瓶五粮液。 自始至终于仁也没跟我解释什么,他提着东西找到一片住宅楼,楼群里黑洞洞的。 “你在楼下等我。”说着于仁就上去了。 闲极无聊,我站在路灯底下数漂亮姑娘。俗话说:灯下观美,月下赏男。南方 女性的皮肤也的确是好,白皙、水分足,脸上的零碎儿也不像北方姑娘那么普遍。 十几分钟的工夫,我就挑中了三十几个。火炉里升华出的美丽都是真金,我已经喜 欢上武汉了。 “没起子!眼都直了。”于仁在后面踹了我屁股一脚。 “谁让你老不下来?” “我也没让你看姑娘?”于仁伸手叫了辆出租车。 “有什么猫腻儿?看上人家姑娘啦?”上车我就问他。 “才多一会儿?知道为什么叫你在楼下等吗?”于仁早看出我一肚子怨气,赶 紧示意我不要答腔。“不是有事故意背着你,记住将来送礼、送回扣只能一个人去, 人一多事情肯定砸。” “要钱还知道要脸哪?” 于仁忽然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制。“我告诉你啊,哈哈哈——”他 依然笑着,头抵在前面的靠背上。“我告诉你,这就是人和狗最大的区别。狗哇不 知道害羞却有够,人知道害羞可就是没完没了的干。” “吱”的一声,司机把车停到路边,趴在方向盘上笑起来,我也乐得两腿直颤。 “对!对,狗分月份。”好不容易车才从新开动,我擦着眼泪:“你怎么想出来的? 哎,对了,你是怎么认识办事员的?以前就熟?” “每到一个新地方,怎么着也得先混一个熟人,就跟地下党发展内线似的。熟 人的地位不一定高,小吃小喝能打点就可以了,关键是熟人得了解内情。”于仁和 盘托出,看来真是想栽培我。 “你怎么学来的?” “干几年就什么都明白了,摸呗,改革开放还是摸着石头过河呢。”于仁叹口 气。“只要有心,怎么混都不白混。哼!明天上午开工程例会,只剩下三家了,咱 们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