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援(1) 有人说:学会了拒绝就掌握了人生。我终于学会了拒绝,而且把所有人都拒绝 了。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生活就是一个噩梦接着另一个噩梦,一个早晨接着另一个早晨,周而复始,无 边无涯。夜里我梦见自己一口气吞食了好几颗太阳,差点把肠胃烧坏了。而早晨, 当太阳再次爬上窗户时,我便做出一个阴险的决定,耍赖! 七点钟,老婆开始向我耳朵里吹气,而我就跟睡死过去一样,连眼皮都不带眨 的。后来老婆果然有些担心了,轻声喊道:“喂,老公啊!该送小魔女上学啦,你 醒醒啊。”我懒散地翻了个身,哼哼着道:“我头疼,有点感冒了。你送她吧。” 老婆顿时有点惶恐起来:“我从来没送过孩子上学,小魔女要是胡闹怎么办?”我 打了个哈欠道:“她胡闹你就打110 ,小魔女就怕警察。”老婆难过地说:“街上 的人都会看我的,多丢人啊。”我“哎呦”了一声:“看就看吧,你也不是幼女, 怕什么?另外,你再帮个忙,把豆豆到送幼儿园去,豆豆的老师是个男的,叫阿舅。” 老婆急了,厉声叫道:“我不去,我还要上班呢。”我怕她打我,用枕头捂着脑袋 :“头疼,头疼头疼!”老婆翻身下床,没好气地嘟囔着:“你要是头疼你就在家 呆着吧,我去送小魔女。豆豆干脆别去幼儿园了。”说完,老婆披上睡衣,去卫生 间了。 她开门走出,我清楚地听到小魔女在客厅里清脆地喊道:“干妈,早上好。” 老婆沉默了一会儿,无可无不可地说:“叫我阿姨就行了。你洗完了吗?” “洗完了,干妈!”小魔女向来是倔强的。 我缩在被窝里暗笑,心道:再叫你几声干妈,你就连北都找不到了。 老婆果然没再说什么,不久后卫生间里传出一阵“哗啦哗啦”的水声,她在洗 脸。再之后传来小魔女沉重的跑步声:“干妈,咱们去吃麦当劳吧?我请你。” 我差点笑出声来,小魔女是腰里揣副牌,逮谁跟谁来呀。不出意外的话,老婆 这顿早餐算是请定了。外面果然传来老婆兴奋的声音:“太好了,我就爱吃麦当劳。 你想吃麦香鸡还是麦香鱼呀?我告诉你,鸡肉卷最好吃了,还外送一碗稀饭呢。” 小魔女道:“我最爱吃巨无霸,我能吃两个巨无霸呢。可昨天干爹只让我吃了两个 麦香鸡,我没吃饱。”老婆颇有些气愤地说:“你干爹懂什么?他就知道水煮鱼, 咱不带他去。走,阿姨请你吃巨无霸,吃两个。”小魔女也叫道:“真是太好了, 吃巨无霸也送玩具。”然后便是两个女人唧唧喳喳的讨论声。 这回我是再也睡不下去了,把脑袋探出卧室,喊道:“行啦,你别把宝宝撑坏 喽。我起来,我送她学校吧。” 没想道,老婆急急忙忙地跑进卧室,铁青着面孔道:“少跟我玩儿这套,我送 宝宝去学校,你送豆豆吧。”说完,老婆拎起手提包,兴高采烈地跑了。 我愣愣地坐在床上,半晌没反应过来。仅仅两个巨无霸,居然让两个相互视对 方为仇人的女人走到了一起,世界和平来得也太容易啦。看来联合国代表和各国的 外交部长都应该让女人来做,大家吃吃喝喝的、唧唧喳喳的、玩玩乐乐的就把问题 解决了,什么地球环境、种族纠纷、地区战争啊,吃喝一挥间! 大约五分钟后,我把豆豆弄起来了,自己则去卫生间刷牙。老婆来电话了,我 抓起卫生间里的分机,问她有什么事。老婆叮嘱我,上午要和周胖子他们见面,虚 心取经。我说:我知道了。她又说,下午物业公司找的保姆要来家里面试,我说: 我知道了。老婆怒道:“你知道什么呀?你就知道装病。我告诉你,必须检查保姆 的三证,身份证、暂住证和就业证。最好还要有国教委发的职业证书,这样他们就 可以对孩子进行正规的教育,当然,要是有烹饪证书就更好了。记住没有?”我告 诉她:我全记住了,老婆却死活让我重复一遍。我烦透了,在电话里嚷嚷道:“吃 你的巨无霸去吧。” 这回我的头真开始疼了,老婆简直就是个话痨,哪儿那么多话呀?休息了一会 儿,我第二次抓起牙刷,可恶的是电话又响了。我愤恨地抓起话筒:“你还有完没 完?巨无霸都堵不上你的嘴,你还想吃什么呀?” 电话里竟出现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我不是你老婆,我是严明。” “啊——严明啊!”我干笑两声,心里却琢磨着,师迁这家伙不会是夜不归宿 了吧,李爱嘉说得没错,他就是人面兽心。不过要是真到了那种地步,问题可就严 重了。“严明,我老婆已经上班了,有事你打她手机。” “我找你。”严明道。 我脑子立刻转了八圈,几乎将严明、师迁夫妇与我们的交往放电影似的全过了 一遍,严明从来没与我单独交谈过,看来师迁的奸情是败露无疑了。我的心骤然间 揪了起来,赶紧推脱道:“那什么我没见师迁,昨天晚上我们也不在一起。” “你紧张什么,师迁上班刚走。”严明冷冷地说。 “那——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问你,你知道师迁要出国的事吗?” 我不禁冷笑了一声,心道:周围的人只要取得了一点成功都想让我先知道?难 道他们成功就是为了让我看的?我不就是出了几本破书吗?便略带嘲讽地说:“知 道,地球人都知道,师教授要给美国人当老师了,多荣幸啊!” 严明本人是中学老师,自然能察觉出我这个次等生的不满,赶紧解释道:“我 不是这意思,我是想问问你,他出国到底什么时候走?” “严明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怎么能知道你老公出国的日期呢?其实我和 师迁的关系,你也知道,那是因为你和我老婆是朋友,我们才交往的。那天晚上在 酒吧是偶然碰上的,事先我不知道他以在。”说到这儿,我觉得自己的话太重了, 这等于是说我讨厌师迁,讨厌你严明的老公。要知道他也在酒吧,我就不去了。于 是不得不假装亲热地说:“两口子是不是又拌嘴啦?晚上把我老婆叫去,一顿火箭 炮,连航母都能打沉到海底去,何况一个师迁。” 严明没受丝毫影响,自言自语地说:“我以为你们俩的关系一直不错呢。” “是不错,男人之间交流的大多是事业上的事,感情上的事很少说。”说完这 句我又后悔了,这等于告诉人家,师迁还有别的事呢。 还好,严明并未抓住我的小辫子,依然自言自语道:“奇怪呀,前几天他一直 在说出国的事,这几天怎么突然就不提了?真是怪!” 我不知道该怎么答复她,偏巧豆豆在客房里大叫起来:“三大爷,三大爷,我 撒尿,我撒尿。”我象死刑犯拿到了特赦令一样,马上向电话里喊道:“严明,真 对不起啊,师迁出国的事你还是问他们单位吧。我侄子要撒尿,咱们回头再说。” 说完,我就把电话挂了,然后美滋滋在屋子里转悠,兴奋异常,或者说是异常兴奋。 我方路家就是个智慧的大熔炉啊,别管多笨的人,只要在我家住上几天立刻就变聪 明了。豆豆才住了三天,就知道给他三大爷解围了,这孩子将来保证有大出息。此 时豆豆又喊起来:“三大爷,我撒尿。”我怒道:“真的吗?”豆豆又喊起来: “真的。”我意识到,豆豆是给自己解围呢,不禁有点失望。但侄子的事不能不管, 只得怒冲冲地向客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