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郦静的手被高脚杯玻璃割伤,经过清创包扎后,已可返家休息。 他的手没被包成可笑的圆球状,越来越轻便的包扎,可看出材质的先进和他的 伤势其实不算重,但即使是这样,楚琬琰还是小心翼翼地护着他,活像他受了什么 重伤似的。 不过车内过于安静的气氛,可以感觉到一些不寻常的气息,郦静安静也就算了, 两人中总是负责炒热气氛的楚琬琰也过于安静,那是因为她感觉到他的不快。 一面开着车,楚琬琰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手……怎么会受伤?”他今晚 参加的是宴会,不是什么械斗吧? “不小心割伤的。” “不小心?” 主治大夫刘医生说,从他手心中挟出二十来片大小不等的碎玻璃,那会是“小 不心”割伤的?算了,既然他不想说就算了,不知为何,她忽然有点生气,气自己 的太过多情!天知道打从知道他受伤那一刻起,她是以怎样的心情飞车到医院,又 是怎样煎熬的在手术室外等候着,明知道只是清创的小手术,可她就是很不安、很 焦虑。 然后呢?好不容易等到他出来了,她只想知道他是怎么受伤的,但他的回答却 像是在打发一个不相干的人! 是啊,本来就不相干,她是他的谁?以前是代理孕母,现在是随时可以替换, 取代性极高的床伴,他什么也没承诺过她,不是吗? 接着,楚琬琰也不再多说什么,两人就这么一直保持沉默的回到家。 “你在生气?”进门后,郦静问道。 楚琬琰没理他,径自走回自己的房间。 两人虽然连亲密的行为都有了,而且发生的频率颇高,可他们还是各有各的房 间,也许……那是楚琬琰仅留的最后一道保护防线。 在她的想法中,房间是属于自己最私密的范围,她可以和郦静在这个房子内的 各个角落做最亲密的事,可却不曾让他进到自己的房间里。 因为是最私密的私人范围,那里只有和她心意相通,彼此恋慕的人才能留下, 多年来,这个房间除了自己,还是自己。显然的,郦静不是具有那个条件的人,抑 或说,她没那个“条件”让郦静留下。 除了上班地点,房间是她最常待的地方,她不想哪天郦静离开她的时候,她回 自己家,连个可以“逃避”、可以遗忘郦静的空间都没有。 以往楚琬琰只要走进房间,总能成功的将郦静阻隔在门外,彼此没有明说,可 奇怪的是,他们就是有这样的默契,可是这一回,当她走进卧室,郦静犹豫了一下, 还是推门跟了进去。 “你……”楚琬琰怔了一下。“这是我的房间!” “你在生气。” “出去,不准进来!”该死的!他现在就站在那里,以后他要是离开她,她是 不是每次只要进到房间,就会想起他,想起今天的事?他知不知道她每次只要一想 到他有一天可能会离她而去,就、就会难过得受不了…… “你在生气。” 他是语言学习机还是唱盘“跳针”?楚琬琰恼火!“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我们 根本不是那种可以生气的关系!我是你的谁呢?多年前是暗恋你的学生,多年后依 然只是个单恋你的笨蛋!” “你是苏蕊的妈。”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楚琬琰都快吐血了!在他的认定里,他们的关系最多就 只是这样?苏蕊的妈?也就是说,没有苏蕊,他们就什么都不是?他要伤人还真的 好容易! “对!要不是你完全不知情,我还没有办法当苏蕊的妈,你要是知道的话,一 定会马上阻止,我就没机会了,对不对?!”她试过,这段时间她真的努力尝试过 要和郦静愉快的相处,放纵和他之间那种暧昧不明的氛围。 她只要确定自己心里所想、所要的,知道自己爱着郦静那就够了。 她逼自己不去多想郦静对自己的感觉,不去猜测彼此的想法是否一致,她甚至 觉得,即使要她再单恋一次都无所谓。 反正她活在当下,她做了当年不敢做的事,她说了当年开不了口的告白,这就 够了。 日子一天天过,彼此的互动越来越多,交集越来越深,但越是和他亲密,她越 无法避免的感到焦虑不安和空虚,原来,这么多年来,在感情这一块,她并没有成 长,她还是那个做不到身心分离的女孩,她还是那个……想得到对方的爱才能让感 情继续的笨蛋。 像她这种保守的家伙,怎么可能觉得自己有办法在感情中洒脱呢?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郦静就事论事。 楚琬琰不敢相信他居然当着她的面这么说,摆明当年即使知道是她送上门,他 一定会回绝,明知道他的个性是这样,她也推测得到结果,可她还是觉得很难过… … 嘴巴动了半天,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突地,她用力推着郦静,想把他往门外推。 “你给我出去!出去!” “琬琰,情绪化解决不了事情!” “对!我就是情绪化,因为我只是个平凡人,不是理智冷静的大天才郦教授, 我就是不讲理,你能把我怎么样!” “……” 无奈男女天生力气有差,楚琬琰根本就推不动郦静,她又气又恼,想攻击他发 泄,又怕不分轻重的捶打,会不小心伤了他。 啊!她好想尖叫!为什么都到了这种时候,她都还不能随心所欲的发泄怒火, 她像是天生就注定要受郦静的气、任他欺负,一想到自己所受的委屈,她的力道顿 时变弱,转过身去,肩头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琬琰……”郦静叹了口气。 “你……你出去啦!”她真的觉得自己像个泼妇,也觉得无法将自己的感情传 达给郦静,只能藉由这种无理取闹的方式宣泄,却又感到无奈可悲。 郦静一个箭步向前,从身后环抱住她,她想挣脱,但又怕碰到他受伤的手,最 后只得负气的僵着身子,任由他抱着。 郦静见她不再挣扎,便试着开口解释,“男欢女爱这种事……我没有办法强迫 自己和不喜欢的女人上床,当年……我心里有人,会拒绝你是正常的,你虽然是我 欣赏的学生,但那时的我们并没有发展特殊感情的空间。” “……这些我都知道,易地而处,我也会这样,但还是觉得难过。”她哽咽悲 哀的说:“如果没有小苏蕊的愿望,我想……你不会来找我,又……如果小苏蕊没 有出状况,我也不会知道她是我的女儿,你也不打算现身,我们……也不会有机会 像这样在一起,说到底,我其实该知足了,是不是?”真可笑、真讽刺,也真够心 酸,她像一颗陀螺,郦静只要用一条线缠住她,顺手抛出,就能把她耍得团团转。 “琬琰……” 叹了口气,她说:“我没事,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郦静并没有照她说的做,反而缩紧手臂,将她环得更紧。 他有很好的学识、稳健的台风,可以向许多所谓的菁英、大人物讲述他的专业, 唯独在感情这一块,面对越是在乎、越是喜欢的人,他表现得越笨拙。 他知道感情无法用公式或“自由心证”去了解,可……什么事都得化为语言, 逐字说明解释,那真的不是他的个性,可楚琬琰却是那种事情没明确说出口,就不 算数的人。 这次带苏蕊回台湾,真的只是想完成女儿的心愿,他没想过要见楚琬琰,也许 不是不想见,而是……怕见了就走不开了。 他从来不怀疑自己的自制力,筑得如此高的心墙,他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它会有 崩坏的一天。 这么多年不见,他不想打扰楚琬琰,也不想乱了自己的心,只是……计划永远 赶不上变化。 无奈一叹,“当年,当我知道代理孕母这件事的始末后,没有立即去找你,是 因为我从朋友那里得知,你从医学院毕业后就回台湾了,在著名的大医院担任小儿 科医生,我想,以你的条件一定不乏追求者,你体贴温柔,想必身边已经有个疼惜 你的男人,知道你过得不错,我就没有继续打探你的下落了,你有你的生活,也许 你不想被打扰。” 她一定想不到,他辞去哈佛教职后再度回到校园,不是为了回去看看以前的老 师、同事,而是走过楚琬琰曾经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的每条路线、每个角落…… 后来他只要一有空,也会往谷天佑那里跑。 楚琬琰扁了扁嘴,豆大的泪珠就这么掉了下来。这就是最心酸的事,明明不乏 追求者,人家条件也不错,可是……她就是无法动心。 “是啊,说不定你也会和一堆女人交住!” 郦静没有否认,离婚后到知道楚琬琰的事的这段时间,在家人的劝说下,他和 一名世伯的女儿交往了快半年,但因为她不喜欢苏蕊,之后也不了了之。 知道他还真的和其他女人交往过,楚琬琰心里有说不出的复杂,火气一下子冒 得更高。 她知道,当然知道!郦静条件那么好,即使他已婚,还是有一堆女人觊觎他, 可是、可是……比起她傻乎乎的只爱他一个,很不公平! “追我的男人真的不少,个个条件也还真的不赖,五年啊……好长的日子,够 我交往好几个了。” “可以想象。”他话说得平静,心里却渐渐汇聚一股陌生的情绪,那种感觉, 就像在宴会上听到楚琬琰已经有交住密切的男友一样。 原来他也会吃醋!当年亲眼目睹前妻和别的男人偷欢,多少会感到难堪生气, 可更多的是“恍然大悟”,也许是那段婚姻,他们夫妻间互动冰冷,早磨损掉太多 的感情,因此即便在那一刻,他也没有太激烈的反应,可对于楚琬琰…… 他的反应超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他还真的以为她和一堆男人交往过?!楚琬琰心脏一阵无力。“你、你… …你出去!出去!”强迫他转身,在身后推着他。 气死人了!这个笨蛋! 又要他出去?他说了什么让她生气的话吗?不但推人,还捶了他的背好几拳! 这女人,原来是个小暴力份子。“琬琰,你为什么生气?”转头看她。 “我不要和你说话!”她现在真的超想尖叫! “生气的理由是什么?琬琰……我想知道。”他伸出双手抵在门框,硬是不出 去,疑惑的转身。 她生气的瞪着他说:“我的心住了一个恶房客,好说歹说就是不肯搬,过了好 久好久,久到连我都忘了那名恶房客的存在了,我开始大方的张贴‘租赁’公告, 也有新房客想要入住,可那些人总是无法顺利住进来,一开始我老是想不出原因, 后来才知道,恶房客从来就没有搬出去……你要听这些吗?是这样吗?你……你真 的很可恶、很讨厌!”分不清是委屈,还是生气,她的眼泪就是忍不住! 恶房客?指的是他吗? 郦静终于懂了,这么多年来,她心里放的还是那名“恶房客”吗?于是他轻轻 的问:“那个死都不搬的‘恶房客’叫郦静吗?” “你到底……” 她的话还没说完,下一秒立刻被热烈的吻住,郦静有些粗鲁的动作逼得她在娇 喘连连之余,不自觉的往后退,最后脚跟踢到床脚,往后一倒,整个人就这么被他 压在床上。 “郦静……你的手!” 气死人了!为什么她第一时间惦记的总是他!她明明就这么生气,不是应该要 骂骂他、诅咒他吗?可是……可是…… 她呀……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这个人?楚琬琰不禁在心中叹息,别开脸。 郦静不理会,他看着她。“琬琰,多年前我们相遇的时间不对,所以我们注定 分离,但多年后,我却不知道遇上你的时间究竟对不对……”知道她的心意,他索 性也把心中的疑虑说开。 既然她心里的那个人是他,为什么他会在宴会上听到那些话?难道只是认知上 的差异,抑或有人在说谎? “……” “如果你已经是属于别人的……”如果她有了喜欢的男人,如果她承认了…… 郦静冷静的眸子蒙上一层阴郁,在宴会中听到的话,不断在他耳边重复,再度 令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崩塌,低下头,他霸道而强势的吻住她,不容她拒绝。 没多久,楚琬琰上半身的衣服已经被他脱去,她怕挣扎会弄痛他受伤的手,一 直处于“配合”状态,可……不行!她的气没消,在最后一件底裤也被褪下时,她 立刻抓着床单滚到一边。 郦静声音沙哑,“琬琰?” 楚琬琰气息紊乱,微喘着气。“你受伤了,我连知道你怎么受伤也不能问,你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什么都不知道……”她越想越生气,满腹委屈让她 激动得说不下去。 “过来。” “不要!我们之间的关系太不正常!” “因为你心里有人?” 楚琬琰火大!“你丧失记忆了吗?我刚才都说心里住了一个死皮赖脸不肯搬走 的恶房客了!所谓的不正常是……”不管,她豁出去了!“我喜欢的太多,而你总 是……感觉就只有我在喜欢你!多年前暗恋,多年后单恋……够了!真的够了!” 反正被拒绝就这么一次! “过来。” “才不要。”她嘀嘀咕咕,脸忍不住红了。“一旦让你得逞,我又会忘记跟你 要答案。”明明他就是那么冷情的一个人,在床上怎能那么热情?热情到她根本就 不是对手,每次都只有竖白旗投降的份! 郦静忍不住失笑。既然她那么坚守“岗位”,那他过去也一样。 “你你你……”干么一直靠过来? “盛睿云是谁?” 咦?他知道他?“朋友。” “可以论及婚嫁的朋友?” “谁跟他可以论及婚嫁?”干么扯开话题? “你和他在交往吗?” “……没有。”是没有,可是她知道盛睿云对她很有心,有心到让她很感动, 感动到觉得即使不爱他,她是不是也可以和他牵手一辈子? 如果郦静一直没有出现,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理智上她会 拒绝,可如果盛睿云还是一样执着呢?这场“拔河”谁会赢,她就真的不晓得了。 他注意到楚琬琰顿了一秒才回答,有些闪神,于是他眯了眯眼,突然又吻上她, 拉开她遮挡在胸前的床单,强势的要她…… “等一下……” 他完全不理会她,薄唇继续在她雪肤上留下属于他的痕迹……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 …… 虽然他很矛盾,也知道该为她留条后路,可……他还是选择断了她的“后路”, 强迫她只能看他,走他这条路! 太荒谬了,楚琬琰想笑却笑不出来。他当是猫的报恩吗?!“替我‘完成我当 年未竟的梦’后,你还主动抱了我好几次!”真是太令人生气了!既然他认为是她 主动,那她也要陈述事实,他应该没忘记那一整夜的癫狂吧? 那一晚他一直到凌晨四点多才让她休息,一早他就神采奕奕的去参加学术研讨 会,而她则是昏睡到晚上,他从研讨会回来才叫她起来吃饭,有够丢脸! “那种事,我也只和心爱的女人发生。”喜欢的女人就在面前,对他提出要求, 不能怪他自制力太差,因为她只是早一步说出他的想望,“琬琰,五年的时间不算 短,诚如你自己说的,够谈好几次恋爱了,我没有把握你心里是不是还有我,可我 却清楚,我要你,我要你是属于我的,任何可以唤起你对我渴望的方式,我都会去 做,男欢女爱亦然。”先性后爱是本末倒置,可他在不确定对方怎么想时,只能选 择先下手。 楚琬琰的脸红了。这个人……她慢慢发现他除了精明之外,还很强势,必要时 甚至不介意耍手段。 “怎么,觉得我不够‘光明磊落’?”情场如战场,在完全无法掌控,不知道 能否得胜的状况下,他只能先拿下眼前拿得到的。 楚琬琰摇了摇头。“像你这样的人,想要什么没有得不到的,大概也是因为这 样,很少有什么东西是你非要不可的吧。” 她主动伸出手环上他的颈项,亲吻他。 “我一直以为,这辈子我可能都无法听到你的告白了。” “恶房客终于缴房租了。” “怎么办,你欠了好多年,可能要还很久喔!” “那有什么方式是我可以永远住下,而且不必缴房租?” 楚琬琰轻笑。“无赖!” 郦静轻轻在她耳边低语,“等一下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无赖。”说完, 他缓缓压下身,继续方才被打断的亲密。 热情再度被挑起,两人第一次坦承心中恋慕,心意相通的欢爱比往常的任何一 次都要热烈,情火助长欲念,点燃一簇又一簇的烈焰…… 两人忘情的欢爱,一次又一次把对方带往情欲的高峰…… 此时郦静的手机放在客房,响了一次又一次,最后进入语音信箱,留言者有着 年轻女性特有的悦耳清亮嗓音,说话时还带了点腔调—— “静,什么时候来找我?我想见你,打了好多通电话你都不理,我知道你现在 住在哪里,你如果不来找我,我只好自己去找你了……” ---------- 小说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