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孩(1) 生孩子一定要生健康的,千万不能玩儿出一个酒精孩,能把大人活活气死! 每每都有那么一些人,生个孩子就自以为自己是天下人的爹了,走起路来添胸 叠肚、牛逼烘烘,鼻子眼总跟高射炮似的对着路灯瞄准。可他那个孩子一旦发声呼 哨,此人就立刻恢复原形了,狗一样追在小主人后面,在孩子的指挥下上蹿下跳, 作揖打千,惟恐不能讨了小主人的欢心。 每每有这样的家伙在面前装疯卖傻,我就会痛心疾首地琢磨着:“我他妈是不 生,我生一个就比你那个歪瓜冽枣强。”当然这个念头一露头,我不得不双臂高举, 气沉丹田,于是清气上升,浊气逐渐凝于肛门,狠狠地喷射出去,外带一股屎味儿。 然后我老人家嘿嘿冷笑道:“我就是不要,我气死你们。” 今天我和老婆要参加一个饭局,一个很普通的朋友聚会。当然,普通聚会上一 旦出现了非凡的人,那聚会自然就被赋予了神秘色彩。非凡的人就是徐大光的闺女, 老婆给这个不足八岁的姑娘起了个外号,叫小魔女。 徐大光夫妻很喜欢这个外号,他们认为这个外号多少带着股妖艳的气息,女儿 得了这个外号,便与历史上一些著名的女性发生关联了。其实我老婆特烦他闺女, 简直是烦透了,这个外号里搀杂了许多的无奈和一大箩筐的蔑视。徐大光还以为我 们是喜欢他闺女呢,没办法,人一旦生了孩子,智商往往会自动降低。 饭局就设在公主坟附近的一家饭店,迎宾小姐刚把我们领进来,徐大光便远远 迎了出来。他张开双臂,张着大嘴:“哈喽,米死方!MY,DEAR……” “住嘴,住嘴!”我还没说什么呢,我老婆先指着他的鼻子,嚷嚷起来。老婆 向来是疾恶如仇的,眼里从不揉沙子。 徐大光一愣;“为什么?” 我飞快地伸出三个指头,正好把徐大光的嘴唇夹住:“好好说话,别跟吃了洋 耗子似的。” 老婆来得更干脆:“我们不跟洋奴打交道。” 徐大光哼了一声:“真恶心,你们两口子就是一直不能摆脱低级趣味,盲目排 外、自视清高,永远只能在北京这一亩三分地里转悠。你瞧我,咱是国际人,还是 飞人!” “我看你也不是人。”我嘿嘿道。 “我是说的飞机那个飞!”徐大光怒道。 “吃饭吃饭,哪屋啊?”我必须尽快打断他,否则这小子只不定还要说什么呢。 有一次他从阿拉斯加侃到非洲,唾沫星子横飞。我气得跑厕所去了,回来时徐大光 认真地问:“阿根廷你去过没有,那可是个好地方。” “里面,翠花厅!”徐大光道。 “就您这样的,还国际人呢!翠花厅,也就是吃两口酸菜。”老婆也不失时机 地挖苦他两句。 “嘿嘿,里面请里面请。”徐大光知道,斗嘴不是我们俩的对手,赶紧赔笑。 我却在徐大光的笑容中看到了另一个意思,于是拉着老婆道:“你们俩先进去 吧,我到卫生间去一趟。” 老婆和徐大光走了,我躲进卫生间。 其实我和徐大光是十几年前就认识。那年我们俩都二十来岁,喝一斤白酒都不 带眨眼睛的。走在路上永远是横着的,惟恐歹徒不在我们身边跑过去,那样我们就 可以大展身手了。可惜歹徒是一个也没碰上过,现在我们都三张多了。 不一会儿,徐大光就探头探脑地钻了进来。 “什么事啊?”我问。 徐大光在每一个格子间里认真查看,但厕所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徐大光便咬着 后槽牙道:“借我点儿钱。” 我立刻心生不满,这小子不会是请客没带钱吧?但我们俩终归是十几年的朋友, 不得不拿出钱包道:“我就带了六百,够吗?” 徐大光一瞪眼:“六百?六百哪儿够啊?” 我有点急了:“你这孙子,借钱都不张罗客气点儿。” “我跟你还客气什么呀?”徐大光猛然伸出三个手指头,在我眼前晃悠。 “三千?”我问。 “三千我还至于把你叫厕所来?三万,我明儿就要,赶紧给我准备出来。” 我大吸了一口气,点着徐大光的脑门道:“三万?我的小金库里总共就三万, 你疯了你?”我脑子一转忽然觉得不对劲了,表情立刻沉痛起来:“你妈病啦?什 么病啊?癌症还是半身不遂?” 徐大光一翻眼珠子:“你妈才病了呢?” “那你要三万块钱干什么?”我这回更是摸不着头脑了。按说徐大光的工作不 错,他是外企里的中层干部,每月收入都在七八千块左右,一年中还有两趟出国的 机会。头年他在四环路附近买了套三居室,喝酒的时候经常在我们面前吹牛:“我 徐大光现在是有产业的人了,是中产阶级!”从表面上看,这小子的日子比我过得 红火多了。 徐大光又向外看了看:“孩子的事。” “小学生就交择校费啦?这帮老师穷疯啦?”我一直瞧不起老师,这几年来他 们的做法完全是变本加厉,穷凶极恶。据说择校费一般是三、四万块,一次性交齐, 可那都是中学的事啊。 “不是。” “那你是干什么呀?” 徐大光突然给我作了个揖:“兄弟,我是真没办法了。头年买房借的钱还没还 清楚呢,今年孩子就病了,你让我怎么办?” “到底什么病啊?”我问。 “我——”徐大光跟吃了只苍蝇似的,伸了半天脖子才道:“你就别问了,这 事没法说。方军长,请你看在党国的份上,伸出手来,拉兄弟一把吧。我求你了还 不成吗?” 我摇了摇头,没办法,朋友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了,咱总不那拨人家面子吧? “明天吧,你到家里找我。” 徐大光拍了拍我的肩膀:“够意思,走,咱们吃饭去。” “你不会是为了这事请我吃饭吧?”我机敏地看着他。 徐大光指着我的鼻子:“没劲啦,本来我就是想聚聚,可没想到昨天出了这事, 我他——真倒霉!” “到底什么事啊?” “走吧,以后再说。”徐大光一把将我拉出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