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数日以来,京城里最轰动的消息,莫过于贝栗儿即将于今天在红云楼正式挂 牌接客的事儿。 有财力的贵族纷纷摩拳擦掌,等着公开竞价那一天的到来;而贫穷的男人们 也背着妻小奔相走告,谁都没打算放弃这个天大的好机会。 红云楼光是敷衍这些先行前来探风的客人,就已应接不暇,更遑论还得一面 准备布置风风光光的场面了。 「你们小心点儿,别碰坏了这些宝贝!」 「柜子全都收起来,我要换上新的。」鸨嬷嬷闲吃着茶,东指西挥地号令着 大厅里十来名小厮。 这次得以大手笔的装修红云楼,可都是拜贝栗儿所赐!打着她的响名,红云 楼赚得荷包满满,甚至好些最上乘的家饰,都是由商行老板不取一毛自愿提供。 而如今,一切差不多都巳就绪,宾客也纷纷涌进大厅,气氛热闹得好比官家 要办喜事。 「觉兄,你可来了,咱们早巳恭候多时。」 「好说!」 大厅不分楼上、楼下,座无虚席,人满为患,宇文觉一踏进门见到此景,心 下更是骄傲。 贝栗儿是这么多人渴望得到的女子,而他,将会是唯一雀屏中选的男人。 哈哈,真是太快人心! 「栗儿妹妹呢?」一落坐,宇文觉便问。 其实不只他想问,全部的人都忍不住想要见见贝栗儿了。 「宇文公子人末到,老身哪敢让贝姑娘先行出来露脸呢!」一身大红缎子, 满头花枝招展,鸨嬷嬷今儿个是笑得合不拢嘴。 打她开妓院以来,开创如今日的这等盛况,她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若是晓得贝栗儿艳名远播的程度如此惊人,早个几年,她就算是骗、是抢, 也一定会把贝栗儿带进红云楼! 「现在我人都坐在这儿了,你还不赶快让人带她出来!」不到几刻钟,宇文 觉就灌下了数大杯的烈酒,整个人兴奋的不得了。 而他的催促,也是全场男人的心声,叫嚣喧闹的附和声接绩不断。 「诸位请耐心等待,贝姑娘就快来啦!」鸨嬷嬷一面安抚道,一面频频望向 后院,心里狐疑着丫鬟们到底在干嘛,良辰吉时都快到了,贝栗儿还不赶紧出现。 「咦?怎么不见黑兄?」 「嘿嘿,还在凤儿床上吧。」一人暧昧的回答,惹来宇文觉等一干人哈哈大 笑。 凤儿那套了得的床上功夫,他们是见识过的,只是想不到竟然连冷得像冰的 黑旭都给融化了,凤儿还真有两把刷子! 「快去请!」黑旭的身分非此寻常,他们的胆子也只够在背后这样嚼嚼舌根, 搬上台面来,黑旭还是得摆在首位,怠慢不得。 「甭请了——」打扮得美艳无双,凤儿婷婷袅袅地摆着腰肢进来。「黑公子 有要事待办,今儿个不在。」 谨慎地露出如花笑靥,凤儿一副完全掌握了黑旭这个男人的自信模样,差点 让鸨嬷嬷嗤笑出声。 楼里姑娘谁的心里不是清清楚楚?黑旭不在她那里留宿许久了,亏她还时时 嚷着黑旭对她的疼爱,以及要带她回宫之类的话语。 但,扣除贝栗儿不说,凤儿毕竟还稳坐红云楼花魁之位。她个性好强,心眼 又多,为免得罪了她惹祸上身,众姑娘部有默契地不说话,好成全她在这些熟客 跟前的面子。 「莫怪凤儿姑娘有空闲来作陪,咱们可真是荣幸啊!」 「可不是吗?人家背后有了尊法力无边的佛祖,谁还会想理你这个小土地公!」 又一人酸不溜丢地讽刺着凤儿,言语间道尽她势利的心眼。 「公子们真爱开玩笑!」凤儿暗咬银牙,勉强挤出笑脸说:「只要您们不嫌 弃,凤儿随时欢迎。」 黑旭不来,而她若还不把握住宇文觉这些人的心,花魁地位迟早会被动摇! 所以,即使百般不耐,奉承的话,凤儿犹是得说的好听。 「哈哈,这才是我们的好凤儿。」 「说的是、说的是!」 就在众人调笑玩闹之间,贝栗儿巳被人搀扶着,缓缓步上大厅前拔高架起的 金制亭阁。 「哇!」 「贝栗儿果真美啊!」 顿时,吵杂的室内鸦雀无声,唯闻抽气与赞叹声。 贝栗儿穿着一袭浅红衣裙,腰前流苏垂地,而外衫里头,则是略微透明的水 样兜儿,若隐若现的娇美身躯引人遐想。 男人们的双眼莫不贪婪地大睁,恨不得此刻刮起一道强风,吹开她的衣襟, 好让他们一饱眼福,消除心头那股骚痒难耐的欲念。 「本大爷出十万两!」 「我出十五万两!」 惊叹过后,喊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每-个男人无不卯足了劲儿,立誓 要得到贝栗儿。 「贝姑娘,还不赶快向各位爷道谢!」底价就已喊的这般高,鸨嬷嬷自是喜 上眉梢,连连捧着酒杯送到贝栗儿手上。 「承蒙抬爱,栗儿……先干为敬!」白着一张脸,贝栗儿被动地重复着鸨嬷 嬷方才交代过的台辞。 苦酒入喉,苦不过她已然冰冻的心……贝栗儿木然站立着,鸨嬷嬷要她说话, 她就说;要她喝酒,她亦喝。灵魂和躯体仿佛不存于一身,她,只是个毫无生气 的布娃娃。 然而,台下的那些男人哪里看得出什么端倪?他们的目光,只选择了她的美 丽入眼。 「还有谁能出价高过宇文公子?」 「没有了吗?」 后来,谁在喊话、谁在咆哮、谁在得意……贝栗儿统统不知。恍恍惚惚中, 她好像又喝了不少酒,好像……好像就全都不记得了。 好不好让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云一娲,玉一梭,淡淡衫儿薄薄罗,清颦双黛螺。 自古以来,男人贪看女子容妆,爱煞淡淡胭脂妆点后的桃花面,而唐风开放, 此风尤甚。 各大青楼妓院如红云楼等,莫不投其所好,时有歌妓舞女穿着暴露,敞开大 门让人方便观赏匀妆之美态,借机小赚一笔。 「贝姑娘,您看这件可好?」冗长繁复的沐浴过后,鸨嬷嬷取来一件绿色绮 罗外裳让她披上,对她曲线玲珑的体态满意得不得了。 宇文觉真是好眼光!贝栗儿可谓一块未经雕凿的璞玉,散发着自然的美丽, 假以时日,她若向红云楼的姑娘好生学习,想必京城里的王公贵族定会为她疯狂 不已。 说不定,连皇帝见了她,也不免嫌弃六宫粉黛无颜色哩! 贝栗儿没答话,任由一干侍女簇拥着她坐在铜镜前,替她梳妆打扮,准备迎 接宇文觉的到来。 他买下她后,当晚在红云楼被起哄的众人灌个烂醉,连走路都成问题,于是 贝栗儿侥幸逃过一劫。 可是,逃又能逃多久呢?宇文觉不是马上又要来了? 傅铅粉、抹困脂、画黛眉、贴花钿,她清秀的容貌渐渐染上粉红,眉样点出 了深翠,而云母片裁做的梅花金钿,伏伏贴贴凝在额上,倍增美丽。 接着,点面靥、描斜红。一双明眸外侧彩饰了几许艳红,迷人的酒窝更被点 显出来。 最后步骤——涂唇脂,一完成,截然不同的贝栗儿于焉呈现在每个人惊叹的 眼中。 「美极了!」虽是阅人无数,但,如贝栗儿此等丽质天生的容姿,鸨嬷嬷还 是头一回瞧见。仙女下凡大概也不过如此了! 「是吗?」镜里的人好陌生,贝栗儿轻瞥了眼,没有一点喜悦之情浮现。 皮相的美丽能够维持多久?不过也只是这几年的光景。色衰而爱弛,何况她 压根儿不祈求宇文觉的怜惜! 「当然。」鸨嬷嬷亲自扶她起身移坐至床沿,命人布上酒菜,然后说:「贝 姑娘,你再等会儿,宇文公子就快来了。」 「嗯。」僵硬地点点头,贝栗儿看着她们鱼贯步出房门,一想到接下来要面 对的事情,她不禁浑身发冷。 宇文觉最好不要来! 她以为她已经做足了准备,咬咬牙就能忍过去,可是,云雨之事何等亲密! 她不敢想象当宇文觉解开她的衣带时,她会不会忍不住当场杀了他! 她好怕…… 忽然,一阵吵杂声在门外响起,贝栗儿立即如惊弓之鸟缩进被单里,只露出 一双大眼屏息地望着门口—— 「你不能进去啊!」 「快拦住他!」 咿呀一声,门开了,贝栗儿的呼吸几乎被截断—— 「黑旭!」怎么是他?!贝栗儿惊叫出他的名字,涌上眼眶的泪花不停打转, 剎那间,她居然有种安心的感觉。 「黑公子,你别为难咱们了,贝姑娘不见客的!」鸨嬷嬷挡不住他的步子, 又怕宇文觉怪罪下来,急得在黑旭身旁直兜圈子。 「出去。」黑旭一扬手,众人纷纷被扫到几尺外的地板上去躺着,而房门就 顺势落了锁。 「你……」她想说话,可是眼泪却抢先一步夺眶而出。 「我不记得,你有这么软弱。」黑旭可没忘记,在江府的后门边,贝栗儿出 手打人的那股勇气。 「你……宇文觉……我……」 「他不会来了。」黑旭走近她,眼底少了些嘲弄,多了一抹柔软。 听他一说,贝栗儿皱皱鼻子,哇地一声就放声大哭了起来。 紧张超过了临界点,这暂时得到的放松让她只想狠狠地哭一场。 「哼。」眼前哭得像个孩子的女人,明明应该让他觉得厌烦,可是他除了哼 哼气,倒也说不上排斥。 这是什么情形?到底是黑旭改造了贝栗儿?抑或……其实是贝栗儿影响了黑 旭?他从前可没带过好心出门! 「呜……」外头急促的拍门、叫喊声全没听进贝栗儿耳朵里,她只管哭,甚 至把刚刚画好的妆都哭糊了也无所谓。 无论黑旭为什么会来,贝栗儿都不在乎!只要是他就好! 是黑旭就好! 「真吵。」一句话,门外再大的声响都莫名消失,黑旭好整以暇地吃起桌上 的酒菜。 而贝栗儿还是哭,一丁点停止的迹象都没有。 良久,他们就维持这个样子——一个窝在床上,一个坐在桌旁,彼此再无交 谈。可那协调的气氛,却如同一个个的气泡般冒出,要人无法不察觉。 至少,黑旭就因这个发现而开始暴躁! 「哭够了没?」好粗鲁的问话。 撒旦的使者中,就属黑旭最冷峻傲慢。他的不合群、独来独往是远近驰名的, 但是现在他竟然可以忍受和一个哭泣的女子同处一室,而且还忍着好半晌不发怒。 简直是奇迹! 「对不起……」贝栗儿实在不想表现得像个小可怜似的,但她就是没法子继 续在他面前伪装坚强。 不知不觉中,黑旭的出现,成为她唯一的依赖。 「后悔了吗?」如果贝栗儿因害怕而后悔,那么她对孩子们的付出也许就不 会完美得让黑旭反感。 可是贝栗儿却摇头。 「为什么不?」握住她的下颚,黑旭紧迫盯人地问。 一定会有个答案吧!他不信天地之间真有纯粹的灵魂存在! 「我……」他的手劲像上回那样握疼了她,贝栗儿挣扎不开,只能低低咆叫: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要是每件事都有答案,她就会明白对他的感觉究竟是什么了! 「顽固!」黑旭冷喝。 天哪,真正顽固的是谁啊?贝栗儿觉得有点儿欲哭无泪了。 「宇文觉迟早会来,你自个儿看着办吧!」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吗?黑旭懒得 再与她争吵,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她,蓝眸里燃起了一簇簇跳动的火光。 「黑旭……」贝栗儿软软的喊他,浓重的鼻音令人不舍。 望着她,黑旭的思绪有些昏乱,一时情动,他又再次吻住了她的红唇—— 贝栗儿起初有些惊吓,不过,这回她并不想抗拒。也许,是知道自己的清白 终究逃不了宇文觉的糟蹋,所以她情愿把自己交给黑旭。 而她的柔顺仿佛是-种鼓励,黑旭的蓝眸倏地转换为墨黑,持续加深的吻是 动情的证据。 「嗯……」被单滑落床角,贝栗儿只着外裳的美丽娇躯,于是裸裎在黑旭眼 前。 是谁给她穿成这个样子的?! 黑旭拨开她欲遮掩的双手,凝睇着她许久,然后暗咒着宇文觉的该死!贝栗 儿的美丽,他绝不会让宇文觉有机会染指! 没有意识到保护她的情绪益发猛烈,黑旭低下身子,迭上了她—— 「黑旭,你、你确定……」贝栗儿的双手平贴在他胸膛,口齿不清的问话, 分不清是推拒还是邀请。 她好热!全身热得仿佛着了火!在黑旭放肆的亲吻中,贝栗儿只感觉自己几 乎要被焚成灰烬…… 「张开眼。」黑旭的声音里有了微温。 贝栗儿乖乖听话,见他又俯了下来,于是双唇微分,等待着他的滋润。不过, 黑旭的吻却没有如预期般落在她唇上,反而转吮上她的胸房。 「啊……」出自于女性天生的羞怯,贝栗儿慌张得不知所措,根本没勇气看 向他。 衣襟大开,赤裸裸的娇躯飘散出诱人馨香,黑旭止不住侵略的动作,完全没 有意料到自己竟会对她如此沉迷。 情况愈来愈奇怪,他都有些迷惑了!究竟,他在坚持什么?贝栗儿根本不可 能会被他改变! 可他却要她! 「黑旭!」他的侵略来得如此猛烈,宛如狂风暴雨般席卷她周身,贝栗儿不 知道自己会被抛往多高的天际,唯有依附着他时重时轻的嚙咬,在他有力的臂弯 中频频喘息。 啪!啪!啪! 「开门哪!」 正当黑旭要更进一步探索她的身子时,方才平息的吵杂竟又加剧。 该死!他到底在做什么?!那些声音惊醒了他,黑旭迅速从床榻上坐起,墨 黑的眸子里满是挫败与暴怒。 他不能要她! 「黑旭?」顿失温暖,贝栗儿迷迷蒙蒙的眼眸半眯,还弄不清他突如其来的 改变为何。 而黑旭盯着她好半晌,沉默不语。 轻软的衣物散乱推堆在腰间,她此刻的娇态好美!黑旭的眼眸里有欲,然而 他却选了一个最远的位置坐下。 他还在顽固地抵抗着渐渐加温的冷心…… 「你——」捡起掉落床角的被子覆盖赤裸,贝栗儿咬着唇,对他及时的抽身, 不知自己该怎么想。 啪!啪!敲门声不肯停,但室内的温度却已降到冰点以下。 黑旭不解,贝栗儿怎么不怕他呢?他逼害她至此,她却丝毫不闪躲他,甚至 自愿委身于他,这是什么道理? 是她想要感化他的一种手段?还是她真的待他特别? 后者的想法,让他冷硬的心不禁柔软了几分…… 「即使宇文觉对你这样做,你还是坚持?」 「不然,孩子们能怎么办!」身子被他的体温熨得依然发烫,可是贝栗儿一 想到孩子们,不免又开始责怪自己疯狂的行径。 宇文觉要的是完整的她,而如果方才黑旭没有停下来,她变成他的人,宇文 觉还会要她吗?届时,孩子们一定会为她所连累! 这不是她最不乐见的吗?但……为何只要牵扯上黑旭,她就会芳心大乱,无 法多作思考? 他对她原来存在着这么大的影响! 「你不会赢的。」说来说去,就没有别的理由可以说了吗?孩子、孩子,她 说得不烦,他都听烦了。 贝栗儿的脑筋一定有问题!为了一群不相干的孤儿,做牛做马,吃尽苦头, 最终,连自己都保不住,黑旭完全看不出这有任何价值言! 「我知道你做得到,可是我还是想要相信你。」愚蠢也好,固执也罢,她只 是不想对自己说谎啊! 「蠢!」和她多费唇舌无益,他不可能把她的良言美句听进耳朵里,反正, 贝栗儿最后总会领悟——自私与恨,才是统驭这个世界的真理! 「哎呀!别推!」 「贝姑娘,你没事吧?」房门不晓得怎么突然就开了,挤在外头的人猝不及 防,全都一窝蜂地跌进房内。 而鸨嬷嬷也顾不得先理理仪容,便连滚带爬地挨近贝栗儿,从头到脚把她检 查了个仔细。 天晓得黑旭和贝栗儿待在里头这么久,会不会发生啥事!贝栗儿可是宇文觉 的心头肉、红云楼的财神爷,若是黑旭一口吃了她,那、那就该糟了! 呼……好险!床上没有落红的痕迹,代表贝栗儿还是处子之身!至于她颈脖、 臂膀上的斑斑红点嘛,鸨嬷嬷也只好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宇文觉惹不得,黑旭也难得罪呀! 红颜祸水、红颜祸水,此话一点不假! 「唉呦!黑公子,宇文公子临时公务缠身,特地商量您过来陪贝姑娘的事儿, 您怎么不事先打声招呼呢?快把咱们给吓坏了!」暂松一口气后,鸨嬷嬷又开始 周旋全场、谈笑风生。 黑旭没答她,径自喝着酒,然而他仍是半敞的衣襟却明白昭告众人,方才确 有一场缠绵上演。 鸨嬷嬷为顾全大局,不敢吭声,但,可有人没想的如此周到。 「啪!」清脆的耳光打上白晰如玉的面颊,贝栗儿被这股力道一甩,居然撞 到了一旁坚实如铁的床柱。 「贱女人!」凤儿气急败坏地朝她吼叫,温柔似水的依人状全都不见。 她从来对自己的美貌自恃甚高,可是宇文觉才被抢走,黑旭又接着迷上贝栗 儿?凤儿当然对贝栗儿恨之入骨! 「我的小祖宗,你静静!」瞧凤儿犹不死心,一古脑儿地想要继续攀打贝栗 儿,鸨嬷嬷连忙叫人拉开她,「先带她出去!」 争风吃醋也要看场合,凤儿风光了几年,反倒愈来愈不识大体了。 「我不走!贝栗儿,你少装死,快给我起来!」瞥见黑旭似乎无意维护只栗 儿,凤儿在心里窃喜着,胆子也就相形放大。 「嬷嬷,你让开。」一直被鸨嬷嬷挡住的贝栗儿,此刻缓缓抬头—— 「贝姑娘!」她的额头竟撞出一道血口!鸨嬷嬷一见,人差点也瘫了。 「这是给你的教训!」最好把她的花容月貌全毁了!凤儿睥睨她,笑得阴森。 「在红云楼里,你休想为所欲为!」 「啪!」凤儿还正在得意,不料贝栗儿一扬手,也重重还她一记耳光。 「无论你基于什么理由恨我,我都不会因此任你打骂。」纵使鲜血肆流,可 是贝栗儿清亮的眸子仍旧熠熠慑人,仿佛神圣不可侵犯。 生命的历程容不得她选择,顺从天意而行,是她的信仰,但,那并不表示她 贝栗儿会是个无骨柔弱的菟丝花。 「妳敢打我?」凤儿摀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你以为你是谁?进了红 云楼,你还想装清高?呸,还不一样是供人玩乐的妓女!」 「至少,我的心没有沉沦。」回应她的激动,贝栗儿有的只是平静。 而黑旭震动了下,执杯的手有些不稳,但他很快掩饰过去,依然默不作声。 「说得可真好听!」凤儿讽刺着贝栗儿,可是,却不再敢靠近她。 典型的欺善怕恶。 「不管你怎么想,我只坚持我认为对的事情。即使到了最后,体鳞伤的, 是我;而获得胜利的,是你,那又怎么样呢?我还是不恨啊!」这段话哪里像是 说给凤儿听的呢? 「你在说啥鬼东西?」 「爱由心生,恨亦由心生。我并非没有看见阴暗,而是,我更相信美好的力 量。」贝栗儿的呼吸渐弱,失血过多让她的神智有些恍惚。不过,她很坚持要说: 「人非草木,感情发生是很自然的。我爱他们如此,我爱……如此!」 逼着自己说完最后一句永不可能完整的话,贝栗儿就再也支撑不住,虚弱地 倒下了。 「快!快请大夫!」鸨嬷嬷这才回过神来。 贝栗儿的神采着实动人,全部的人几乎都忘了她此刻还带着伤。 「疯子!」凤儿暗啐了声,对大家手忙脚乱的模样十分不以为然,转而向黑 旭撒娇,「黑公子,凤儿都是为了您,所以才会跟她发这么大脾气,您……不会 真的喜欢她吧?」 黑旭不发一语,冷冷的眼神穿越过她,望向床榻。 那该死的女人成功地惹恼了他! 说什么狗屁理论,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可是……她说爱…… 可恶!她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再晕过去?黑旭发觉,他非常、非常想要知道, 贝栗儿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心跳……就是此刻这种感觉吗?早成空无的位置,为何又兴起了跳动的频率、 满溢的情绪? 黑旭感到前所未行的困惑! 「黑公子,您还没有回答凤儿!」偎靠在他身上,她使尽浑身解数地卖弄风 情,可惜,效果似乎不彰。 黑旭不耐烦地连一眼都懒得看她! 在地狱、在人间,他身旁之所以留不住一个长相左右的女人,究其原因,主 要当然是他的不羁:而次要的,就是凤儿这种类型的女人太多了! 美则美矣,性格方面一无可取! 烦躁地饮下最后一口酒,黑旭甩开凤儿的纠缠,大步一跨就迈出房门。 贝栗儿是生是死,跟他又有何干系?黑旭不需要关心! 一点都不需要!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