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之间(5) 再后来,学校领导四处寻找严明的亲戚、朋友,可严明没有亲戚,于是找到了 老婆。老婆赶到学校时,严明正骂街呢,据说把从十九世纪的脏话到二十一世纪的 脏话全骂出来了,学校老师们就跟听评书似的,别提多美了。 老婆见严明这样,便决定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学校担心严明半路闹事,便派 了两个男老师护送老婆。下午,老婆一直在精神病院,她给我打过电话,但我睡着 了。医生说,严明属于暂时的精神分裂,搞好了,闹一段就过去了,搞不好就长期 的。老婆没别的办法,要把严明托付给医院,可不知道严明是真疯还是假疯,送到 住院区时,她明白过来了。我是从没进过精神病院的,便向老婆询问那里的情况。 老婆说精神病院和监狱差不多,特别是重病区,窗户上全有铁栏杆。病人特恐怖, 什么样的都有。刚住院区的时候,有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揪着老婆叫奶奶,把她差点 吓哭。老婆估计严明也是被吓清醒的,清醒后,严明便哀求老婆把自己带回去。老 婆说:你要是犯了病我们就没办法了。严明说:我再犯病我就不是人,你千万别把 我留在这儿,我不能和他们在一起。老婆征求医生的意见,医生说:只要说你有胆 子就随你的便。老婆一狠心,向医生要了三斤多药丸,然后就把严明拉回我们家来 了。 我听得是心惊胆战,四肢酸软,最后不得不扶着椅子坐下了。以崇拜的眼神望 着老婆,我老婆简直就是女神,善良过分了吧?“严明住咱们家?天天跟我在一起?” 我说得轻松,但后背上已经出汗了,连背心都湿了。 老婆假装无所谓地说:“她不犯病的时候跟好人一样,而且她就听我的。” “那她要是犯了病呢?你上班一走,家里可就剩我们俩了,她要是把我强暴了 怎么办?”我抚摩着自己的胸口,好象这几块肉马上就不是自己的了。 “你别胡说八道,人家严明能看上你吗?”老婆知道我并不是担心这事,可依 然不允许我侮辱她的女友。 “他连师迁都能看上,我好歹比师迁强吧?”我不准备和老婆打嘴仗,挥舞着 胳膊道:“刚才我都看见了,要不是我在中间拦着她,严明能把李爱嘉剁成馅,包 了饺子。” “你怕什么?你又不是李爱嘉。”老婆喊道。 忽然老婆趴在门上,侧耳听了听。我也意识到不大好,外面没动静了,严明不 会把豆豆扔楼下去吧?老婆一把将门拽开,我们俩同时将脑袋探进客厅。豆豆和小 魔女已经不见了,严明半躺在沙发上,看样子是睡了。老婆举着指头,向我摇晃了 几下,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客房门口,眯着眼睛向屋里看了几眼。我注视老婆表情 的变化,随时准备冲下楼去。还行,老婆面目轻松地回来了。 老婆小声道:“他们俩玩游戏呢。” 我将门关好,紧紧握住老婆的手,哀恳着:“亲爱的老婆,以后你愿意逛商场 你就去,你愿意买黑珠项链你就买,你想干什么都行。可严明住在咱们家,太危险 了。她是病人,病人就应该在医院,人家有医生照顾,好得快。”老婆坐在电脑前, 目光停留在屏幕上,好久也不开口。我烦了,却又不便发作,依然求着:“你说话 呀?不是我容不下你的朋友,但严明和豆豆、小魔女的情况不一样,精神分裂,那 是好玩儿的吗?” “她是暂时性的。”老婆道。 “暂时的也受不了。万一她要是闹出点事来,谁负责?” “我负责。”老婆斩钉截铁。 “你?你以为你谁呀?让她住咱家,咱俩就是她的监护人,那不是说着玩儿的。” 我已经忍无可忍了,脑门子上一个劲冒油。 “我不能把严明留在医院里,那地方太可怕了。你是没看见,他们把重病人绑 在床上。”老婆低声吼了起来。 “那是怕他们闹事。”我叫道。 “严明是我的好朋友,她从没干过对不起别人的事,我不那让她在那儿受罪。” 老婆的态度很决然。 我颓然坐下,没办法了,疯了,全疯了,严明疯了,我老婆疯了,我也疯了。 好好的一个两口之家,如今多了两个孩子、外加一个神经病。 老婆自然知道收留一个神经病不是闹着玩儿的,她缓了口气,走过来搂着我的 脖子,温柔地说:“师迁这个狗东西,临走临走还咬人一口。严明多可怜呀!让她 在咱们家住几天,没准就好了。算啦,反正咱们已经收养了豆豆和宝宝,你就再辛 苦辛苦,帮忙盯着严明。医生说了,只要不受到强烈刺激,按时吃药,她就跟好人 一样。只要心情顺畅,过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我浑身酸疼,干脆躺下了,气若游丝地说:“你知道你老公是什么人吗?你老 公是作家,是靠写字挣钱的人,可这一个多星期了,我是一个字都没写出来。这样 下去,咱们家的生活来源都成问题啦。” “等老妈从四川回来,豆豆就有着落了。如果再找到林纳,宝宝也就有地方去 了。至于严明,严明?”老婆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处置严明。 “对,等师迁从美国回来,美国总统都换人了。他回来不回来有什么用啊?” 我苦笑着说。 “严明是暂时性的,过一段时间就好了。”老婆忽然攥了攥拳头,似乎下了多 大决心:“一个月,一个月后如果严明的病不见好,咱们就想别的办法。” 我不愿意搭理她,枕着自己的手臂道:“严明是活该,她要是给师迁生个孩子, 至于混成神经病吗?” 老婆愤怒地站起来:“女人的事,你不懂。” “你懂,你什么都懂!”说着我跳起来,从抽屉里拿出装纸钱的塑料袋:“我 给我爸爸烧纸去了,再不烧纸我就成神经病了。”说着,我气哼哼地往外走。 老婆也跟了出来,她拿出几瓶药丸,拍着严明的肩膀道:“严明,咱们吃药啦, 严明,吃药。” 我哼了一声,夹着纸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