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急跳墙(5) 老妈撇着嘴看了我几眼,没说话。 我指指客房道:“豆豆怎么样了?” “苇根水和葡萄干都吃下去了,没事,已经睡了。早上我还真以为是大脑炎呢, 腿都软了,不过是出水痘。”老妈道。 “出水痘几天能好?”我问。 “你们小时候也出过水痘,第二天就满街跑了。”老妈道。 我推开客房门,向里看了几眼。豆豆正睡呢,额头上、脖子上都有水痘,那玩 意儿已经由半透明而直立的豆芽菜,变成了矮胖矮胖的小红点,看样子是好多了。 后来我又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发现家里只有我和老妈,便奇怪地问:“我媳妇和严 明呢?” “去超市了。你媳妇说,虚惊一场,应该吃点好的补补身子。” “哼!这个吃货!”我呵呵笑了起来。虚惊的确是虚惊,豆豆真是把我们吓得 够戗,但这也不是大吃大喝的理由啊? 老妈又笑了,但笑得很是无奈。“你这个媳妇啊,知道孝顺老的,对你也不错, 工作也还算体面。就一样!” “是不是又是孩子的事啊?您早晨才回来,好好休息。我来。“说着,我拽着 老妈,想把她从厨房里拉出来。 老妈一巴掌把我的手打掉,恼怒地说:“嫌我唠叨啊?我去四川去了半个月了, 回来跟你们说句话都不成啊?“ “您说,您说吧,我听着。“说着,我干脆蹲在厨房门口,把耳朵仰了起来。 老妈不胜感慨地说:“你们俩以前一直说不喜欢孩子,所以我也没逼你们。可 这回我看着,你和你媳妇对豆豆和那个小魔女都不错,挺知道心疼孩子的。可我想 啊,就是再喜欢,孩子也是人家的,早晚人家得抱回去。何苦不自己生一个呀?你 们岁数也不大,我也刚六十多,还能帮带你们几年呢。等我走不动,爬不动喽,再 想要就晚了。” “妈,方智和徐大光家里有困难,我们帮人家养几天,总不那给人家养死吧? 我可没说过我喜欢孩子,谁喜欢谁要,我不要。”我哼了一声,心道:又开始啦! 您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在四川呆着呢,至少我能落一清净。 老妈认真地说:“独生子女到了二十岁,国家一次性给一千块的补助。你别瞪 眼,我知道你看不起那一千块钱,但那是国家的鼓励。人家鼓励生一个孩子,惩罚 生两个的。对你们这种不要孩子的,根本就没人搭理。老跟我说不要孩子是为国家 做贡献,人家怎么不奖励奖励你呀?” “这事跟国家有什么关系,国家还得指望我养活呢。” “放你妈的屁?你能养活国家?”老妈一生气连自己都骂上了。 “我去年上了三万多块钱的税,那税钱是养活谁的?总不会是养活我自己的吧? 我告诉你,所有国家机关的人都是靠咱老百姓养活的,给你一千块钱也是羊毛出在 羊身上。”我突然愤恨起来,不声说;“我凭养着他们?我辛辛苦苦挣来的钱给他 们上税,他们又不是我的子女,他们又没给过我什么好处。我告诉您:养孩子和养 他们一样,白养,什么也得不到。” 老妈狠狠地剜了我几眼,她知道劝我要孩子却硬把国家扯进来,未免有些失策 了,话锋一转又拉了回来:“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媳妇不愿意要,是不是?现在 这群小年轻的,特别是女的,一提起生孩子来就害怕,怕受罪。可哪个女人不得过 这一关呢?放心,我开导她。我告诉你,女人都这样,甭管生孩子以前说得多热闹, 多坚决。一见了孩子就算见到心头肉啦,美着呢。” “妈,咱不提要不要孩子这事成不成?您让我清净清净成不成?您看见没有, 两孩子外加一神——严明,我们这家都快成托儿所了。您看看……”说着我从卫生 间把体重枰提了出来,一步就迈了上去。“一个月前我称过一次,一百五十六斤, 您看看现在。”我估计自己体重至少得减轻个七八斤。 老妈和我同时望着指针,一百五十八斤!我急忙跳下来,将体重枰在手里抖落 了几下,等到指针复零然后再次蹿上去,居然还是一百五十八斤。老妈点着我的鼻 子道:“你还长了两斤了呢,你有什么不服气的。” 我一脚把体重枰踢进卫生间,怒道:“这玩意儿不准,绝对不准。你看看,我 腰上的肉都薄了。”说着我拉着老妈的手,去抓后腰上的肉。 老妈甩手进了厨房,不阴不阳地说:“随你的便,早晚有你后悔那天。” 我在客厅里来回转悠,越想越生气。十几天了,我连个象样的睡眠都没有,十 九层楼几乎是每天都要爬几次,体重怎么会不降反升呢?不会是我的内分泌失调了 吧?一念至此,我开始担心自己的身体了。内分泌失调,接下来就是生物钟混乱, 然后所有的内脏器官发生变异。内脏当然不会向好的方向发展,不是炎症就是癌症, 弄出个糖尿病来也不是好玩儿的呀。长此以往,我方路肯定会英年早夭,我和老婆 赌咒也就算泡汤了。 有一次我和老婆聊天,老婆跟我说:你说人分三六九等,我认为这话指的是男 人,女人应该分成几等呢?我说:有人说女人应该分为可以做爱和和不可以做爱的。 老婆说我是流氓,于是我征求她的意见。老婆郑重地说:“女人的最高境界是先生, 多悲哀呀。你们男人生下来就是先生,我们女人非要混到最高才能被称为先生。” 我觉得老婆的话有道理,在中国能被称为先生的女人屈指可数啊。老婆接着道: “第二等的女人是夫人,也还算说得过去。下一等是太太,基本上是爆发户的老婆。 最次等的女人有很多称谓,什么糟糠啊,贱内呀,媳妇呀,屋里的呀,炕上的呀, 一个比一个难听。” 我哈哈笑道:“我争取让你混得夫人,当先生就太难了。” 老婆摸着我的脑门:“你是我认识的男人里最聪明的,你为什么不让我混得先 生呢?你要是成了鲁迅、老舍那样的人,我就能成先生。” 我坚决反对道:“那得等我死喽,你当遗孀时才能成先生呢。可我一时半晌地 死不了,绝对能活到你后面去。” 老婆越发肆无忌惮了,大叫道:“不可能,都是男人先死。” 我说:“我天天锻炼,我练得比泰森都厉害,一定要把你熬死。” 从此我们俩定了一个约定,看谁先死。老婆的愿望是当遗孀,我的愿望是不让 老婆当遗孀。此后老婆在一个星期之内,至少有三天是走着上班的。我则买了一个 橡皮人,在橡皮人脑门上写上了:泰森。然后搬到阳台上,每天照泰森脑袋上打三 百拳。这项约定在豆豆来我们家之前,一直在实施当中。所以我要是早夭了,我就 输了。想到这儿,我跑上阳台,照着泰森的额头叮叮当当地打了起来,可只打了一 百拳,胳臂就抬不起来了。我恶狠狠地琢磨着,完了,我算是让俩孩子给毁了。 此时小魔女的胖脸出现在阳台门口,她举着几只画笔道:“干爹,你去过长城 吗?” “干什么?”我没好气地问。 “老师让我们画长城的画,可我没去过长城。”小魔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