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台湾在过农历年的时候,正好有寒流过境,冷飕飕的。 而印尼里岛还是每天风和日丽,偶尔有午後雷阵雨,气温居高不下,不但四 季如春,根本就是四季如夏了。 在上司的期望下,望孟齐正在努力融入当地的生活,揣摩当地人的思考模式, 甚至连饮食都开始尝试或酸或辣,要不就是酸辣兼具的口味。 马不停蹄忙完一整天之後,换了衣服信步晃到饭店後方的沙滩上,手持一瓶 冰冻啤酒,找张躺椅坐下来想看一会儿星星之际,望孟齐发现,自己不但在享受 工作,也在享受工作以外的生活。 他在这个热带岛屿上适应良好,精神得到很大的解放与满足,只除了胸口始 终有著愈来愈严重的空虚感。他的心好像破了一个洞,是什麽都没办法填补的, 不管是工作上的成就感,抑或是生活中可贵的自由自在。 那个大洞,叫做顾以情。 有空时通个电话,固定Email 来往,他们谈的是所谓的远距恋爱,却是除了 生活琐事以外,没有机会多说。 他告诉她关於工作的情况,而她会说说父亲渐有起色的病情,以及她一个接 著一个的网页设计案。 除了工作,还是工作,虽然还算有趣,虽然望盂齐很喜欢听她说话,可是, 还是不够,而且愈来愈不够。 他想看到她,想拥她在怀中,想和她耳鬓厮磨、想成为她睡前最後看到的人, 起床时第一眼就看见的伴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到了适婚年龄,想成家的荷尔蒙开始分泌旺盛,不过望孟 齐非常确定,在他人生的前三十年,还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感受。 入夜後依然燠热的海边,望孟齐懒洋洋地坐在躺椅上,喝完了一罐啤酒,长 腿舒适地伸展著。睁眼可以看见夜空点点星光,闭上眼睛,则可以专心聆听海浪 声。 还有偶尔经过的游客谈笑声。 还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望孟齐迅速睁开眼睛,猛然坐直!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高跳修长的身影,穿著白色麻纱裤装,连在这南洋岛屿 上,看起来仍是那麽清爽飘逸。 “嘿,好久不见。”来人轻轻地说。 望孟齐从躺椅起身,眼眸大睁,不可置信。“爱湘?你怎麽……” “看来你在这里真的很愉快,气色很好。”吕爱湘轻笑著,美得很有个性的 脸上几乎没有任何化妆品的痕迹。她看起来也是神清气爽。 显然,去年年底那一场媒体风暴,在他们两人身上都已经云淡风轻,没有留 下痕迹了。 而他们之间曾有的情谊,也是一样。 “你怎麽会在这里?”他终於把话问完了。 “我来拍照,顺便渡假。我已经两年多没有放过假了。”吕爱湘潇洒地耸耸 肩,“去年媒体闹得很厉害的时候,我的经纪公司决定让我放个假,结果之前约 好的工作太多,一直拖到现在才有机会休息。” 望孟齐点点头,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吕爱湘则是上下打量著依然挺拔的望孟齐。几个月不见,他晒黑了,更显得 男人味十足,穿著素色衬衫和卡其短裤、皮凉鞋,看起来根本不像个日理万机的 人物,而像是来享受假期的观光客。 “我在报上看到你被派到这边来了。”吕爱湘好像跟老朋友闲聊似的,闲闲 说著:“前一阵子我经纪人有提到信华饭店要拍广告,问我想不想试试看,後来 就没下文了。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也在休假,何况我们公司短期内大概不会希望 看到我跟你又有牵扯。” “之前……很抱歉,造成你的困扰。”望孟齐想起她数度失控的报导,心怀 歉疚地说。 吕爱湘露出诧异的表情。“又不是你的错,何必道歉?你我的工作都和媒体 共生,迟早都会遇到类似的事件。何况,事情过去之後,还有谁会记得?”他会, 顾以情也会,这件事情对顾家造成的影响,是无法抹灭的。 不过他决定不要多说。 “你来玩几天?住哪里?”望孟齐习惯性的把双手又插进裤袋,开始转移话 题。“自己玩吗,还是有伴?需不需要什麽帮忙?” 吕爱湘露出一个微笑,转头看看一名悠闲站在稍远处等候的男子,然後转回 来,对望孟齐眨眨眼。 “对不起,公司下令要封口,恕我不介绍了。”她笑著说。 望盂齐扬起一道眉,故意说:“介绍什麽?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吗?” 吕爱湘被逗得笑了起来,半晌,才叹了一口气。 “你直一是个好男人。”她真心地说。“而且很正直,心也很定。不像我。” “像你怎麽样?”被夸得有点尴尬——望盂齐摸摸耳朵,故作定定地反问。 吕爱湘发现了他的不自在,嫣然一笑。 这个笃定刚硬的男子,其实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麽老成深沉,他的个性,甚 至带著一股商场上少见的循规蹈矩。 可惜,吕爱湘喜欢的是带点危险吸引力的。 “我一直比较欢华丽的、多变的、充满刺激的……不管是工作,还是爱情。 甚至是餐点。”她拨著被海风吹乱的发,充满个性美的瘦削脸蛋略仰著,每个角 度都可以入镜。“我曾经很不理解,为什麽你明明在大饭店工作,却对美食一点 热情都没有。” “那是工作的一部分,我没办法摆脱职业性的分析和评估。”望孟齐解释著, 一面想到凯文的观察成果。 “嗯,後来我也了解了。”吕爱湘微笑。“你对女伴也是这样的态度,实在 不令人意外。不过,发现你也会为了谁而失控,还跟记者闹翻的时候……真让我 大吃—惊呢。” 望孟齐又尴尬了,他变换个站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麽回答。 两人面对面站著的模样,就像两个老朋友在闲聊,浪涛声温缓而规律,远处 传来一阵游客谈笑声。 吕爱湘回头看看,而在一旁静候的男士也清了清喉咙,含蓄地示意。“我该 走了。”吕爱湘往前走了一步!伸出她修长优雅的手。“以後再见,祝你跟顾小 姐顺利。一直想跟你说这句话,不过在台湾找不到机会讲。” “谢谢。”他和她握手,忍不住半取笑地祝福:“也祝你和旁边那位‘没有 人’先生能好好谈一段华丽的、多变的、充满刺激的恋爱。” 吕爱湘笑了,然後,突然抬高左手,轻触了一下望孟齐的脸颊。 “你真的是个很好的男人。”她又说了一次,语气很轻。 然後,她转身走向那个始终在一旁默默等候著的“没有人”先生。 带著成味的海风懒洋洋地扑面而来,星空下,望孟齐看著那飘逸修长的身影 走远,玉手轻轻搭在身旁高大男伴的肘弯,像是广告片一样赏心悦目。 毋庸置疑,她是一道精致而迷人的飨宴。 而望孟齐面对著这样的美食,心中更是确定,他垂涎渴望的,是家常菜。 当他吩咐秘书凯文去订回台机票的时候,凯文大惊失色。 “可是,望先生,剩下十天就正式开幕、剪彩了!”凯文大声说。 “我知道,所以我三天就来回啊。” “望先生,你为什麽要赶著回去呢?” 为什麽? 因为一个男人的忍耐力是有限度的。 “因为……集团要在台北开记者会,跟媒体宣布立华准时开幕。”望孟齐随 便找了个藉口,若无其事地说。 “记者会在五天後,你刚刚说三天来回!”凯文可不是好唬弄的,马上反驳, “而且牛先生上次说过,这个记者会你不用去。” 望孟齐当然了解上头的意思,之前的冲突,媒体还没有完全淡忘。记者们在 追尹里的新闻时,还是会不大友善地提上两句。 媒体是很会记仇的,他老板牛先生这么说。 记者会这个藉口显然无法敷衍他日益精明的秘书,望孟齐乾脆板起脸,抱著 双臂,从办公桌後冷冷看著凯文,“我回台湾还需要什麽理由?也许只是单纯因 为台湾是个好地方。以前在信华时的秘书,从来不敢质疑我的命令或要求。” 拿上司架子压他也没用,凯文又露出一口被黝黑皮肤衬得雪白的牙。“是啊, 我也听说台湾是个好地方,真可惜望先生你现在不在台湾。” “所以我想回去。”望盂齐斩钉截铁说:“请你去订机票。” 凯文不大甘愿地出去了,临走前还不忘把一份满满的行事历搁在望盂齐桌上, 无言地提醒他——要腾出三天的空档有多麽困难,望盂齐不管。他非回去一趟不 可。 之前忙得昏天暗地,而等台北、印尼两边的记者会开完之後,就要开始接待 来参加开幕剪彩的贵客们,他知道这样很赶、时间上很勉强,可是还是无法抵挡 想见心上人的强烈渴望。 最雪上加霜的是,他跟顾以情已经快一个礼拜没有好好说话了。 她的工作似乎也很忙,没日没夜地赶案子,电话总是草草说两句,她就已经 进入半睡眠的状态,最近几天更是变本加厉,打电话去,都是关机。他知道如果 再这样下去,他们会愈走愈远。 如果是以前的望孟齐,会谨慎而疏离地站开一段距离,顺其自然,让两人之 间淡掉,但是现在…… 现在,他做不到,距离只让他焦虑,非常非常的焦虑。 去他的远距恋爱,这件事情,完全不合情也不合理! 当他又尝试打电话联络顾以情,却再度收到对方手机关机的讯息时,望孟齐 起身,焦虑地在宽敞办公室里踱步。 直到敲门声响起,打断他困兽般的烦躁来回。 “订好了吗?”一看到凯文去而复返的黑实脸庞,望孟齐迫不及待地问,一 面有点惊讶。凯文虽然管东管西的有点罗嗦,不过效率还真是满高的。 “没有。”凯文笑眯眯的,笑容闪亮到足够去拍牙膏广告。 “那还不快去订?” “因为不用订了。” 凯文的笑法有点诡异,望孟齐按兵不动,只是靠著大大的办公桌,眯细眼望 著他的秘书。 而本来站在门边的凯文,不愧是饭店服务业的老兵,只见他前进两步,很绅 士地把门拉开,好像要迎接什麽贵客一样。 两秒钟之後,望孟齐接到了一个软绵绵、香喷喷的贵客。 直到他紧紧把朝思暮想的人儿抱在怀里时,他还是不敢相信,以为自己根本 是在作梦,或是产生幻觉了。 “那我先出去了。”凯文鞠躬,很识相地溜了。 “嗨!”仰起的脸蛋漾开甜得入骨的笑,沐浴在透窗而来的灿烂阳光下—— 顾以情全身焕发著幸福光芒。 望孟齐深呼吸一口,熟悉的、纯女性的芬芳香气,抚慰了他所有因焦虑而紧 绷的神经。 就算是幻觉,也让他多温存一会儿吧。 她的身材不算高,嵌在他怀里刚刚好。望孟齐可以把下巴搁在她头顶心,娇 柔而凹凸有致的曲线彷佛是专为他设计,每一寸起伏都与他的刚硬贴合,天衣无 缝,他可以这样拥著她一辈子,不放手。 梦境一般的惊喜与旖旎中,望孟齐彷佛听见吱吱喳喳的话声从他怀中冒出来。 “我每天都赶工赶得头晕眼花,就是要把案子都提前结束,才能挪出时间来 这边啊。机票是经纪人郑哥帮我买的,不过钱是尹里出的,因为他说他是害我们 分隔两地的原因,要表示歉意。不过我回去还是会还他……”又是没完没了的一 直说下去,望孟齐也不打断,只是任著她说个不停。 大手温柔地拂开她滑落脸畔的发丝,然後,捧住她的脸蛋。 “你来了?”彷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望孟齐低低地问著,确定著。 顾以情则是点点头,笑得更甜了。 没有试探、没有无谓的矜持,有的只是直率和毫无保留的情意。这一切,都 深深撼动了望孟齐,他是一个简单的男人,他要的,是一个简单的女子。 山珍海味、美食佳肴於他都如浮云。他只想品尝一道专属於他的家常菜,温 暖、饱足,而且,怎麽吃都不腻。 “你真的来了。”俯下头,他的额抵著她的,刚硬的俊容在满心喜悦中柔和 了,本来在工作场合之外就不是很真言词的望孟齐,此刻简直像只学舌的九官鸟, 说来说去就是这一句。 “是啊。”柔软的甜唇轻啄一下他弯著笑意的嘴角,顾以情快乐地宣布: “不过我过两天就要回去。” 拥著她的手臂略僵了僵。“为什麽这麽赶?” “我也有工作啊,而且,我爸虽然好多了,还是需要人照顾。”她笑咪咪地 说。“他现在肯跟我说话了喔。我每天都在他旁边一直吵他一直吵他,烦得他不 跟我说话也不行。我出去开会他就闹脾气。好好笑喔。” 望盂齐的脸色却是一正,略略拉开了两人如胶似漆般的距离。 “你不想多跟我在一起几天吗?”望孟齐认真地问。 “当然想啊,不然我怎麽会排除万难的跑来?”还是那个无辜到极点的表情, 无辜到极点的回答。 “那……”望孟齐挫败地耙梳了一下自己的短发。“那怎麽办?” “我走不开,你也走不开,那就只好保持现状啊。”她轻松说著,还伸手拍 拍他宽厚的胸膛。“我有空就会来,你也不可能都不回台北,我们还是可以见面 嘛。没关系,我相信你,虽然印尼姑娘都满漂亮的,台北也是有很多帅哥!如果 你能放心,我也一定可以……” “等一下。”望孟齐打断她的滔滔不绝。 他已经开始起疑了,不相信顾以情会不在乎到这种程度。何况,她话中隐隐 的威胁之意,应该不是他多心错觉吧? 在那双圆滚滚的大眼睛注视下,望孟齐思考了片刻。 “不行,这样下去,绝非长久之计。”望孟齐决定,“我们要设法找出更有 建设性的方式。我要和你在一起,真正在一起!不是像这样分隔两地,偶尔才碰 面。” “可是照这样下去,我们只能分隔两地啊。你才刚接任这边的工作,根本不 能分身对不对?我呢,虽然工作地点有机动性,可是我要用什麽理由跟家里或客 户交代说我要离开台北呢?难道要说我结婚了吗?我们才交往没多久耶,我爸妈 都不认识你。这样好像不大好喔……” 听著听著,望孟齐的眼睛又眯了起来,他确定自己的怀疑不是无端出现。 他早该察觉的,不管是她微微颤抖的嗓音,还是她紧张才会出现的滔滔不绝 症状,在在都说明了——顾以情根本不像她外表看起来那麽轻松自在。 她很紧张,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紧张到快昏倒了。 为什麽?那些流水般冲出来的字句,背後有著什麽涵意? 仔细思忖片刻,望孟齐嘴角又重新扬起,他笑了,眼眸闪烁温暖的光芒。 “你是在向我求婚吗?”他静静地问。 轰的一下,顾以情的脸全红透了,她已经紧张到保险丝快要全部烧断的地步, 张开嘴,她这次大概可以说上三天三夜都不用休息。 不过,望孟齐没有让她再说一个字。人的嘴巴除了说话吃饭以外,还有别的 用途嘛。 比如说……以缠绵温存,许下承诺。 五天後,台北信华饭店四楼的一号贵宾厅,记者会进行到尾声。 台上一字排开的,是弘华集团第三事业部副总经理,也就是信华饭店的总经 理,集团发言人、饭店发言人,也就是财务长、印尼答里岛立华饭店总经理、发 言人、以及……原台北信华行销业务总监、现任笞里岛山的副总经理望孟齐。 资料、新闻稿和这一梯次的宣传照都送到各个记者手上,简报完成,两位总 经理致了词,问题也回答得差不多了之後,两个小时的记者会可以算是圆满完成 了。 不过,精采好戏在结束後才开始。 “望先生,请问您到答里岛工作,是饭店的决策,还是个人意愿?” “请问您这次回来有和顾小姐见面吗?有去顾家探望顾先生吗?他是不是已 经同意两位的交往?”“望先生,麻烦看这边一下。” “可不可以谈一谈,两位短期内有结婚的打算吗?” “望先生……” 潮水般涌来的问题,重新炒热了记者会的现场。 睽违几个月,晒得更黑、更有男人味的望孟齐,以他冷然又笃定的目光,扫 过底下急切提问的记者们。 台上主管已经离去,望孟齐本来也已经走到门边了,此刻被硬生生给挡了下 来。 “他们会记仇,你多少还是安抚一下。该解决的还是要解决。这就是今天你 飞回来参加记者会的主要原因,不是吗?”上司在临走前低声交代了几句,还鼓 励似地拍拍他的肩。 “老板,你不怕我又抓狂?”望孟齐哂笑著,反问。 他老板笑开了。“你闯的祸,总得自己解决。要是今天又闹大,将来你要收 拾的僵局就更棘手,相信你不是笨蛋。” 望孟齐确实不是笨蛋,面对一个个说不上友善的记者,他在贵宾厅门口站定 回首,沉默著,刚硬的俊容,有似笑非笑的表情。 “态度不用这麽高傲嘛,就聊个几句,我们也不一定都会写啊。”下面有个 记者嘟哝著。 “不写?之前光是臆测编造,就能写得风风雨雨,现在事情明朗化了,怎麽 不写?怎麽不用相同的篇幅来还我公道?”他神气的浓眉一挑,对著面前一个相 熟的记者说:“叶先生,独门报导对不对?” 叶姓记者被他的气势逼得只能点头。 “麻烦等一下。”望孟齐拿起手机,按了一个键,接通後随即说:“是我, 帮我查一下,就早上传给你的那个资料,找独门报导。” 几秒钟之後,他应了一声,然後扬声说:“独门报导,去年十月到十二月, 发了关於我的揣测评论文章,五篇。从今年一月之後,澄清的声明,一篇都没有。” 轰的一声,场中众人都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叶姓记者脸胀红了,呐呐分辩:“是社里要这样发的。” 望孟齐淡淡笑了一下。“是啊,你们都可以推给上司,待我们打电话过去时, 又说是记者交上来的稿子就是这样,推来推去的,我们就只能自认倒楣?” “望先生。话怎麽能这样说?信华发新闻的时候,我们大家哪一次没帮忙?” 旁边一位化妆明艳的女记者尖声反驳,“大家都是水帮鱼、鱼帮水,不顺著你的 意思,就这样撕破脸,未免太现实了吧?” 望孟齐注视著她,对电话吩咐:“大醒报。” 手机里显然传来什麽重要讯息,望孟齐仔细听了半晌,然後收线。 他抬起头,对著那位女记者,轻描淡写但清清楚楚地抛下一颗炸弹:“黄小 姐,大醒报对吧?顾以情小姐要我特别向贵社致意,感谢你把她描写成狐狸精, 还称赞她有酒家女的气质。她说她父亲看过之後,当天就入院开刀了。这一切都 是你的功劳,谢谢。” 突然,偌大的贵宾厅落入一阵尴尬而难堪的沉默。 望孟齐也不急著说话,他又习惯性把手插入裤袋,这是他等待的姿势。 “我们也只是在工作。”一个比较年长的记者开口,试图打圆场:“何况, 大众有知的权利……” “没错,大众是有知的权利。但是相对而言,他们有没有不知的权利呢?” 望孟齐淡淡地问,“在适当的限度内,我一直都乐意配合,各位与我都是旧识了, 应该很清楚,对不对?” 软硬兼施,果然是年纪轻轻就能管理一个大饭店的精英。 在场记者们一看到梯子,全都很精灵地顺势下台,“是嘛!望先生你如果肯 配合,那还有什麽问题呢,有话好说嘛!” 好说就好说,望孟齐微笑,气定神闲。 “我尊重各位的职业,也请各位尊重我和我女朋友、以及她家人的隐私—这 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记者们忙不迭的同意。 然後众人一愣,随即,问题爆炸般的进开了:“女朋友?” “望先生您和顾小姐的交往已经公开了吗?双方父母见过面了吗?”“顾法 官知道吗?他的反应如何?”“两位打算什麽时候结婚?顾小姐会搬到宫里岛去 吗?” “望先生?望先生?” 望孟齐已经不再回答,他丢下爆炸性的宣言後,转身迈开长腿,早已步出记 者会的现场。 能说的都说了,接下来,他还有更艰钜的任务要完成。 要收服一对固执又严肃的长辈,让他们愿意接纳他要带走他们女儿的事实… …这还不够艰巨吗?一次两次的拜访是不够的。他要硬著头皮,接受严肃的法官 一遍又一遍的详细盘查讯问,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结束。 相较之下,食人鱼般的记者们根本一点都不可怕、不值得担心。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