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胜子说:“好的。”刚要放电话,小贞说:“哎,等等。师傅你现在事多不 ? ”胜子说:“没事儿。”小贞说:“咱们现在就去蟠桃园酒家,行吧? 我有点 儿事想跟你说说。”胜子说:“好,我马上过去。”想身上只剩下二百多块钱了, 晚上请客不够。就说:“咱五点在蟠桃园碰头吧。我回家去换身衣服。这身让汗 湿透了。” 胜子回家拿了一千元钱,换了衣服,特别换了条原先梅给买的长裤。用电动 剃须刀刮了胡子。系上衬衣领口的扣子,打上一条玫瑰色的领带,夹上一枚金黄 色的领带夹,把BP机挂在腰带上。下了楼,想想,去蟠桃园酒家有一路直达的公 交车,就没骑车子。到了酒家门口,小贞已在玻璃门内等候。见胜子来了,忙从 里边迎出来。胜子见小贞留着齐肩的半长头发,脸上化了淡妆,戴了一条细细的 金项链,上穿一件白底红花的短袖衬衣,下穿一条浅蓝色的裙子,脚上一双白色 的半高跟皮凉鞋。心中有点儿惊异,这丫头平时不爱打扮,老穿工作服。这么一 拾掇,显得又健美,又大方。笑笑说:“刚才,我差点儿没认出你来。” 跟她进了酒家,胜子见迎门的玻璃画屏上是一幅挺大的绿叶仙桃画,桃旁立 了个一手托一只红艳欲滴的大桃一手执金箍棒的孙悟空,笑道:“咱哥儿们在这 里哩! ”一个小姐笑吟吟地迎上来,引二人进了个餐室。小姐先端上来两筒雪碧, 两瓶矿泉水,两盘黑瓜子。 胜子问:“在五金店,还行不? ” 小贞说:“店是俺小叔开的。我下了岗,婶子叫我去帮忙。我本来不愿去, 俺妈非让去。平时,就我一个人看店,从早上八点,一直得看到晚上七八点。太 熬得慌了。天又这么热。另外,小叔和婶子非常抠,这不,看了一个多月的店, 因为我干了十一年的管工,懂这些五金建材业务,得给他们挣了五六千块的利润 了。可他们一分钱也不给,连句人话也不说。” “是吗? 还有这样的小叔、婶子? ” “就是。我爷爷奶奶死得早。那时我爸妈收入多低呀,又要养活俺兄妹仨, 还得拉巴小叔。他结婚的工夫,全部家当都是俺家给置办的。可他打成了家,一 分钱也没给俺家花过。俺不是图他的么。人,总得讲点儿人情吧? 可这两口子, 嗨! ” “那,不给他们干了! ” “可不干这个,又干么? ”小贞双眼一片茫然。 胜子就说了大牛提议让他牵头,再干老本行的事来。 小贞怔怔地看了师傅四五秒钟,眼睛亮了起来:“师傅,这事儿行! 如今群 众生活水平提高了,家庭搞装修的,改造厨房、卫生间的,装太阳能的可不少呢。 单位上盖大楼的就更多了。另外,干个体公司,一切都可以自己说了算。干段时 间试试,不行,改行调头也快。哪像在厂子里,束缚那么多。厂长就是个家长。 监督机制又不健全。国营企业再不改革,只能是死路一条! ” 这时,胜子想起得给宋子林打手机,就出了餐室,来到总服务台。接通了后 却是个女子娇嫩的声音,问:“喂,谁呀? ”另外,还有些哗哗啦啦的声响。胜 子有点儿诧异,问:“子林在不在? 宋厂长在不在? ”女子说:“你等等! ”过 了两三秒钟,宋子林接了电话。胜子把联系艺术学院,找吕副教授的事讲了。宋 子林大喜,说:“太好了! 我马上就告诉王厂长。”胜子灵机一动,又说:“你 再找我,给我打传呼就行! ”就告诉了呼机号。 回到餐室,胜子跟小贞又聊了一阵子,胜子突然问:“哎,贞子,你个人的 事……”话音未落,小姐敲门。门开了,邮电分局的石副局长带着两个青年走了 进来。一进门就叫小贞妹妹。小贞又给双方做了介绍。两个青年是分局电话安装 班的,一个小李,一个小王。五个人吃喝了一阵子,石副局长的话就多起来,慷 慨激昂地大骂不正之风腐败之风。说起市里某局长吃喝受贿玩女人,受贿三十多 万,玩了有一个班的漂亮女人。前几天让市检察院给逮起来了,估计起码判个十 年八年的。又喝了一阵子,电视屏幕上出现了草原骏马,石副局长来了兴致,说 :“我给唱一个! ”就去拿起了麦克风。这时,《骏马飞驰保边疆》的伴奏已过 去了几句,石副局长又让小姐重放。重放之后,第一句又过去了,石副局长才唱 :“骏马奔驰……”唱了半句,听着跟不上伴奏,又停下来,让小姐重放。重放 之后,石副局长才好不容易跟着唱,可那个嗓子五音不全,根本不是唱歌的料。 对这歌也不熟。一句歌能唱出五六个调来。高音顶不上去,硬扯着嗓子吼,到了 快结尾时更是大喊大叫,犹如鬼哭狼嚎。最后一句“我愿驻守在风雪的边疆”根 本唱不上去,就半途而废地下来了。胜子和他的两个随从小李小王,还叫着好给 他鼓掌。但小贞没有拍手。 接着,小李上去唱《东方之珠》,虽嗓子不大行,勉强能顺下来。小王去唱 《花心》,也还凑和。石副局长又去鬼哭狼嚎地唱了一支《送别》,转脸对小贞 说:“妹妹,上! ”小贞说:“五音不全。”执意不唱。小李又让胜子唱。胜子 暗想,自己一唱,嗓子太响太亮,把他们全盖了,别再惹恼了这几块料,就连声 说不会不会,只客气殷勤地为石副局长和小李小王斟酒。 石副局长喝得高兴了,就跟“妹妹”碰杯,又让给“伯伯大姨”小贞的父母 捎酒,给“俺老同学”小贞的二哥捎酒。小李、小王又叫着“姐姐”,敬贞子。 之后,石副局长邀请小贞跳舞。小贞说:“俺不会! ”石副局长弯腰甩手做了一 个西洋王子式的邀请动作,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石副局长说:“这么点儿面子, 妹妹不给? 要是你早生几年,三哥我还得追追你哩! ” 小贞白了他一眼:“哪有你这样的哥? 还当局长哩! 一点儿都不稳重! ”还 是站起来,跟石副局长跳起了“慢四”。 两个人跳完一支曲子,又坐下来。 石副局长开口就问胜子:“号有了吗? ”胜子一愣,才反应过来是问自己的 电话号码,忙说:“有了。”就把一张事先写好的条子递上去。石副局长不接, 却指指小李。胜子想,这电信分局的副局长也不过是个破副股级干部,架子就这 么大,连张条子都不接呀! 就递给了小李。石副局长指示说:“尽快安排。”小 李倒还不错,说:“这个号,再快也得十五天之后才能排上。我那里还有个空号, 放了半个月了。是一个教授申请了之后,家里老没人,没给装上。赵经理可以先 用这个号,把他的号再给那个教授。”胜子大喜,说:“太感谢了! ”就跟小李 敬酒,又说,“什么时候去装,呼我就行……”还没说完,小李就说:“明天, 明天下午就去装。你在家等着吧! ”胜子更是大喜过望,又敬小李、石副局长和 小王。 五个人又喝又唱,玩到十点半,才散了场。胜子和小贞送走了石副局长等三 人,回头去结账,小姐只收了二百零八元。 胜子有点儿诧异,回头问小贞:“咋收这么点儿? 那一桌起码不得五百? 唱 了七八支歌,不也得七八十? ”小贞说:“她要多少你给多少就是。”胜子说: “没想到我这徒弟还有这么硬的关系。上这儿来干,不也挺好? ”小贞皱皱眉说 :“才不来这里呢! 乱死了! ”又白了他一眼,“我来这干么? 端盘子? 还是刷 盘子? ”胜子笑笑,说:“走吧,老兄亲自送你回家。” 在酒店门前的马路边等车时,胜子说:“贞子,个人的事儿,得早下个决心。 大哥大嫂该着急了吧? ”小贞白了他一眼,鼓鼓的胸脯一起一伏:“你叫我爸我 妈啥? 怎么刚一眨眼就升了一辈儿? ” 胜子嘿嘿地傻笑起来。 坐上了一辆夏利出租,穿行在五颜六色的路灯广告灯箱熠熠生辉的大街上。 小贞先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顺其自然吧! ”又说,“哎,大哥,办水暖公司 那事儿,你好好考虑考虑,该出手时就出手! ” 胜子又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个清纯可人的女子,站在护城河边的一棵银杏 树下,穿一条白裙子,头发扎成个马尾巴垂在脑后。是瓜子脸还是鹅蛋脸记不清, 叫什么名字也记不清。自己好像是去了解一件什么事情,别人告诉他,这件事情 只有那个白衣女子知道。他去找那个女子,女子怔怔地看着他,什么也不说,也 不笑。他问,我们约个时间谈谈好吗? 女子点点头。他又问,在哪儿谈呢? 女子 仍不说话。他说我们到公园去吧,那儿清静。女子点点头,临走递给他一件什么 东西。他伸手去接,又怕四周的人笑话,但还是接了。却是一个柿饼。柿饼虽接 了,可女子还捏着柿饼的把儿,两人用力一挣,女子将柿饼把儿揪下来,翩翩而 去。他又来到一座崖顶上,下边是一片碧水,一对夫妇在那儿垂钓。丈夫钓上来 一条白鲢鱼,妻子却钓上来一只绿萝卜。他回到家里,来了几个朋友玩,却都不 认识。这时那个清纯可人的白衣女子进来了。胜子只觉得满屋生辉,几个朋友也 瞠目结舌。胜子说,咱们谈谈吧,谈谈那件事。女子点点头。胜子却怎么也想不 起要谈的那件事来了。只好对女子说,你坐你坐呀! 眼睛却直直地望着女子那红 菱角般的小嘴儿,翘起的下巴儿……这时候他却醒了。 胜子定定神儿,心仍怦怦地跳个不停。 梦中的那个女子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在什么地方呢? 他想不出。一个美丽 的女子出现在梦中的情况是不多的。小时候做梦常常是憋得难受,却找不到厕所, 找到个僻静处就要尿尿了,却见四周都是人。于是又找,找了好多地方,四周仍 都是人。最后憋得实在忍不住,管他有人没人,掏出小鸡就尿。尿完了,真痛快 呀。这时妈却把他推醒了,屁股上挨了一巴掌。原来全尿到了床上,都湿了妈妈 身下的褥子了。 第二天下午,胜子没出门,就在家等。一直等到四点,小李带了两个小伙子 来,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给装上了电话。胜子先给王大利打了一个,不巧大利没 在。又给老哈打,小彩接的,说老哈出去了,就记下了号码。再给小杜打,告诉 了号码。小杜说:“祝贺你呀! 大哥,咱们有了热线了。” 胜子又把小李和另外两个小伙子请到宿舍门外的孙家小酒店里撮了一顿。临 结束,一人给装上了一条石林烟。 送走三人,胜子想,明天上午的第一件事,是回家告诉母亲自己的电话号码。 回到家,打电话给宋子林,告诉他家里装上电话了。 想了想,又给明阳服装厂胡主办打,说公司由“飞天”改为“胜达”了,电 话号也换了,以后联系打这个新号。再问积压的西装发出去没有,如果发出去, 这边就不联系了。胡主办焦急地说:“没有没有,一套也没弄出去,银行一个劲 儿地催还贷款。钱厂长给愁煞了。赵总,这事儿还得拜托你呀! ”放下话筒,胜 子又想起那个妖艳的蝉儿来。 第三天上午,胜子去管辖银泉巷的电话分局联系,给母亲家装电话。这家电 话局的人服务态度相当好,说现在就可以去装。胜子大喜,交了钱,就领电话局 的两个小伙子去了母亲家。俩小伙子从街上的电线杆上把电线扯到小院房间里, 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把电话接好了。胜子要留俩小伙吃午饭,俩小伙坚持不吃, 就走了。这时,BP机响,胜子看了看,是蕊子呼他,就拿起话筒打了一个,说: “你会算呀,我刚给妈装上电话,第一个就给你打了。”蕊子说:“那先祝贺你 和大姨。替我问大姨好。哎,有点事儿,你来一趟,怎么样? ”胜子就骑车子去 了蕊子的服装店。蕊子说她下午要去岛城看个生病的姑姑,呆个四五天。委托他 跟个杭州来的小老板顾阿根谈一批真丝衬衫的生意。价格问题,如果阿根送货, 女式衬衣每件九十元,男式衬衣一百二十元就可以成交。另外,请胜子关照一下 她的店,每天去看看。并嘱咐小马小牛:“有事就跟胜叔联系。”又领他去天都 宾馆见了阿根。阿根二十七八岁,个不高,长得白白净净。说他下午去爬泰山, 明天还要去曲阜看孔府、孔庙、孔林,后天下午回来再谈生意,又说好不容易来 一次天都,得先好好地玩玩。 蕊子和胜子出了宾馆。蕊子说:“哥,店里那一头牛犊子一匹马驹子,可都 交给你了,你爱怎么的,妹子绝对不管。” 胜子忙说:“不敢不敢! ”又说,“领导上考验本人的时刻到了! 同志们, 冲啊! ” 蕊子又好气又好笑,“咚”地砸了他脊梁一拳。 胜子带上宋子林给的蝎子、豆豉,又买了二斤荔枝回到母亲家,母亲正忙着 做饭,见儿子拎了荔枝来,说:“多贵呀! 以后别买了。”胜子说:“妈,您还 没吃过呢,给您尝尝。别都让贝贝吃了。”把荔枝放进冰箱里,就去金泉街小学 接学画画的贝贝,在路上蹲下身子对贝贝说:“下午,爸领你去动物园看猴子! ” 贝贝高兴地搂住胜子的脖子,叫了声:“好猴爸! ”又“啧”地亲了他一口。 吃过午饭,贝贝带上画夹画笔,就嚷着要去动物园。胜子考虑中午去天太热,就 哄他说动物园下午三点才开门。到两点半,胜子用自行车带上贝贝去了天都动物 园。看了老虎、狮子、熊猫、长颈鹿、大象、斑马、狐狸,又看了飞禽馆。刚到 “花果山”,贝贝就欢喜地叫起来,脱开胜子牵他的手,跑到了圆池子边。见一 群猴子有的在爬假山、钻石洞,有的在荡秋千玩滑梯,有的懒洋洋的躺在石台上 睡觉,还有的在蹦跳着接游客投掷的香蕉、面包、瓜子。一只猴子从石头上腾空 跃起,飞出去四五米,抓住了铁架上垂下来的一根链条。贝贝兴奋地拍着小手噢 噢地大叫起来。贝贝本来挺活泼的,小嘴儿说起话来,叭叭啦啦,又脆又亮。可 打梅走了以后,小家伙性格变了不少,不大爱说说笑笑了,好像挺有心事似的。 胜子妈说,贝贝平时虽不问奶奶找妈妈,可晚上睡得迷迷糊糊,或是要下床尿尿, 还是老叫妈。胜子妈跟胜子说到这,眼里就涌上了泪。贝贝看了一会儿,就打开 画夹,挺专心地画起猴子来。胜子就打开伞给贝贝遮着阳光。过一会儿,让贝贝 喝几口雪碧。贝贝一直画了一个多小时。胜子看看表,说:“儿子,咱回家吧? 奶奶让早点儿回去。” 贝贝“嗯嗯”了几声,仍不愿走。又画了多半个小时,胜子又问走吧,贝贝 才恋恋不舍地收起了画夹。胜子领着贝贝刚要走,贝贝突然指着一只大猴子问: “爸,那是猴妈妈,还是猴爸爸? ” 胜子看去,一只小猴吊在一只大猴的身子下边,四肢抓着大猴肚子上的毛, 歪着小脑袋,瞪着圆圆的眼睛东瞅西望。胜子心里一热,鼻子都有些酸了,想说 “猴爸爸”,又想不能骗孩子,就说:“是猴妈妈! ”然后蹲下去,背起了贝贝。 贝贝又扭回头去看猴妈妈和猴孩子。 回到母亲家,吃了晚饭。胜子问:“跟老爸去睡一晚上,行不? ” 胜子妈也说:“贝贝,去吧! 跟你爸去亲亲。” 贝贝点点头。胜子就带儿子回了化工四厂宿舍的家,给儿子洗了澡,擦去小 光腚上的水,换上干净的小裤头,让看电视上的动画片《三个和尚》。又下楼去 买了冰糕、西瓜来,给儿子吃。贝贝玩到九点多,说困了,胜子拿毛巾擦了竹凉 席,调好空调,让贝贝去睡。自己掩上门,到小客厅里吃贝贝剩下的西瓜。过了 一会儿,听得卧室里还有动静,悄悄过去,把门推开一道缝,却见贝贝小手把着 床头,跪在枕头上,正呆呆地瞅着立柜架子上的那张“全家福”。 胜子又为西装的事奔波了一天。下午五点多,去蕊子的服装店里看了看,小 马、小牛一口一个胜叔地叫着,都说没事儿。回到家,坐下来刚吸了支烟,电话 铃就响了起来,拿起话筒一听,却是明阳服装厂的胡主办。胡主办说:“哎呀, 赵总! 我今天打了好几次电话,你公司都没人接。”胜子刚要说“我出去了”, 又改成:“公司的人都出去了。” 胡主办说:“钱厂长、刘厂长说请您来玩玩。去车接您怎么样? ”又说, “蝉儿也让我请您来哩! ” 胜子说:“这些天不行,离不开。”又想,解决不了西装的问题,去干么? 胡主办说:“那,俺们去看您吧。明天就去! ” 胜子有点儿心慌,忙说:“你们先别来! 来了也不解决问题。西装的事,我 尽快联系,有了进展马上就告诉你。” 胡主办却紧追不放:“赵总,俺明天去! 还有别的事。蝉儿也去。”胜子担 心胡主办到“公司”里来,一看“公司”是这么个家,不就露馅了? 脑子里急速 地转了转,突然计上心来,说:“我明天到市政府招待所,也就是天都宾馆,开 一个会,不在公司里。这样吧,你们明天下午四点到市政府招待所门口接我,好 不好? 我跟会上请个假,早走一会儿,找个地方给你们接风。”又说了天都宾馆 在什么街上。 胡主办连声说:“好好! 不用您破费。瑶池山庄的老总是刘厂长的表弟,俺 们接着您,上他那里去,吃住很方便。” 胜子说:“你们到了天都,给我打传呼吧。”就告诉了胡主办传呼号。 第二天下午三点十分,胜子打扮得衣冠楚楚,骑自行车去天都宾馆。进了天 都宾馆院子的大门,把车子放进停车棚,装模作样地上了台阶。一个守候在大楼 门口的“仪仗队”小伙子和一个穿大红旗袍的小姐忙点头致意:“先生您好,请 ! ” 胜子进了大厅,转了转,装作来办事等人的,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又取出 一份晚报来看,眼睛却不时地瞄着大玻璃门外。 等到三点五十五分,腰间的BP机响了起来。一看上边的显示:胡已到宾馆门 口。 胜子故意先不出去,立在一株挺高的巴西木后边,从枝叶缝隙间往外看,等 了大约二分钟,见一辆红色的桑塔纳轿车驶进了院里,在绿色的草坪边停下,胡 主办从车里钻了出来,才装作匆匆走来的模样从大楼里迎了出去。胡主办一溜小 跑过来,满面春风地跟胜子握手,连声说:“赵总,赵总,幸会幸会! 让您久等 了! ”又抬头看看高耸入云的白色宾馆大楼,惊异地叫道:“好气派呀! ” 这时,轿车的左后门开了,一个女子钻出身,扭着风摆柳枝般的身子朝他走 来,脚下没站稳,差点儿跌倒。胜子迎上去跟她握手,笑道:“蝉儿别激动! 别 激动! 不是接见中央领导。” 女子和胡主办都笑起来。 胜子看蝉儿穿了一件薄薄的浅绿色连衣裙,连里边的白色胸衣内衣都看得挺 清晰,又笑道:“白天看美人儿,比晚上看还美呀! ” 蝉儿、胡主办又笑起来。 胡主办先钻进车,坐在司机右侧。蝉儿上前挽住胜子的胳膊,到了车前,拉 开车门,先让胜子进了车,自己才坐进去。又飞了他一个媚眼,娇声道:“赵总, 您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呀! ” 车子朝南郊飞驰而去。胜子这才发现司机是个年轻的女孩子。 其实,当了十几年业务员吃过不少苦头的胡主办也不是个傻瓜。他们中午就 进了天都城,简单地吃了点儿饭就按胜子名片上的地址去找“胜达公司”。但问 了好几个人,转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找到。因司机小钱第一次来天都,不熟悉路线, 让不让上行下行左拐右拐搞不大清楚,还让警察查住了两次,罚了钱。 蝉儿有点儿烦了,说:“你这人,真麻烦! 生意谈成了,他一手交钱你一手 交货不就是了。还非得找人家的单位。动物园倒好找,那些个猴子狗熊能要你的 西装? ”又骂道:“都是你当初跟那个华龙公司签的狗屁合同,让我也跟着你当 驴拉磨! ”还有一句守着小钱司机没说出口,“姑奶奶白让那个瘦狗经理吃了三 宿炸金蝉”。胡主办也担心再给扣住了车,让司机办学习班就糟了,才打传呼找 胜子。 天都与香港合资的瑶池山庄建在万龙山后边的山凹里,院内长满了青青的凤 尾竹、翠绿的芭蕉。胡主办去总服务台刚说了一声:“我们是明阳来的。”值班 的小姐就说:“单总上午十点就通知了。房间安排在105 、106 、107 号。” 四人刚到一楼服务台,一个小姐就站起来,彬彬有礼地说:“欢迎小姐、先 生! 请! ”就领四人去开房间的门。司机小钱和胡主办分别住105 号、107 号, 胡主办让胜子和蝉儿进了106 号。 室内整洁优雅,南窗外是一座泡在水池中长满了花草的假山,石缝中还有泉 水哗哗啦啦地流下来。池中的金鱼在悠然自得地摇头摆尾。 蝉儿去挂上门链,又去拉上窗帘,回身站住了,含情脉脉地望着胜子。胜子 心里一“忽悠”,往前走了几步。蝉儿迎上去,搂住了他的脖子。两个人的嘴就 胶在了一块儿。过了好一阵子,蝉儿松开口,说:“上次在厂里,你咋不敢? ” 一根手指戳了他的额头一下,“胆小鬼! ” 胜子笑道:“怕让厂里给堵了窝,砸我的杠子。逼着我买老钱的积压西装。 要是你再咬我一口,判我个流氓罪,可就更场面了。” 蝉儿抚摸着他的脸,道:“瞎说! ”又说,“在这儿,你可以放开贼胆了。 一是你的地面,二这里的单总是俺们老乡。绝对没人来查。”两人缠绵了一阵子, 蝉儿说跑了一天,身上出了不少汗,就去洗澡。女人洗澡比较复杂,过了半个多 小时才披着睡衣出来,冲胜子一个媚笑:“赵哥,想不想? 要是想,现在就先慰 劳您一场! ”胜子上前抱住了她,又吻,却仍没有反应,只好说:“晚上吧! 时 间有点儿紧张。”又说,“我身上全是汗,别玷污了你。”也去卫生间冲澡。 只十几分钟,胜子就出来了,见蝉儿已换了衣服。上穿一件无领无袖的黑色 短衫,下穿一条长长的黑裙子。脚上一双黑色高跟皮鞋,鞋面上各镶了一朵金色 的装饰花。一条缀了金线的黑丝带扎住长长的大波浪黑发,白白的脖子上戴一条 黑玛瑙项链。耳垂上各拧上一只小巧的银坠儿。回头对胜子笑道:“耳垂薄,命 也薄。” 胜子说:“一身黑,真妖。” 蝉儿笑道:“晚上你再看吧,更妖。” 胜子问:“不穿那件红丝绒旗袍? ” 蝉儿说:“在这儿可不敢穿。那衩开得太高了,让人一看就不是正经女人。” 就在大镜子前坐下来准备化妆。胜子从后面又抱住了她,吻她白皙的喷香的脖子。 蝉儿向后探探身子,仰起脸,柔媚地冲他笑着。胜子噙住了那条舌头,好一阵子 才松开。蝉儿问:“怎么样? ”胜子说:“比上次有滋味儿。上回带口红,太熏 人。”又一手握住了一只她胸前那高高的香菇。心里却老犯嘀咕,跟这么个妖精 搓揉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自己可不能真成了个没阉的李莲 英? 蝉儿任他所为,拿口红对着镜子在唇上旋转。忽听门铃响,两人慌忙分开。 胜子去开了门,胡主办立在门口,笑笑说:“赵总,打扰了,准备吃饭。” 四个人吃饭期间,胜子去卫生间放水,往回走时,走错了餐室,却见里边灯 光暗淡,只一个梳着背头的老男人紧搂着一个年轻女子,伴着音乐粘在一起跳舞。 女子可能是只戴了个兜肚,微黑的背全裸着,还发着亮光,双臂则搂着那半大老 头的腰。吓得他忙退了出来,轻轻地带上了门。暗自庆幸对方没有发现。刚走了 两步,忽觉那女子的肤色身影儿挺眼熟的。哟,黑牡丹! 对了! 就是她! 白短裙 上的图案正是黑牡丹花呢。哎哟,那么纯洁天真的一个姑娘,去干什么不好,怎 么干上这一行了? 小杜不是说她上南方搞么期货去了吗? 进舞厅时,胡主办拿张“优惠卡”冲门口值班的小姐一晃,小姐没要票,说 了声:“请! ” 舞厅不大,灯光幽暗,隔三四米就看不清别人的面孔。室内已有七八对男女 在跳。男的都是中年人,女的都是浓妆艳抹的年轻小姐。舞池四周是木质的雕花 栏杆,工作人员不时地施放干冰白雾,使舞者似有一种在瑶池中沐浴的感觉。 蝉儿陪胜子跳。胡主办、司机小钱只坐在一旁嗑瓜子、喝饮料。胜子对蝉儿 说:“你也陪老胡跳跳。”蝉儿说:“不管他,他来就是为我服务的。我来是为 您服务的。”说着,双臂攀住了胜子的脖子,身体贴住了他。胜子有点儿慌,说 :“在这儿行么? ”蝉儿说:“你看看人家? ”胜子扭头去看,恰瞅见左边的一 对嘴都贴在了一起。就搂住了蝉儿的细腰,二人缓缓扭动起来。 跳了两支曲子,灯光更暗了。蝉儿双臂搂得他更紧,嘴贴在他的耳边,悄声 说:“女人哪,活这一辈子,特别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活这一辈子,为啥不充分利 用自己的条件,尽量吃好穿好玩好呢? 特别是在‘那个’方面,更不能亏了自己。 您说,对不对? ”又说,“我可想到大城市里来了。您要是能养起我来,我就来 跟着您。行不行? ” 胜子笑笑:“本人暂时还不敢。” 到了九点,蝉儿捏了胜子的肩膀一下,悄声儿说:“我先回房间,您过一刻 钟再回去。”又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转身往外走去。胡主办、司机小钱不跟胜子 打招呼,跟着也出去了。胜子看看表,坐了几分钟,起身出了舞厅,到了宾馆门 厅里,看墙上仙女在瑶池中沐浴的壁画,一个个却都是全裸的。暗想,如今思想 真是解放了。这画要在十年前,在全国也会激起轩然大波。又想起蝉儿,既然肥 肉送上门来了,何不尝尝试试? 反正离了婚,也没有对不起梅一说了。说不准, 还能治好自己的毛病呢。 胜子看看表,就信步去106 房间。 开了锁,刚带上门,就听里边一个女子的声音:“赵总,关好门! ”听着像 是蝉儿。 胜子回手按下暗锁上的按钮儿,挂上门链,过去一看,床上有块大红绸子盖 着个坐着的人。他上前掀开红绸,先见到的是一头乌发和一弯洁白的肩膀。女子 只穿件挺小的玫瑰色的内裤,胸前扣了一副闪闪发亮的胸环。 胜子乘着酒兴,掠起她的乌发,见果然是蝉儿,笑着问道:“小姐,这练得 是么功夫呀? ” 蝉儿羞怯地一笑。 胜子伸手摸摸她那白嫩嫩弯成蜗牛状的脊背,又光滑又柔韧,笑道:“我去 找瓶酒来,今晚就吃了这只金蝉。” 蝉儿轻叹一声:“反正这百十斤交给您了。您愿咋享受都行,上回在厂里, 吓得您那个样儿。还装正经的呢。” 胜子笑了笑:“蝉儿,今儿个哥还是拾掇不了你。太监! ” 蝉儿有点儿诧异,说:“是吗? 怪不得呢。快打开手环,我给您治治。” 胜子打开蝉儿腕上的手环。蝉儿反过手去,就像在丈夫面前一般自然地卸去 了身上最后的一点儿包装,身子如一条雪白的大鲢鱼。又说,“我给你妙手回春 ! ”但忙活了好一阵子,仍无济于事。蝉儿长叹一声:“赵总,你好没福气! 蝉 儿也好没福气哟! ”胜子抚摸着她细嫩的皮肤,说:“那咱睡吧! 只是别让公安 局的抓了去就行。” 蝉儿搂住他的脖子,不住地吻着他坚实的胸肌,说:“把心放肚子里吧! 在 这儿,万无一失。再一个,要是真给逮住了,坚决不能承认是……哎呀,那个字 儿不好听。就说是相好的。相好,公安局罚不着。顶多给训一顿,说是不道德。” 胜子想,这女子是个老手了,真有点儿经验呢。又想起了什么,从小包里取 出一块叠成兰花形的手绢,递给蝉儿,微笑着不说话。蝉儿打开一看,扑闪扑闪 长睫毛,点点头,挺感动地说:“看来,您这人挺重感情的,还留着它。”又说, “等您恢复了,我还来陪您。跟您闹个天翻地覆! ”又说,“哎,赵总,厂里那 批西装的事进展怎么样? 钱厂长让我专门来‘攻’您的‘关’。厂里资金挺紧张, 银行一个劲儿地催还贷款,光来找,钱厂长、刘厂长吓得都不敢在厂里呆。” 胜子说:“跟你说老实话,你再‘攻’,这‘关’也还是不大行。弄不好, 钱厂长是白投资了。” 蝉儿道:“白投就白投。无所谓。反正他给我开薪水。我明天对老胡就说, 您这边在抓紧运作,大有希望。”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