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山观虎斗(7) 我一把将手机抢过来,玻璃球的心脏立刻变成了气吹的。李爱嘉?这么晚了, 她有什么事?“李爱嘉吗,我下午已经带小魔女去打针了,挺好。医生说,只要坚 持治疗,青春痘保证能治好。”我担心李爱嘉说出些不中听的话来,决定用小魔女 的事把她缠住。 李爱嘉欣慰地说:“那就好,我还真挺担心她的。对了,我还有件事,得请你 帮个忙。” 我迟疑了一下,心虚地说:“那你说吧。” 李爱嘉道:“最近碰上了你,我心里特别感慨。咱们上学的时候,大家都是一 样的,可现在的差别这么大,真是想不到啊。”我差点笑出声来,谁说上学的时候 全一样啊?从一年级开始,你们当老师的就把学生分成三六九等了。不要说上学了, 人生下来就不一样的,我刚出生的时候,肠子是破的,不到二十四小时就挨了一刀。 你们呢,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挨过刀吧?李爱嘉接着道:“看见你我就产生了冲动, 是创作的冲动。我觉得我这一辈子太不容易了,坎坎坷坷,风风雨雨呀,所以我也 想写小说,你能帮我吗?”我眨巴着眼睛没敢说话。自从我当了作家以后,大家觉 得连方路都能当作家,当作家肯定是一件挺容易的事。所以至少有一个排的人,在 我面前说过类似的话。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挺认真的,再次见面时便询问人家的创作 情况。后来我逐渐明白了,他们全他妈是心血来潮。当作家虽然不见得有多么辛苦, 但仅仅一个坐功就不是一般人能练得出来。不信你回家坐上十个小时试试,没痔疮, 屁股都火烧火燎的。李爱嘉见我没回答,马上表白道:“你放心,我绝不会沉湎于 一般女人的风花雪夜,我要把我这三十来年的经历全写出来。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动 笔,你能给我传授传授创作经验吗?” 我回眼看了看老婆。她已经躺下了,背对着我,似乎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我决 定赶紧把李爱嘉打发掉,于是不怀好意地说:“其实写小说最简单不过了。我跟你 说啊,写小说和放屁一样。在肚子里转啊转,转得实在没地方去了,“噗”的一声 就放出来了。于是臭味送给别人,舒坦留给自己,没什么新鲜的。这就是写小说的 真谛,你好好琢磨琢磨吧。” 李爱嘉一时沉默了,可我的床竟忽悠忽悠地颤动起来,我知道,老婆闷头乐呢。 大约过了十秒钟,李爱嘉在电话里大叫道:“方路,你真是个天才。” 这一回沦到我发呆了,我本来想编撰几句恶心的话,打消李爱嘉这种可怕的念 头,但她居然把我和天才联系到一起了,这不是骂人吗? 李爱嘉的兴奋透过电话线,一阵阵地涌过来。她大叫道:“方路,我的小说里 一定要把你写进去。明天就写,不,今天完晚上就写,你太天才啦。” 我说:“我不过是顺口一说,你千万别当真。”李爱嘉说:“这就是你多年经 验的总结,写小说的过程与放屁的过程的确是一样的。”我说:“我只是胡说八道。” 李爱嘉说:“你太谦虚了,你谦虚得可爱。”说着,她在电话里“啧儿”了一声, 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我举着话筒,半天没醒过闷儿来?“啧儿”是怎么回事,谦虚得可爱就“啧儿” 吗?我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我揪着老婆道:“我问你个事。” 老婆不愿意回头,闷声道:“我都听见了。” 我说:“李爱嘉想写小说,问点经验。” 老婆道:“你又多了个女FANS(崇拜者),虚荣心特满足吧?” 我说:“都是小说惹的祸,不能怪我。我问你,啧儿是怎么回事?” 老婆终于转了过来,迷惑地说:“啧儿?” “对,她说我特谦虚,然后就啧儿了一声,就挂了。”我省略了几个字,这几 个字要是让老婆知道,下一步就是瓜分财产了。 老婆怪异地呵呵了两声,然后说:“我也不知道。” 我凭空挥了几下手,算了,管她是怎么回事,今天的药还没吃呢。想到这儿, 我把手从被子下面探了过去,老婆的防备很严,胳膊压着被子坚决不让我的手进去。 我说:“咱俩不是说好了吗?” 老婆严厉地说:“你看看几点了?” 我一看表,又十二点了,天啊!时间过得太快了。 老婆说:“明天你五点就得起床,别折腾了。” 我烦躁地指着自己的脸:“那你就亲我一下吧。” 老婆冷笑了一声:“李爱嘉不是已经亲过了吗?你不要得陇望蜀。”说完,老 婆全身都钻到被子里去了。 我足足坐了三分钟,原来“啧儿”就是亲了我一下,这个李爱嘉,搞什么搞? 老婆也不对呀,得陇望蜀用在我身上并不恰当。现在我是得了陇,但是那个“蜀” 在望我呢,应该是得陇者蜀望。 老婆的时间概念比我强,如果不是她,我肯定会睡到十点去。 五点钟,老婆孳孳做响地在我脸上连续亲了三十多口,最后我痒痒得实在受不 了,只得选择起床。老婆狞笑着问:“这回你知道啧儿是怎么回事了吧?” 我没功夫与她磨牙,指着书房道:“你赶紧去看看,严明和豆豆怎么样了?” 老婆几乎是轻蔑地看了我一眼:“你睡得象只猪。我晚上去看了三次,你都不 知道。” “太累了,主要是太累了。”我苦笑着穿好衣服。临出门前老婆又到书房看了 一眼,回来说,严明和豆豆睡得很好。我又想起小魔女,于是叮嘱她送小魔女去学 校。老婆的表情异常奇特,我知道她想到了李爱嘉,马上指着自己的脸说:“我这 张脸,活着的时候是你的。等我死了,你把他揭下来,天天捏在手里,那样就谁也 亲不上了。” 老婆给了我一巴掌:“快走吧。” 我跑出单元门,面前竟是一片漆黑。我想起来了,现在只是早晨五点,我已经 很多年没这么早出过门了。哎!没电梯,我只好摸着扶手往下爬。几分钟后,我就 疯疯癫癫地跑到楼下,居然连粗气都没喘。我突然产生种奇怪的想法,难道这几天 我的身体素质提高啦?难道养活孩子比体育锻炼都管用? 我在小区门口碰上两保安,二人一左一右地跟着我走了半天,估计是把我当贼 了。后来他们觉得贼一般是不打出租的,等我上了车,这二人才悄然离去。 五点五十分我来到北京火车站。远远的,我就从车站屏幕上得知,老妈的座骑 没有晚点。我四下扫了一眼,惊奇地发现,二哥方达竟然也混杂在接站的队伍中, 翘首张望呢 我冲上去,拉着二哥道:“二哥,你怎么也来了?” 二哥尴尬地笑了两声:“这么早,我以为你来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