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魔光(5) “打北极熊?打了北极熊,你们就让加拿大警察抓起来了。”老婆使劲摇晃脑 袋,无奈地说:“他说了连根据好听的,你就替他养着孩子。你们的关系真够铁的 呀!前几天你弟弟把孩子扔进咱家,我没说什么,谁让豆豆是你亲侄子呢。现在倒 好,小魔女也来了,照这样下去咱家就成幼儿园了。”我惶恐地点点头,老婆说得 没错。我们自己不要孩子,却为别人养孩子,那还不如自己养一个呢,好歹是自己 的呀。但我一琢磨还是不能把小魔女送出去,她没地儿去呀。只好难过地说:“这 两孩子没地方去呀,徐大光都给我下跪了,豆豆他妈又死在在拉登手里了。与其让 他们在孤儿院,让外国人领走,还不如咱们先养几天呢。” “养几天?”老婆使劲一跺脚:“豆豆他妈已经死了,你弟弟少说也得判上三 四年。徐大光贪污了六百万,不枪毙他就是对得起他,我看这两孩子是走不了。” 说着,老婆越发地爆怒起来,手指点着我的鼻子道:“你呀,自己过吧,你跟这两 孩子过,当你的干爹,当你的三大爷去。我讨厌这个家,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说完,老婆开门就冲了出去。 我急了,高叫道:“我在这个家也呆够了,你等着,咱们一起走。”说完,我 在小魔女和豆豆惊奇的注视中,随老婆冲进了卧室,随手装上了钱包。 说来可笑,我们同时冲进楼道,同时意识到自己犯错误了,四只脚同时慢了下 来,这不是自己把自己开除了吗?错了,但谁也不愿意服软,老婆白了我一眼,我 示威般地向楼梯迈了一步,老婆竟气哼哼地走了两步,结果是我们咚咚咚地一口气 便冲到了一楼。 我和老婆双双站在楼门口,她瞪了我一眼,我也瞪了她一眼,最后我怒道: “你去哪儿啊,你能去哪儿啊?” 老婆高昂着头颅:“你管不着,你就是管不着,我找个没孩子的地方不行吗?” 我大声道:“你做梦,有人的地方就有孩子,除了南极。” “我偏不信。”说着,老婆拿出手机,拼命在键盘上敲打起来。“严明吗,是 我,我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你说,我好想跟你说呀,特别特别想说。疯了,当然是方 路疯了……行,你等着我。” “都一点多了,你跑严明家去,不是招人家讨厌吗?”我叫道。 “他们家没孩子。”老婆怒道。 此时楼上的一扇窗户开了,有个老哥探出头来骂道:“回家抱孩子去。大晚上 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老婆斜了楼上一眼,甩手就往外走。我不知所措地跟着她,茫然,满脑子都是 茫然,在这一刻我似乎连自己是谁弄不清楚了。来到小区门外,老婆猛然回过头来 :“你别老跟着我,我图个清净还不行啊?” “你以为我愿意跟着你,我是怕你碰上歹徒,先奸后杀!”我恶狠狠地说。 “呸!流氓。”老婆头也不回地走了。 夜空如一块深蓝色的大宝石,几缕白云在宝石上飘荡着,似乎随时都会幻灭。 我站在暗夜里,凉风习习,头疼欲裂,连手脚都是冰凉的。只是几天的功夫,我怎 么就堕落成这副模样了?是谁在和我开玩笑?老婆走了,老妈远在四川,我该去哪 儿呢?我茫无目的地转了一会儿,忽然发现小区门里隐约藏着了两个黑影,仔细打 量,那是两名小区的保安。我叹息一声,人家把我当成小偷了,可就这么回去也太 没面子了。老婆有地方诉苦,我一个大男人却只能回家,不行,我得找个地方好好 耍一耍。 我忽然想起来了,街口新开了一家酒吧,号称是彻夜服务的,于是我决定去喝 几杯酒,小酒一下肚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独自走路总容易萌生很多怪念头,果然,十几分钟的路程,我脑子里就出现了 很多人,徐大光、方智、弟妹、林纳……,死的死,抓的抓,失踪的失踪,但他们 有一个共同点,都有孩子。生孩子图什么呀,难道生个孩子然后扔给我方路,他们 就算完成任务啦?最后我竟然想到了李爱嘉,她是不怕打扰的,她离婚啦!思虑再 三我没敢给她打电话,怕麻烦。不知道别的男人是什么样,但我把一切女人的接近 都当成性暗示,所以我不敢招惹女人。当然这里面还有另一个原因,老婆说过,男 人付帐的时候最性感,我是宁肯不性感也不愿意付帐。 酒吧是新开张的,号称有拉丁风格。远远的,就能看见门口那两个头戴大草帽 的木头牛崽,有人说那是堪萨斯平原的特产——牧牛人。牛崽一手拎着皮鞭,另一 手高举着一个大酒杯,那样子沉醉而狂放,唯一遗憾的是身边要是再来个拉丁美女, 那就算完美了。我曾经计划过,万一鄙人不幸地发了家,有了钱,就先去非洲,再 到拉美,最后去欧洲,如果还有闲钱的话就去中东和印度看一看。美国是不能去的, 那地方除了流氓就是恐怖分子,太可怕了。走到牛崽近前,我特有欲望在他屁股上 踢一脚,于是真那么做了。可我的脚刚刚碰上牛崽的屁股,木头牛崽就大声号叫起 来:“你这坏蛋,你踢我屁股,来人哪,来人!” 我傻了,这不是幻觉吧?我使劲在自己脸上掐了掐,不是幻觉,难道这东西真 会说话。此时酒吧里冲出个留着大鬓角的高大家伙,手里攥着把木头枪,虎视眈眈 地盯着我。我看看牛崽,这家伙已经不叫了,又看看大鬓角,木头枪跟真的一样。 大鬓角忽然拱手作揖,瓮声瓮气地说:“老大,里面请,里面有地方!” 我依然站在原地,大鬓角一下子蹿了上来,拉着我的胳膊向里一扭,我就被他 推进去了。刚一进门我又傻眼了,酒吧门口居然坐着个留着山羊胡子、穿着对襟马 褂的老小头。我往门厅里一站仔细溜了几眼才看出,小老头也是木头,他的眼睛是 玻璃球,隐隐地泛着红光。忽然一个声音在耳畔炸响了:“天王盖地虎!”我本能 地喊道:“宝塔镇河妖!” 这时大鬓角照我肩膀上使劲拍了一把:“兄弟,你是今天第二个对上暗号的。 行啦,今儿你的消费全是半价。” 这个酒吧原来是外洋内土的,而且洋学为用,中学为体!在外人看来还以为真 是拉丁风格的呢,实际上幕后老板是座山雕。我天生有个多嘴的毛病,大鬓角一说 完我便追问道:“那第一个对上暗号的人是谁?” “里面,大碗大碗地喝呢。请。”大鬓角摆了个有请的姿势。 我迷迷糊糊地随老板走进大厅,我的天哪!这地方简直就是威虎山!墙上依次 挂着粗木车轮、塑料猎枪和假虎皮,大厅中央全是一水儿的宽条凳,松木桌子,桌 子腿比我的大腿都顸。只有靠边的角落里放着几对火车椅,烛光星星点点,好象是 鬼火。酒吧的柜台上蹲着十几个大坛子,看了几眼才弄明白,那是透明的玻璃坛子, 里面的酒全是琥珀色的,坛子里依次是毒蛇、蜈蚣、蟾蜍、蝎子、蜘蛛,它们一个 个张牙舞爪,面目狰狞,跟活的一样。货架子上倒是摆着几瓶洋酒,估计是充门面 的样子货。 有一股要逃跑的感觉顺着肚皮一直传递下去,我下意识地活动了几下脚腕子。 大鬓角热情地问:“老大,喝点什么?有劲的,没劲的,上头的,不上头的,红的、 白的、黑的、黄的、绿的,您随便挑。” “啤酒,我就喝啤酒,黄的。” 大鬓角有点失望:“老大,虎骨啊,虎骨酒多壮阳啊,喝了保证能生儿子,虎 头虎脑的大儿子。我是东北人,从小就喝虎骨酒,头一胎就是儿子,第二胎还是儿 子。现在我那儿子那叫壮实,大儿子十四,他们体育老师都打不过他,我正准备把 他送到国家拳击队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