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在宁静的夏夜中格外地响亮。胜子没听见,没醒。 接着,又是BP机嘀——嘀的响声。 胭儿听见了,忙推他:“哎,哎,电话! 电话! ”天还不亮,室内挺黑,胭 儿赶紧开了床头灯。 胜子依然呼呼大睡,躺着不动。 “哎,电话! ”胭儿拧了他的胳膊一把。胜子才醒了,哎,不是在院子里吗 ? 什么时候,又到屋里来了? 隔着胭儿去接电话:“喂,谁呀? 半夜……啊? ” 话筒里却没人说话。再拿起床头柜上的BP机,眯着眼一瞅上边的字:十万火急速 回电话蕊子。他刚要拨蕊子家的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话筒中是蕊子结结巴巴 的声音:“胜哥! 胜哥! 小马到现在还没回来! ”胜子拿起床头柜上的手表一瞅, 已是第二天零点三十二分了。就问:“她干么去了? ”“下午我让她到河口服装 市场江星的时装店去送胸罩内衣,可到现在,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唔? ”胜 子顿时一个“机灵”,坐了起来,“哎,蕊子,你这在么地方? ”“我在店里哩 ! 哎呀,可急死我了! 要是小马出点儿事,可怎么办呀! ”蕊子呜呜地哭起来了。 “我马上就过去! ”胜子放下话筒,刚要跟胭儿说说情况,胭儿说:“我都 听见了! ”胜子忙穿上T 恤衫,套上大裤衩子,又穿袜子。胭儿来不及穿衣服, 先给他拿过来皮凉鞋,又去拿来一沓钱,装进他的上衣口袋里。再递给他手机。 “哎,你可小心点儿! ” 胜子点点头,说:“你关好门! 有事儿我打电话回来。” 蕊子正急得团团乱转,小牛吓得在一边掉泪。胜子一进门,蕊子像见了救星。 胜子又问了问情况。蕊子说:“江星说,小马是下午四点左右从他店里走的,他 店里两个服务员小姐都可以作证。”胜子又问:“小马这几天有反常的表现不? 不是跟你有矛盾,自己回家了? ”蕊子说:“没有。绝对没有。” 小牛说:“我跟她也没矛盾。她情绪上没么反常的现象。” 胜子的心往下一沉,暗想小马还不至于当暗娼陪客人过夜去了吧? 就又问小 牛:“小马过去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有来往不? ” 小牛说:“没有。” 胜子又问:“她有对象不? 有男朋友不? ” 小牛说:“她老家有个男同学来过几封信。小马说,两个人只是挺谈得来, 但没谈交朋友的事。她这个男同学现在河东师专上学,今年七月份还来过一次, 人挺老实的,见了俺们还脸红。” 胜子就琢磨报不报案,一报案就闹大了,可不报案,自己上哪儿找小马去? 这时,蕊子急得取过一盒烟,取出两支,一支递给胜子,一支自己叼上,按着打 火机举到他面前,胜子不好推辞,叼上烟,用手一扶打火机以示礼貌,点上了烟。 蕊子也点了烟,使劲儿吸了一口。胜子不敢把烟咽下去,就吐了一口,说:“蕊 子,报案吧! ” 蕊子问:“公安局有熟人不? ” 胜子点点头,忙熄了烟,打王大利的西营派出所。值班民警恰好是“黑猫警 长”,说:“赵师傅啊? 王所长调走了! ”胜子一怔,问:“调哪儿去了? ” “黑猫警长”说:“市刑警支队。王所长当了机动大队的副大队长。”“那你, 当所长了吧? ”“副的! ”“祝贺老弟了! ”胜子按了一下电话舌头,又拨王大 利的手机。接通后,王大利问:“哪一位? ”胜子说:“大利,我是胜子! 我朋 友店里的一个女营业员失踪了! 位置在顺天商业街,归你管不? ”王大利说: “我这里,全市都管。你们等几分钟,我马上就过去。” 只过了八分钟,一辆闪着红蓝警灯的警车从北边街口开了过来。胜子忙朝警 车招手。车子停在店门口,王大利和两名刑警匆匆下了车,进了店。听了蕊子、 小牛的情况反映,王大利就打电话给河东师专保卫处,让去找小马的那个同学。 对方说,学校还没开学,不知这个学生在不在学校。王大利又问蕊子、小牛,平 时有没有一些形迹可疑的人来找过小马。胜子突然想起一个多月之前,那个晚上 来店里坐着不走的黑脸汉子,就问小牛那人叫么名字住在么地方。 小牛说不知道,光听说他外号叫“大非”,是个无业游民。他说是自己长得 黑,别人叫他黑非洲,后来简化了,叫起“大非”来。 这时,电话铃响起来,河东师专保卫处的打电话来了,说去找到了小马的那 个男同学,小马没上他那里去,最近也没有书信联系。 王大利打电话向市刑警支队值班室做了汇报,要求把小马失踪的案情通报到 各区县刑警大队、派出所,协助查找小马。然后说:“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找那 个黑脸汉子大非了。”蕊子想了想,说:“街上的店都关门了,不好找人。我打 几个电话问问。”就打几个哥儿们姐儿们家里的电话,说了不少打扰了、抱歉的 话,都说不认识大非。又问了一个开服装店的戚姐,戚姐说大非好像住在墨泉街 一带。王大利说:“我来吧。”就打墨泉街派出所,问值班警察知不知道这个大 非的家。值班警察说:“这个人,我知道,是我们的控制对象。光听说他与犯罪 分子有来往,只是没证据,没传过他。这人具体住在哪个院我一时说不上来。我 这就去查! ”王大利说:“好了。我马上过去! ”就开车拉上胜子、蕊子去墨泉 街派出所。在车上,胜子说:“祝贺老兄又进步了! ”王大利说:“喔,是平调。 只不过,支队长对我挺信任。再就是管的范围大了点儿。”胜子说:“老兄碰上 伯乐了,这不是大大地改变命运了? ” 王大利感慨地说:“是啊! ”又说,“嘿,我刚调出来一个星期,城西分局 的局长就让市反贪局的给抓起来了! ”“是吗? 为么? ”“贪污,加上受贿。够 这伙计喝一壶的了。”“好呵,这可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啦! ”到了墨泉街 派出所,值班干警已经找了居委会的一个干部来,问清了大非的家。 居委会的干部领王大利他们先叫起来大非的一个邻居,了解了一下大非的情 况。这个邻居说:“哎,大非屋里有个姑娘。” “啊? ”王大利又问了一句,“这个姑娘长得么样? ” 这个邻居说:“一米六左右,挺白,圆脸,宽肩膀,是那种扁扁身材。年龄 在二十岁左右。” 胜子和蕊子对看了一下:这女子的特征跟小马太像了! 蕊子又问了一句: “这姑娘什么时候来的? ” 这个邻居说:“好像来了三天了。” “三天? 不大对。昨天和前天,小马一直没出来。” 王大利毅然决定,甭管这女子是不是小马,先去看看。王大利、胜子等人去 敲开了大非家的门,见屋里有个披着毛巾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子。长长的黑发披 下来,遮住了脸。蕊子上前,一把扯下了毛巾被,又掠起了她的长发。女子全身 光着,异常的白嫩饱满,脸上还化着浓妆,却不是小马。王大利问那女子叫什么 名字,什么地方人。女子扯过毛巾被披上,裹紧了,低了头,垂着长发,一声不 吭。又问大非,大非说:“我也不知道她叫么,光知道她外号叫大泥鳅。” 王大利让大非给大泥鳅开了锁具,让她穿上衣服。又让大非和大泥鳅上了警 车,说再去刑警队谈谈情况。胜子和蕊子又打了个“的”,到几个业务关系家去 找小马,一直转到天亮了,七点多了,太阳挺高了,也没找到一点儿线索。蕊子 又累又困又紧张,精神有些撑不住了,就双手搂住胜子,把头趴在了他的腿上。 胜子也没推她。胜子忽又想起,蕊子说的那个要送她戒指的老广,就问:“哎, 小马会不会是让他拐了去了? ”蕊子一只手抚摸着胜子的脊背,说:“当时我就 担心那老家伙来这一手,让他来店里看之前,我把小马、小牛都支出去了。他来 了,根本没见着。”面的“开到蕊子时装店门口,蕊子说:”哥,咱去吃点儿东 西吧。叫上小牛一块儿。“胜子一夜基本上没睡,加上天气炎热,有些头晕脑胀, 就说:”不了,我先回去迷糊一会儿。下午,再来帮你找人。“ 胜子“打的”到了荷叶巷口,已是八点多了。下车进了巷子,脚下咯咯吧吧 几声脆响,低头看,踩碎了几只蜗牛,还有不少蚯蚓。这些小生灵,干么往路上 爬呢。不是找死吗? 他低头看着路面,尽量不踩它们。回到家,跟胭儿简单讲了 讲情况,就觉得头晕恶心。胭儿问他想吃点儿么,他说么也不想吃。胭儿说: “不吃点儿东西可不行。天这么热,昨天中午晚上你又……”脸一红,没说下去, 忙到厨房里烧了半壶开水,给冲了一碗白糖蛋茶,拿另一个碗舀着凉着。胜子喝 了蛋茶,脸也没洗就要去里屋睡。一看那床上干干净净的,室内还飘散着一股淡 淡的胭脂花的香气,就忍着头晕,去卫生间洗澡。胭儿忙给打着热水器的火,又 去给他找替换衣服。胜子洗着洗着,胃里一阵子翻腾,蹲下去就哇哇地吐起来。 胭儿听见了,推开门问:“你咋了? ”胜子摆摆手:“别进来! 脏! ”又吐。胭 儿忙进去关了淋浴给他捶背。胜子又吐了一阵子,打开水龙头,洗洗脸,漱漱口, 长出了一口气,说:“可能是中暑了! ”胭儿拿个凳子让胜子坐下,说:“你别 动了,我给你洗! ”胜子说:“别,别,弄湿了你的衣服。”就让胭儿出去,又 冲身上。胭儿这时却又进来,帮他洗,然后拿毛巾给他擦去头上脸上身上的水珠 儿,搀他到卧室的床上躺下,找了几片药让吃了,说:“你先别吃东西,吃了还 吐。”就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胜子抚摸着她那乌黑光滑的长发,说:“找个好 媳妇就是找了个福呀! ”胭儿去把空调给他调好,又俯下身吻了他的胸口一下, 说:“你好好睡一觉吧。” 上午十一点多,胭儿拎了几样青菜回到荷叶巷小院时,胜子已起来了。胭儿 问:“好点么? ”胜子说:“没事儿了! 一般小毛病放不倒我。”又说,“谢夫 人了! ”胭儿“哟”了一声,刚要说“两口子”,就红了脸,道:“你还客气起 来了! ”又问,“早上没吃饭,饿了吧? 想吃点儿么? ” 胜子说:“吃么都行。” 胭儿手脚麻利地做了一个味精拌黄瓜,一个莴苣炒肉片,又切了一盘榨菜丝, 下的清汤鸡蛋龙须面。说:“吃点儿清淡的吧。” 胜子又去了蕊子的时装店,和蕊子顶着炎炎烈日,一直跑到下午四点半,仍 没有线索。打电话问王大利,王大利也说没有进展。蕊子不顾小牛在一旁,双手 攀住胜子的脖子,把头靠在他胸口上,长叹道:“哥,小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可怎么办呀?” 回到家,头仍有点儿晕,还有些恶心。他担心胭儿对他去给蕊子帮忙有感觉, 就说话给她听:“这个女老板,原是邻居家的一个孩子,就跟咱妈的干闺女似的。” 胭儿笑笑,说:“谁家碰上了这种事儿,咱能使上劲儿的,也得管呀! 何况, 你这人还爱管闲事呢。” 胜子心里,这才坦然了。冲了个澡,吃了胭儿端上来的冰镇西瓜,上床刚迷 糊了一会儿,王大利来了电话,说:“胜子吗? 你马上到我这里来一趟! ” 胜子一听,估计王大利找小马有了进展,忙一骨碌爬了起来。说:“我马上 就去! ” 到了市刑警支队,王大利一见胜子就说:“小马这个案子,我从大非嘴里掏 出来一点儿线索。他说他看上的是小牛,又说他这人就喜欢喝酒玩女人,而且玩 自觉自愿的女人,绝对不干偷盗、抢劫、强奸的事。我再三追问,他才说他的一 个小兄弟跟他一块儿去过蕊子时装店,看上了小马。这个人外号叫小非。我再问 小非姓什么,住在什么地方,大非对小非还挺哥儿们义气的,怎么审也不说。我 又审大非玩的那个暗娼大泥鳅,并告诉她这事儿人命关天,要她立功赎罪。不然, 你跟犯罪分子通奸,得从重处理。大泥鳅吓得一个劲儿地哭,还尿了裤子,这才 交代,大非曾带她去过小非家。她说小非曾说过他不敢上店里去跟小马‘嘎啦’ 嘎啦:不正当地联系。,在马路上追了几次。小马不搭理他,还骂他不要脸。他 就发誓非把小马弄到手不可。大泥鳅还交代,小非主要玩的是她的一个小姐儿们 小泥鳅。四个人在小非家住了七八天。大非小非交换着玩这两个女子。小非这人 手很狠,他把大泥鳅、小泥鳅轮流绑锁到个铁架子上,给她们上电刑。怕她们叫 唤,还用毛巾把嘴给堵起来。” “小非? ”胜子猛地想起胭儿的丈夫申小强,就是这么折磨胭儿的。莫非… …就问,“这个小非姓么? ” “大非不说,大泥鳅说不知道。只说他高个子,不胖,白净子儿,长头发, 长得挺精神。怎么? 你认识他? ” “呃……不认识。” “哎,别吞吞吐吐。跟小非有过来往? ” “没有。绝对没有。” 王大利也不再追问,就说:“大泥鳅说跟大非去过小非家两次,还说虽不知 那是什么街多少号,但从大非家去能认得路。我想让你跟我们一块儿去,先找到 小非的家。你去不容易引人注意。怎么样? 怕不怕? ” 胜子眼一瞪:“小马生死未卜,我还怕么! ” “那好吧,出发! ” 一名民警从另一间房子里把大泥鳅带了出来。胜子看了看她。大泥鳅脸上已 洗去了脂粉口红,头发也扎成了一束垂在脑后,上穿一件针织的白汗衫,下穿一 条黑色的长裤,凉鞋是平根的。虽仍有风尘的痕迹,却显得比较朴素,还有几分 秀气了。 王大利和另外两个警察换了便衣,坐上了一辆地方牌子的小面包车,让胜子 坐在司机右侧。大泥鳅坐在后排座位中间。胜子又回家跟胭儿说了声出去有点儿 事。背了个工具袋,跟王大利说化装成个查水管子的,好做掩护。车子先开到大 非家门口,然后按大泥鳅的指点穿街过巷去找小非家。车子一直开出去十几里, 到了东北郊的市化工仓库后边。大泥鳅指指前边的四座宿舍楼,说:“从南边数 第二座楼,最东头那个单元的一楼东门。” 王大利让司机把车停到楼群外的一棵合欢树下,和胜子朝院里走去。他看了 一下地形,领着胜子先去了最南边的那个楼的东单元,上了二楼,从窗口看一楼 小非的家。窗户上挂着白底子蓝色树叶图案的窗帘,小院子里长满了高高的蒿草 和胭脂草。一棵葡萄的藤蔓爬满了小屋顶,因无人采摘,一嘟噜一嘟噜的葡萄全 都烂了。 两人蹲在楼梯口等了一会儿,见没别的动静,又担心被居民们发现,就下了 楼。胜子说:“大利,我过去看看。”王大利点点头:“一定装作若无其事,不 要打草惊蛇。” 胜子背着工具袋,拎了把管钳,去了小非家那个单元,看了看,防盗门关着, 侧耳听听,室内也没声音。又上二楼看了看地形,就出来了。 出了院子,胜子把王大利叫到一旁,低声道:“我刚谈的那个对象胭儿,她 丈夫就住这家。” “嗯? ”王大利急切地问,“你来过这儿? ” “没有。胭儿的离婚起诉书上写的申小强的住址,就是这儿! 我见过那小子 一次。” “你没记错? ” “绝对没有! ” “走,回去问问她。” 王大利留下两名干警监视申小强的家,并通知当地派出所迅速开展调查,就 和胜子带上大泥鳅开车迅速返回了市区。 车子停在巷外的柳树下。王大利说:“你先去问。我去了,别吓着她了。” 胜子回家看了看,胭儿还没回来,想她可能回父亲家或者看女儿去了。正打算先 去跟王大利说一声,门一响,却是胭儿推着车子回来了。 胜子忙接过胭儿手中的车子,停好。两人进了屋,胜子把她搂到怀里,说: “胭儿,我问你个事儿,你别害怕。” “什么? ”胭儿身子颤抖了一下。 “哎,先别害怕。”胜子右手抓住她的双手,左手托住她的脸,“这事儿跟 小马失踪有点儿关系。我只问一声,如果不是……” “你别绕圈子了。说吧,没事儿。” 胜子又问了一句:“真没事儿? ” “真的! 哎呀,你说嘛! ”胭儿用小拳头轻轻捶了他的胸膛一下。 胜子点点头:“那好,胭儿,你和申小强的那个家,是不是在东北郊市化工 仓库南边,北四小区4 号楼东单元一楼东门? ” “啊……”胭儿的脸顿时发了白。 “王大利他们了解到,有可能是一个外号叫小非的年轻人劫持了小马,或者 是拐骗了小马。目前,只能说是有可能。这个小非住的地方,就是申小强的家。” 胭儿的身子哆嗦了一下,顿时软了下去。 胜子搂紧了她的腰,说:“哎,同志,勇敢一点儿! 王大利说请你协助一下 ……” 胭儿一时没有说话。胜子抚摸着她的头发,又吻了吻她。胭儿的精神好了一 些,说:“是那儿。申小强是在那儿住。” 胜子说:“你先等等。我叫大利来,怎么行动,得由他决定。”就去拿起话 筒,给王大利打手机。 王大利到了胜子家,看看胭儿,一副老大哥的派头,连连点头:“很好! 很 好! 俺兄弟这眼力不错。” 胭儿脸儿微微一红,忙说:“三哥,快请坐。”就沏上茶,端上西瓜来。 王大利问胭儿:“申小强的外号叫不叫小非? ”胭儿说:“不知道,没听说 过。”王大利让胭儿讲了一番申小强的相貌、身材特征以及平时的表现,又去门 外面包车上跟大泥鳅核对了一番,进一步分析小非很可能就是申小强。王大利回 到胜子家,又让胭儿讲了一番申小强的情况,还特别问了防盗门和木板门怎么开。 胭儿说:“都是反拧两圈半就能打开。”王大利又问:“门锁里边有挂链吗? ” 胭儿说:“没有。”王大利又问:“南边的门好不好开? ”胭儿说:“南边门内 装了防护网,还加了一道三角钢门闩,不好开。”又说,“三哥,如果这事儿真 是申小强干的,即使他跟我感情很好,我也不会包庇他的。我带你们去,我去开 门。”说着,去里屋小包里拿出来一串亮晶晶的钥匙,先取下一把铜的,说: “这是防盗门上的。”又取下一把电镀的,说:“这是木板门上的。” 王大利收起钥匙,说:“胭儿,你是个深明大义的女子。我这老战友没看错 人。我先代表干警们谢谢你。不过,绝对不能让你去开门。这事儿,我马上回支 队,向支队长汇报。你们别出去,等我的电话。”又对胭儿说:“我们绝对给你 保密,而且绝对保证你的安全。” 胭儿点点头,去拿来裱好了的宋子林写给王大利的书法。王大利迅速展开看 了看,说:“这是对我的鞭策吧! ”又对胭儿说了声:“谢谢! ”卷起书法,大 步朝门外走去。 胭儿关上院门,回身就抱住了胜子,仰起脸儿,用下颏儿顶住他的胸口,说 :“你的朋友,都是好人,都是好样的。” 胜子把她横抱起来,回到屋里,揽着坐在沙发上。他没再安慰她,可还是感 到了她的身子在微微发抖,冰凉的手也抓得他挺紧,似乎在暗示他,给我点儿力 量吧! 胜子一只粗大的手按在了她的胸口上,手心正好抵住了那颗银锁。 半小时之后,王大利来电话了,说:“我一会儿过去。” 电话铃接着又响了起来,胜子、胭儿心中一惊,想别是蕊子那边又出什么事 儿了。胜子拿起话筒,却是胡主办打来的,催着划款结账,口气已不大客气了。 胜子说:“账,肯定得跟你结。”就说了四方厂的西装有二百多套有问题,希望 厂里能给换一下。胡主办说:“怎么会有问题呢? 绝对不会有的。四方厂是不是 弄错了? ”胜子说:“宋副厂长还能蒙我们? 要不,过几天,我跟你去四方厂实 地看看? ” 胡主办说:“哎呀,我都快忙死了,哪有时间去四方厂? ”又说,“赵总, 你先把余下的钱划过来,怎么样? ” 胜子说:“那你先对这二百多套不合格西装有个说法,好不好? ” 王大利来了后,讲了跟支队长研究的方案,虽说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实就是 申小强劫持或拐骗了小马,但从他一年多的表现来看,他作案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另外,其他几名干警从申小强的邻居了解到,申小强这几天很少外出,每天除了 早上出去买点儿吃的,好像一直呆在家里。还有个邻居提供了一条最有价值的线 索,前天晚上一辆黄“面的”车一直开到了申小强家那个单元的楼梯口,见申小 强从车上把一个女子抱进了楼里。当时还以为申小强抱的是胭儿,还以为两个人 和好了。王大利说,那个女子很可能就是小马。 王大利最后说:“支队长决定,晚上九点行动。悄悄把门打开冲进去,不管 申小强劫持不劫持小马,先抓住他再说。就凭他玩暗娼大泥鳅小泥鳅,给她俩上 电刑,抓他也没问题。”他看了看胭儿,说,“门由我们的一名刑警去开。” 胭儿这时镇静多了,瞪大了眼睛,问:“我跟你们去,行不行? 我好几个月 没回那个家了。” 王大利想了想,说:“按规定,干警破案是不允许外人参加的,更不参许犯 罪嫌疑人的亲属参加。这样吧,我就先斩后奏,你在院外车里等着。等我们抓住 申小强,你看他一眼。但有一条,绝对不能下车。”又说,“公开场合,别叫我 大哥。” 胭儿点点头。 晚上八点,当胜子和胭儿按预定的时间来到小巷口时,天却下起了雨。风也 很大。胜子忙回家取来了伞,搂着胭儿立在一株垂柳下。等了不到一分钟,王大 利带着两辆警车悄无声息地驶了过来。两人上了车,车子又悄无声息地朝东北郊 开去。王大利看看雨夜,只说了一句:“天助我也! ”就不再说什么。胭儿紧紧 抓住了胜子的手,胜子用粗大的双手把那两只小手握在了掌心里。 马路上的积水,像河一样淌了过来。黝黑的翻滚的水面上,反射着街灯车灯 黄色、绿色、蓝色、白色、红色的光亮。车子开到郊外,只见公路两边的树被暴 风雨刮得如一群疯女人在急剧地甩动着长发。且不时见有高大的白杨树被风刮倒, 还有的泡桐树被折断了粗大的树枝。路面上全是断枝残叶。车前边,不时有骇人 的大树根状的闪电亮起,照得大地一片惨白。而惊雷就像从天而降的炸弹一般, 一个接一个地在车的四周炸响。当车子下了大公路,拐上一条较窄的路时,却被 一棵倒下来斜横在路面上的泡桐树挡住了。干警们忙穿上雨衣下了车。胜子也跟 着下去了,胭儿撑着伞,给他遮着雨。因风太大,伞撑不住,胜子全身被淋透了, 又对胭儿喊:“你上车去吧! ”胭儿却坚决不上车,和胜子、警察们一块儿搬树, 头发衣服立刻就被淋湿了。众人冒着风雨,费了不少劲儿才把泡桐树搬开,车子 又继续往前开。 车子在离化工仓库二百多米处的一株法桐树旁停下了。此时,伴着银蛇狂舞 般的闪电和轰轰隆隆的雷声,风更大,雨下得更急了。一个穿雨衣的便衣民警跑 来报告,说:“王大队,从南边的窗户看,屋里亮着灯,估计有人。” 王大利说:“按计划行动! ”车子开到宿舍楼外的一片玉米地边停下,熄了 火。王大利和几个刑警就分散开,先后朝4 号宿舍楼走去。胜子紧跟在王大利身 后。因下大雨,院中无人。刑警们穿的雨衣都被风雨掀了起来,像一只只黑色的 大鸟。王大利、胜子他们快步接近了申小强的家。进了黑呼呼的门洞,两名民警 上楼警戒。另外两名警察到申小强家南边监视。王大利使手电照着东门,打了个 手势,一个刑警将一把铜钥匙插进暗锁孔,伴着一串轰轰作响的沉雷和呼呼作响 的风声,迅速地拧了两圈半,“咔嚓”一声轻微的脆响,锁开了。王大利慢慢地 一拉防盗门,门又“铮”地一声轻响,开了。刑警又迅速地把铝制钥匙插进锁孔。 此时,楼外又是一串炸雷响起和一阵狂风的呼啸。很巧,钥匙只拧了半圈,锁就 开了。刑警沉稳地推开了木板门。 王大利端着手枪第一个冲了进去,胜子和另外三名刑警紧跟着冲了进去。小 门厅里没开灯,也没有人,胜子一脚踹开卧室的门,只见一个光着身子的长头发 青年人,正坐在床沿上,架着二郎腿,吸着烟,美不滋滋地欣赏着一个绑在健身 器上的裸体女子。王大利大吼了一声:“不准动! ”和另两名刑警上前就把他死 死地摁在了地下,反拧了胳膊铐住了双手。胜子说:“这人是申小强! ”又看那 女子,对王大利说:“是小马! ”小马嘴上贴着透明胶带。胸脯上、大腿上一块 黑一块青的。他忙去小心翼翼地撕下小马嘴上的胶带。小马哭叫了一声:“胜叔 ! ”头一歪就昏了过去。胜子和一名刑警解开她腰间、胳膊上、腿上捆着的绳子, 取下她乳头上夹的夹子,但打不开手环脚环项环。王大利就取出手机呼胭儿坐的 那辆车:“喂,喂,小魏,快把车开过来! 叫那个女同志马上到房间里来! ” 胭儿乘坐的车子开过来时,恰好两名刑警把光着身子反铐着双手的申小强押 进另一辆车。申小强洁白的身子被淋得全是水,让刑警揪着头发拤着脖子推进车 里,就头拱地跪在了车底板上,根本没看到胭儿,也根本没想到胭儿会来。但胭 儿却很清晰地看到了他那长头发下一张苍白的脸,心里一阵阵发凉打颤。 胭儿匆匆进了屋。王大利、胜子和警察们到了外间。刑警们急忙搜查屋内。 过了两三分钟,听得胭儿在里屋说:“好了! ”王大利、胜子再进去时,胭儿已 用一件睡衣包起了小马。一名刑警忙把奄奄一息的小马抱出了屋,放在了车上。 胭儿去找了一些申小强的衣服,装进一个兜里,走到门口,回头环顾了一下室内。 王大利留下一名刑警、一名联防队员守候,又对胭儿说:“这房门钥匙暂时还不 能还给你。我们这几天审理一下申小强的案子之后,再清理你家的财物。如果有 申小强盗窃抢劫的,就没收了。属于你个人的,都还交给你。” 胭儿点点头。 车子顶着风雨,飞快地朝市区闪烁着灯光的不夜城驶去。在车上,王大利先 打手机向支队长做了汇报,又打手机通知了蕊子。只听蕊子一连声地说:“大利 哥,太感谢您了! 太感谢您了! ” 到了荷叶巷口,王大利说:“小马由我们负责送到医院,你们就不要去了。” 又握住胭儿的手说,“谢谢你了! ”胭儿把一包申小强穿的衣服给了王大利,和 胜子下了车。两辆警车一前一后开走了,胜子撑开雨伞,正要扶胭儿回家,胭儿 却双腿发软,一下子坐在了地上。胜子忙把她背起来,一只手撑着伞,进了巷子。 胜子刚把胭儿放在沙发上,电话铃就响了起来,却是蕊子打来的。蕊子哭着 说:“胜哥! 胜哥! 太谢谢你了! 太谢谢大利了! 我现正在‘的’上,往医院赶。” 胜子说:“有事,就来电话。”蕊子抽泣着说:“好! 哥! 哥,好! ” 胜子脱下被雨淋湿的T 恤衫和大裤衩子,正要去洗个澡,却见胭儿双手捧着 脸,把头伏在了膝盖上。他问了她一声:“你怎么了? ”胭儿没吭声。他又问了 她一声,她才抬起头来,掠掠头发,抽泣着说:“没么! ”胜子走过去,双手捧 起她的脸,吻了吻她那发白的嘴唇,问:“还害怕? ” 胭儿摇摇头,双臂攀住了胜子的脖子。胜子又问:“那你哭什么? ”胭儿叹 了一口气,说:“你们男人,就是……”她用手抚摸着他的胸膛,又去吻他的胸 口,胸口上的雨水和汗水有一股子苦涩的咸味儿。“你说吧,没事儿。我知道, 你毕竟跟他过了好几年。你们还有个孩子。况且,前些年他对你还不错。胭儿, 我不会强迫你做我的妻子的,如果……”胭儿没等他说出下一句,伸手就捂住了 他的嘴,又拿开手,把嘴堵在他的嘴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她偎进他怀里, 轻声说:“我估计,申小强这次的罪是不轻快呀。虽说他是自作自受,活该。可 要是外人知道了是我提供的破案线索,该骂我是个借刀杀夫的坏女人了。”又说 :“还有,小鸽子才三岁……小强总是她的亲爹呀! ” 胜子道:“不也得骂我是乘人之危,抢了人家的老婆,又把她男人送进了班 房? ”不等胭儿再说什么,他伸手托住了她的后颈子,“哎,胭儿! 如果我犯了 罪,你也应该大义灭亲! ”又盯着她的眼睛,说,“这事儿,绝对不能对任何人 讲。而且,绝对不能让申小强的父母知道! ” 胭儿点点头,吻了他一下,站起身,拉着他的手进了里屋。她毫不犹豫地脱 了衣服,从梳妆台上拿起那只银项环,挂上从脖子上摘下来的银链子,递给胜子, 就望着他的眼睛。胜子明白这女子是铁了心要跟他了,接过银项环,轻轻地扣在 她那细长的脖子上。随着一声“咔嚓”的锁响,胭儿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 屋外,风刮了一夜,闪打了一夜,雷响了一夜,雨也哗哗啦啦下了一夜。 这一夜,胭儿一直没离开胜子。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