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回到家,胡泊打电话把情况告诉了丁琳。丁琳说:“那就只好再等等了。老吴那里 的这个管理情况我知道一些。对那个仁局长,你见机行事吧。” 中午,玉儿和胡泊一个在里屋、一个在小门厅,睡到下午两点多,电话铃响了起来。 胡泊迷迷糊糊地起了身,拿起话筒,却是李长胜打来的。 “哎,你怎么搞的?昨天干什么去了?” “怎么?有情况?” “哎,没情况也别出去。估计这两天很可能有情况。得枕戈待旦!” “好的!” 下午7 点30分,李长胜打电话来了:“老弟,快来!” 看看表,8 点20分了。 李长胜关了总经理办公室的灯,和胡泊像两个侦察兵似的,从窗帘一侧往后看。9 点10分,一辆黑色的皇冠车悄无声息地开进了后院。 李长胜说:“来了!”看着屠建下了车,右车门开了,下来个用黑纱巾蒙着头的黑 衣女子,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豪华套间。 胡泊从安全通道悄悄地钻进了4 号套间的壁橱,轻轻揭开圆孔上的纸,一缕挺暗的 橘黄色的灯光斜斜地射了进来。他从圆孔中往外一看,一男一女正站着,抱在一起亲吻。 女子背朝着他,双手搂着屠建的粗腰。胡泊一时觉得女子的身影挺熟悉,一时却想不起 在什么地方见过。就举起相机,对准两人,先轻轻按了一下快门。声音不大,外边的人 根本没发觉。胡泊心里踏实多了,又按了三下快门。 这时,女子仍背朝着胡泊,坐在了床沿上,很自然地脱去了黑色的连衣裙,又解开 了黑色的胸罩,脱掉了三角裤。屠建也脱光了衣服,把一只带链子的黑皮项圈锁在了女 子脖子上。女子伸开两条细长的胳膊,抱住了他。胡泊担心这时候他们关灯,忙又“咔 咔”拍了四张。当两人纠缠在一起时,拍了六张。这时,女子爬起身来,跪着,往后一 甩长发,那圆圆的小脸儿正冲着镜头。胡泊顿时惊呆了,脑袋里“嗡”地响了一下,像 嵌进去了一根长钉。身子一歪,相机差点儿掉在地上。他咬紧牙关,忍住脑壳的剧烈疼 痛,重新蹲好,把镜头对准那一对男女,如按动一支冲锋枪的扳机,咔!咔!咔!咔! 一口气拍了十几张。 胶卷拍完时,屠建搂着女子躺在床上说话。说的什么,胡泊听不清。 他恶狠狠地瞅了那对男女最后一眼,一只手捂着脑袋,悄悄地离开了。 一回到李长胜的办公室,胡泊踉踉跄跄地把相机往茶几上一搁,一头躺在沙发上, 说:“老兄,快给我找两片止痛片。在相机包外层里。” 李长胜找出止痛片,又倒了水,让他吃了。问:“怎么了?” 胡泊用左手的大拇指中指使劲掐住太阳穴,一挺身坐了起来:“哎,你知道那个女 人是谁?” “谁?你认识?” 胡泊指指自己的鼻子,“啪”地把茶几一拍:“妈的,是他妈的飘儿!” “啊!”李长胜惊得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刚才,我直想冲出去,宰了那一对狗娘养的!” 李长胜“咝”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说:“飘儿怎么会跟了他呢?” “是呵!这个不要脸的!这个财迷精!跟她娘一个样儿,她娘就是个老财迷鬼!她 还学什么市场营销,这回可好了,她可走进市场了,把自己也营销进去了!” “好了好了!先别太激动了!别气出心脏病来。这样倒好,你总算找到她了。也解 开了那个失踪之谜了!” 胡泊依然怒气冲天:“我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蛋!大傻蛋!我还要死要活地找 了她一年多,差点把命都搭上了……”就忍不住压低了声儿痛哭起来,“可她竟然……” 李长胜没再劝他。等他哭了一阵子,情绪好了一些,才说:“那,今晚别回去了。 我给你安排个房间,就住这儿吧!” 胡泊摆摆手:“不不!”又说,“家里还有一个呢。” “噢?” “就是上次拍首饰广告的那个玉儿。” “你可真行耶!” “不不!你别误会。我跟她,现在还只是朋友呢。” “那,你可小心点儿!别你不在家的工夫,她弄个车来,给你把家搬走了。” “我虽对她有点儿戒备,但现在看来,还没有那种迹象。” “喜欢上她了?” “那是肯定的。这女子,不只长得不错,我觉得还挺老实,挺善良。只是,她说她 结婚了。” “是吗?”李长胜又说,“不干涉你们的内政。不过,既然你把人家诳到家里来了, 就不要放过这个机会。能品尝一下这么美的女子,可是人生的一大幸事呢!”胡泊躺了 十几分钟,说不大要紧了,李长胜就搀着他下了楼,到了后院,又搀他进了一辆桑塔纳 轿车。 车子开进河东小区宿舍院,李长胜问:“怎么样?自己能走不?”胡泊说:“行。” 李长胜说:“不送你进家了。别让你的那一位不好意思。”看着胡泊背着相机包进了家 门,才把车倒出了院子。 进了屋,胡泊对玉儿只说头痛,玉儿有点儿慌了,问他要不要上医院,胡泊说不用。 玉儿就扶他去卧室里的床上躺下。又问他吃什么药,胡泊说吃过了。玉儿就去端来一杯 水,问:“您喝点儿吧?” 胡泊坐起来,玉儿就端着杯子,让他喝了几口水,又扶他躺下。胡泊休息了十几分 钟,头仍很痛。玉儿就去涮了毛巾,给他擦脸、胳膊和手。又给他脱下袜子,端来一盆 水,要给他洗脚。胡泊忙说:“别,别!过一会儿我自己来吧。我还没到不能动弹的程 度。”玉儿却不由分说,把他的双脚放进盆里,给他洗,他也没再拒绝。那一双柔软细 长的手抚摸着他的大脚板子,有一股子极其惬意舒适的感觉涌上心来。她仔细地给他洗 着,连每个脚趾都捏弄着洗了,又拿毛巾去擦,每个脚趾都轻轻地擦干。当她去换了一 盆水,把湿毛巾准备敷在他的额头上时,胡泊不知怎的一把就抓住了她的右手腕。玉儿 红了脸,本能地抽了一下,没抽动。胡泊把她的那只手放在了胸口上。玉儿就坐在了他 身旁,怔怔地望着他。胡泊问:“那天病倒在汽车站,怎么不打120 ?或者打110 ?” 玉儿说:“俺不知道,不懂,县城里没有。”胡泊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挺身坐了起 来,说:“要是那天你打了120 ,我就没法把你骗到家里来了!”伸出胳膊搂住了玉儿 的脖子,只见她那菱角形的嘴唇,红得如玫瑰花瓣儿一般。他的心猛地一跳,低下头去, 就吻了她的左腮一下。玉儿脑子里也有点儿迷糊,说:“胡老师,别!别!”胡泊却更 加难以抑制自己,左手扳住她那圆润的下巴,问:“我是个骗子吗?”还没容她回答, 猛地吻住了那朵艳红的玫瑰花。玉儿“喔喔”地挣了几下,挣不开。胡泊忽觉有一股子 异常浓醇的什么花的香气扑进了肺腑,越发托紧了她的脸,狂吻起来。吻了嘴,又去吻 那腮心的酒窝儿,吻那白皙的脖子,再吻那朵玫瑰花。怀里玉儿的身子渐渐地软了下来。 终于,他松了嘴,把她的头紧搂在胸口上,一只手托起她的脸,问:“玉儿,当我的妻 子吧?” 玉儿说:“不行,我有丈夫呀!” 胡泊伸手把她披散在脸前的头发撩到脑后去,说:“你不是说你丈夫对你不好?反 正又没有孩子,能不能回去离婚?” 玉儿把脸贴在了胡泊的胸膛上,说:“你不嫌我是个结过婚的?” 胡泊说:“只要你不嫌我年龄大,又黑又瘦,又是个下岗工人就行了。” 玉儿说:“咱们……也太快了点儿吧?这才,几天哪?你让我想想好吗?” 胡泊说:“其实也不算太快。”他指了指书架上玉儿的那张“若有所思”的照片, “打第一次碰上你,我就有点儿预感。有缘千里来相会。这个女子就是我的梦中情人。” 玉儿说:“你是让我当你的情人,不是当妻子呀?” 胡泊说:“婚前是情人,婚后,既是妻子也是情人。” 玉儿没再说话。让他躺下去,自己俯下头,轻轻吻了他的额头一下,又吻他那浓黑 的眉毛,闭了眼的眼皮,再吻他那高高的鼻子,最后吻住了他的口。胡泊只觉如一阵春 风吹来的片片花瓣儿落在了脸上嘴上,鼻孔中吸进的是淡淡的桃花杏花梨花槐花的香气。 渐渐地,脑袋的疼痛竟减轻了许多。他也回吻着她,说:“玉儿,我太感谢你了!” 飘儿的突然出现,彻底击碎了胡泊两年来对她留存的最后一线思念和牵挂。他在心 里暗想,玉儿很可能就是他后半生的唯一伴侣了。 胡泊躺了一阵子,要去小门厅沙发上睡。 玉儿坚决不同意,说胡泊是病号,而自己已经好了。坚持让他在卧室里,自己去了 小门厅。 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天晚上8 点多,胡泊到了春之梦影楼,反锁上门,把照片扩了出来。每张扩了 三套。照片拍得非常清晰。他瞅着上边奇形怪状的屠建和飘儿,牙齿咬得咯咯响。又想 不能生气,生了气头又要痛。凌晨两点,他回了家,睡到早上7 点多,起来吃了玉儿给 打来的油条和豆腐脑,自己留下了一套照片,骑自行车去了嫦娥酒家,把两套照片交给 了李长胜。 10点多回到家,本来心情还挺沉重、挺复杂的。但一看到娇嫩如花的玉儿,精神就 轻松多了。忍不住上前又搂住她,吻了好久。他下意识地习惯地用手捂住她的一只乳峰, 她就轻轻地推开了。他怕惹恼了她,也就适可而止。然后,胡泊就把自己父母的情况, 以及自己的经历,自己和飘儿从认识到结合,再到飘儿出走的情况,都告诉了玉儿。但 他只字没提前天夜里在嫦娥酒家的密室里发现飘儿的情况。只说可以到法庭申请宣告飘 儿为失踪人。说了,心里又嘀嘀咕咕。玉儿没说什么,就琢磨胡泊和金大章那么好,金 大章要把自己送给庞胖子和屠建的事,还有他对自己的举动,要不要告诉胡泊呢?说了 是有益还是有害?晚上9 点多的时候,来了个电话,她拿起话筒,刚听对方“喂”了一 声,就听出是金大章来了。心一跳,忙用手捂住话筒,轻轻地放下了。电话铃又响了两 次,她都没接。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说为好。反正自己扪心无愧。如果胡泊怀疑自己, 两个人以后就当个朋友处着,保持一段距离。如果他真心喜欢自己,真心要自己当他的 妻子,那就…… 11点,胡泊坚持仍让玉儿住里屋,自己还是在小门厅里睡。 那两天,只要一有机会,他就抱着玉儿亲吻,只觉得神清气爽。尽管自己有个地方 挺难受的,以至于小肚子都胀得很痛,但还是克制着,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想起小旋风要拍人体写真的事,胡泊就给她打传呼。但过了一个多小时也不见回电 话。又打了一次,还是没有动静。胡泊仍放心不下丁琳要的那批木材,又给市木材公司 吴经理打电话。吴经理说仁局长昨天回来了,这几天正好在家,你快来吧。胡泊为了稳 妥起见,给丁琳打传呼。隔了两分钟,丁琳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胡泊问她,木材还要不 要?丁琳说:“要!怎么不要呢?给多少要多少!你尽快办。”又说,“你先放下电话, 过一会儿我再给你打。”胡泊猜她那边办公室有别人,说话不方便,就说:“好的。” 过了十几分钟,丁琳打过电话来了,说:“广厦那边,现在快断顿儿了。白松的价 格,我在电话上跟吴经理已谈好了。每立方进价不超过1600元,装车费运费由吴经理负 责。卸车由我负责。我收你的,每立方1630元,你每立方挣我30元。我再给广厦建筑公 司,每立方挣他20元。你按这个价去办就行。” 胡泊想,进1000立方就能挣3 万元,要是把东郊那一货场木材都吃掉,自己一夜之 间就可以变成十万富翁,自己策划了好几年、好多次的一个愿望也就可以付诸实施了。 于是朗声说:“好的!” 胡泊和玉儿到了市木材公司。 胡泊对吴经理说:“丁厂长让把木材直接运到广厦建筑公司,一步到位。但账由丁 厂长的西郊木材厂跟我结算。” 吴经理这时的神色有些严肃,说:“这个价格在目前白松木材市场上,属于偏低的 了。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取第一批货之前,交给我15万元预付货款。以后每到一批货, 你给我划一批的钱,咱们概不拖欠。绝对不要形成新的三角债。” 胡泊一听让先交15万元,心里有点儿吃不大准,就看看玉儿。玉儿冲他微微点了点 头。 胡泊就说:“好的。” 吴经理又说:“朋友归朋友,业务归业务。我绝对保证不‘少秤短两’。运过去1000 立方,那边绝对能收到1000立方,只许多,不许少!” 接着,吴经理取出一份起草好的购货合同,交给胡泊,说:“如果没有意见,我们 双方就签字。” 胡泊心里直犯嘀咕,这15万元预付货款,上哪儿去弄?又迟疑地看看玉儿。 吴经理见胡泊犹豫不决,就哈哈笑道:“我先去看看,你们再合计合计。” 吴经理出了门,玉儿对胡泊道:“你不用担心。预付货款应该让丁厂长出。咱签了 合同,回头找她要钱就是。或者广厦划给丁厂长,丁厂长再划给我们。” 胡泊又看那合同,好几个地方看不大懂,心里没底儿,就让玉儿看。玉儿看了,说 :“合同定得基本上合理。应该再加上一句‘如一方违约,向另一方赔偿损失’。” 胡泊看看玉儿,又看看合同,蓦地想起了什么,问:“你在商场,是不是经常经手 这类业务?” 玉儿定睛看了看他,说:“是。” 胡泊“嗨”了一声,说:“那,干脆这事儿由你主持得了。我当你的助手。” 玉儿刚要推让,却蓦地意识到,这件事,对于自己是一个挺重要的机遇了。唔,一 定要抓住它!尽量把它做成,做好!说不定,这件事就是自己的事业开端呢!就说: “还是由你出面,我给你出主意,保驾。” 过了一会儿,吴经理回来了,根据胡泊的意见,又在购货合同上补充了几句,双方 就在上边签了字。 然后,吴经理让司机小王开上车,带胡泊和玉儿去市物资局见仁局长。仁局长四十 八九岁,体态发福,梳着整整齐齐的大背头,面色黑红透紫,像生猪肝,只有经常泡在 酒场里的人才会有这种脸色。他坐在一张老板桌里,那劲头儿比省长部长架子还大。见 胡泊和玉儿进来,屁股都没欠,招手让二人坐下。也不让烟,也没让人倒茶。甚至都不 正眼看这两个人。 吴经理挺恭敬地讲了胡泊的来意。仁局长从桌上的将军烟盒中取出一支烟,“叭” 地按着了打火机,点上烟,仰在黑色的真皮老板椅上,吸了一口,从鼻孔中徐徐喷出一 缕缕的青烟,说:“行呵!我看这事就由你去办吧。有什么问题,可以再来找我。” 一听这笔大生意这么顺利就办成了,胡泊有点儿意外,忙说:“谢谢仁局长的大力 支持了。”就跟吴经理、玉儿出了办公室。这时,他突然想起来了,在嫦娥酒家的小舞 厅里,这个仁局长给跳摇滚的那个女孩献过花。 到了楼下门厅里,胡泊悄悄对吴经理说:“钱我已经带来了。” 吴经理问:“带了多少?” “1 万。行不?” 吴经理点点头,说:“行。你去送的工夫,就说业务办完了,再给他送1 万来。” 胡泊说:“好的。”又问,“现在送,还是中午或晚上送到他家里?” 吴经理说:“现在送就行。”又说,“合同上必须让他签字,他不签,口头上说行 等于个零。” “大老鼠?” 吴经理笑了笑。 胡泊本来很打怵这种送礼的事,但为了做成这笔买卖,就对玉儿说:“你先跟吴经 理在这等一会儿。”就上了楼。 只过了几分钟,胡泊就下来了。吴经理忙问:“怎么样?” 胡泊说:“这儿说话不方便。咱们先走吧。” 出了市物资局的大门,胡泊让玉儿先上了车,他和吴经理走到一棵法桐树下,说: “仁局长说,让玉儿下午去送钱呢。这事儿……” 吴经理不好多说,道:“让玉儿小姐去送也行。大白天的,他还敢怎么的?你告诉 玉儿,送下钱就让他在合同和取货单上签字。” 两人回到家,玉儿洗了脸,坐在沙发上翻一本《商业财务管理》,又抬头问胡泊: “怎么样?钱送下了?” 胡泊迟疑了一下,说:“玉儿,这事儿我得求你了。” 玉儿说:“客气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胡泊道:“仁局长说,这钱让你下午去送,送到天河大酒店。他说在那儿开会。我 估计,他可能是怕在办公室受贿被人发现。” 玉儿一听,脸就沉了下来。 胡泊说:“要是你不愿去,那就算……” “不!”玉儿接过了那个装钱的信封,“我去!” 下午3 点,玉儿按响了天河大酒店209 号房间的门铃。 听得屋里说:“进来!”一串脚步声响过,门开了。 回到胡泊家,胡泊不在家,不知干什么去了。 这时,听得门锁响,胡泊拎了一篮子青菜回来了。还以为钱送上了,取货合同也签 了字。可一进门,见玉儿披散着湿发,坐在沙发上,神色冷峻,怒气未消,装钱的信封 和取货单都在茶几上放着,心里已明白了大半。他走过去,拉起她的手,说:“玉儿,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去办这件事。”又问,“怎么,他欺侮你了?” 玉儿摇摇头。 “要是他欺侮你了,我们宁可不办这笔业务,也得找他算账!哎,你说话呀!”胡 泊双手扶住玉儿的肩膀,脑门儿抵住她的额头。 玉儿仍是摇头。 胡泊吼了声:“我找他去!”起身就往外走。玉儿忙站了起来,叫道:“别!你别 去!”扑上去就抱住了他的后腰,把脸贴在了他的背上,说:“没啥。他只是说话太生 硬了。我不愿跟他谈下去,就回来了。你别去找他,你跟他闹翻了,咱走了,没事了。 可吴经理还在他手底下。对吴经理就不利了。这事儿我没办好。如果你觉得我无能,我 明天就走。” 胡泊转回身,一手搂住她的肩膀,一手托起那圆润的下巴儿,问:“你看着我的眼 睛,你看我还能让你走吗?玉儿,我离不开你了!这辈子也离不开你了!除非你要离开 我,那我没办法……” “你,你!”玉儿低低地叫着,泪花溢出了眼角。 胡泊吻着她的泪,又吻她泪湿的长长的翘起的睫毛,吻她挺直的鼻梁,吻她腮心的 酒窝儿。最后,吻住了她的唇。那艳红的唇边软软的,柔柔的。胡泊只觉得又有一股子 花香和草香扑面而来。 过了一会儿,他感到玉儿在回吻他了,她的舌尖儿伸了出来,吻着他的嘴唇,又去 吻他那刮得发青的双腮。 这时,电话铃却急促地响了起来,胡泊忙去拿起了话筒。 来电话的是吴经理。他有些歉意地说:“胡总,咱们的这笔生意,看来是做不成了。 仁局长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这批货不给你们发了。其他的啥也没说,就扣了电话。听口 气,挺火的。” 胡泊忙说:“这事办不成没关系。生意不成情义在。” 放下话筒,胡泊转回身,又抱住了玉儿,将她横抱起来,进了里屋,放在床沿上, 仍搂着她,说:“玉儿,我再问你一句,嫁给我吧!” 玉儿掠掠未干的长发,长叹了一口气,侧过脸,望着他,问:“你真的喜欢我?” 胡泊反问了一句:“你说呢?” 玉儿又长叹了一声:“如果……我说了我的身世,你肯定会嫌弃我的。我在你眼里, 肯定会变得一钱不值。” 胡泊用手轻轻地捏捏她的脸蛋儿,在上边吻了一下:“不会的,绝对不会的。除非 你嫌我老、黑、丑。” 玉儿缓缓地推开了他,坐到了对面的一把椅子上,说:“本来,我不想告诉你,或 者等过一段时间,再告诉你。如果,你想知道,我……” 窗外突然响了一声雷,震得窗户都颤动了一下。胡泊掀开窗帘的一角看了看,外边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院中一片迷迷蒙蒙。雨帘如无数条小溪,顺着玻璃往下流。接 着,又是几道银色的闪电,一串轰响的雷声。 胡泊双手的十指交叉在一起,用力攥了攥,用两个并在一起的大拇指顶住眉骨中间。 然后抬起头:“说吧,估计我不会动摇的。” 室内突然没有了声音,只听楼外雷声由远而近,轰轰炸响。雷声过去了,玉儿缓缓 站了起来,走到离胡泊一米多远的地方站住,解开了衬衣的第二个扣子,露出了胸口上 的那朵刺青。说:“你看看这儿。” 借着一道雪亮的闪电,胡泊看清了那块刺青,诧异地抬起头:“哎,上次在嫦娥酒 家拍照片,我怎么没发现?这,这是怎么回事?” 玉儿掩上衬衣,系上扣儿,说:“上次拍首饰广告片,让沈化妆师用项链上一颗镶 钻石的小金花给遮住了。”又回去坐在椅子上,“听我给你说。” 天低云暗,室内如黑夜一般。胡泊几乎看不清玉儿的五官。她开始讲起来,从自己 的父母、哥哥,讲到上高中三年级时,为了哥哥就业找对象而辍学当了来永的未婚妻, 讲到先在乡供销社门市部卖百货,后到县百货商场卖服装,来永让她当会计。讲到来永 在古梨木椅子上占有她的那个可怕的雷雨之夜,讲到20岁时就被来永在户口本上改为23 岁结了婚。婚后七年,因没能给他们家生个孩子,挨过数不清的谩骂。讲到来永把她绑 在古梨木椅子上,给她上老虎夹板,要给她前胸刺上个“永”字,讲来永硬给她灌牲畜 发情的兽药,讲来永西装口袋里的那团发黄的头发和裸女照片,又讲来永受贿的那些钱 和礼品。 玉儿这次没有哭,也没有流泪。她似乎很平静地讲着。讲到为什么离家出走时,她 把与韩立冬的事省略了,只说是来永故意找茬儿打了她一次,脸都给打肿了。她忍无可 忍,才逃了出来。 在她讲时,胡泊一句话也没说。玉儿说:“胡老师,我看出来了,你是真心喜欢我, 真心待我好。可我,不配当你的妻子。你完全可以找一个没结过婚的姑娘。我的婚姻虽 然名存实亡,可我还是个有夫之妇。而且,是棵……让人糟践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残花败 柳……胡老师……”胡泊把手一摆:“哎,还叫老师!”玉儿看了看他,一时不知叫什 么好。胡泊说:“改一个字,叫老兄吧!”玉儿就叫了一声:“泊哥!”又说,“我劝 你,不要一时感情冲动。你要谨慎地、冷静地想一想,再下决心。这件事,是人生的一 件大事。但是,我,无论是跟你,还是将来跟别人。我是一定要回去离婚的。这几天, 如果你没有急事需要我做,我就尽快回县里去办离婚手续。” 室外的雨下得更大了。胡泊仍一句话也没说。方才,玉儿的一声“泊哥”,叫得他 如听到了二十年前雪儿的那一声“小泊哥”。心颤抖起来,鼻子前额发了酸。他站起来, 朝玉儿走去。来到玉儿面前,伸出了双手。玉儿缓缓地站起来,定睛望了望他。两个人 缓缓地拥抱在了一起。伴着楼外隆隆的雷声,在不时闪烁的闪电光里,胡泊伸出一只修 长的手,托起她的脸,怔怔地看了几秒钟,吻住了她。玉儿胸前的那对水蜜桃紧紧贴在 他宽阔的胸膛上。他几次下意识地想去抚摸它们,又恐惹恼了她,就缩回了手,只箍紧 了她的细腰。两人不知吻了多长时间,胡泊动手解玉儿衬衣的第二个纽扣。玉儿用力护 着,不让解。胡泊说:“只解一个。”扣儿解开了,闪电光里,胸口上的刺青露了出来, 如一朵黑色的小花。胡泊把嘴贴上去,用力吮着,似乎想把那皮肤里的青色毒汁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