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日子表面上无波的过着,张之宁也努力配合郑元贤,希望自己能扮演好郑元贤 女朋友的角色。 郑元贤上下班宿舍、医院的来回接送,处处表现得贴心、宠溺,但却反而让张 之宁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这和以前愉快、轻松的相处方式截然不同。 怎么说呢?物极必反吧,人与人相处是不需要刻意表现亲密的,愈是刻意就愈 别扭。 远远的,张之宁已经瞧见郑元贤的车子驶近。 这是郑元贤新买的车子,在他们开始交往的二个星期后买的,张之宁始终没有 问为什么,但隐隐约约知道郑元贤这部车,只用来接送她或约会时用。这让她觉得 欠他很多,压力更大,她没有告诉他,她比较怀念以前坐哈雷出游的日子。 “之宁,”郑元贤下车,跑向她,搭住她的肩。“刚刚送了点货,来晚了!” 他解释着,额头上还布满着未干的汗水。 张之宁僵硬地笑了笑,望着他,心底隐隐的愧疚更深。“没关系,其实你可以 打电话告诉我一声,这里搭车很方便,用不着这么赶来赶去的。”她不要他赶,这 样的爱太沉重。 郑元贤轻轻一笑。 “不行,我喜欢亲自接送。”走了两步后,又提议。“晚上到我家吃饭好不好? 妈说很想你,每天都对我碎碎念没带你回家。” 张之宁闻言顿住了脚步,面有难色的看着郑元贤。她不敢去,怕睹物思情。 “……他搬走了。” 郑元贤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让张之宁整个人震了一下,她抬眼看他,渴求的 表情希望他能说的再清楚一些。 郑元贤却收敛了脸色,状似粗线条的转移话题。“不过我想还是算了,我突然 想到了一家餐厅,咱们就去解解馋好了!” 郑元贤为她拉开车门,让她坐上车。 车子发动。 张之宁的情绪却已经大乱,再也无心扮坚强。 “郑大哥,我想……回宿舍。” 郑元贤停下动作审视着她,他那双眼突然深沉了许多,一会后,又状似无事般 踩下油门,转动方向盘。 “就陪我吃顿饭吧,那家餐厅的厨子真的不错!”他笑说,取了一块CD播放, 不再让张之宁有机会拒绝。 张之宁无力的望着他,知道再也没有商量的余地后,全身乏力地仰靠着座垫, 望向车外。 风从车窗外吹了进来,和着沙子拍打着她的面颊。她住风吹着,希望能借此扫 去胸口的骚动不安。 他搬走了? 回到方岱凌的身边了吗?接掌了太翔集团吗?他……忘了她了吗?忘了那段日 子? 张之宁啊张之宁,你到底在介意什么?不是你自己选择离开的吗?那么你到底 希冀着什么?难道你以为他应该会回过头来找你?难道你一直是这么高古自己的吗? 她呻吟了一声,四肢发软,头昏无力。 靠在座垫上,她把头向后仰,再度开上了眼睛,脑袋嗡嗡地响着,她不能思考, 不能分析,不能做任何事,全身瘫软了下来。 “之宁,”一只大手落在她的头发上,一个亲切的声音自遥远的角落将她唤回。 “怎么了?”郑元贤一边开车,一边关心的问着。 张之宁赶紧坐直了身子,强自打起精神。 “没事,只是有点累,今天医院里的事情特别多。”她撒着谎。 郑元贤知道真正的原因,但不拆穿她。“那你要不要先睡一下?来,这外套盖 着才不会着凉。” 接过郑元贤的外套,张之宁只觉得心虚,看了他一眼,很快的再将眼睛闭上。 张之宁,你醒醒吧!求求你,别胡思乱想,别辜负了郑大哥…… 郑元贤看着她眼眶边微湿,手握紧了方向盘,咬着下唇,轻轻地、无声地叹了 口气。 “你要和岱凌解除婚约?!” 沈银刚走进客厅,就听见李仲谋对李承恩这么问着。 沈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皱起眉头转向李承恩,询问:“承恩,怎么回事? 和岱凌吵架了吗?” 李承恩沉着脸,看了一眼自己的父母,这才慎重的说:“我和岱凌根本没有感 情基础,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后,发现双方彼此个性根本合不来。” “这不是理由!”李仲谋毫不留情的反驳,“之前你的那次车祸就让我感到非 常的‘困惑’,不过现在先不谈这个,既然你人都‘康复’了,我们是不是该先讨 论一下你就任总经理一职的事情,这件事不能再拖了,眼看董事会马上就要召开。” “爸!”李承恩喊了一声后,忍耐的说:“我根本不想接任太翔总经理的职务, 事实上Lcream的业务蒸蒸日上,若不是您有意阻挠,Lcream现在会有更亮丽的成迹。” “我没有要你拿成绩单给我看,我也一直很相信自己儿子的能力,更不会拿太 翔开玩笑。”李仲谋盯着李承恩。“总经理一职非你莫属,我年纪大了,你到底要 我操劳到什么时候?我跟你妈也该享享清福了吧?” “爸,你并没有到需要退休的年纪,况且我还有二个弟弟。”李承恩冷然道, 丝毫不为李父这般说辞心软。 “太翔到底哪里不好?你为什么偏偏要去搞个什么服装的?”李仲谋耐性渐失。 “太翔没有什么不好,但是我喜欢更有创造性、更具挑战力的工作,太翔所有 的一切都有了具体的规画,甚至往后一二十年的发展也是,当这种公司的总经理有 什么意思?”李承恩毫不留情的批评。“还有更令人厌烦的,那些不事生产就等着 分红的董事群,明争暗斗、运用权谋,跟这些人工作叫我怎么愉快得起来?” 李仲谋被李承恩说得面红耳赤。 “既然你看得这么清楚,为什么还不回来帮我?难道你想看太翔整个被瓜分? 那是我一辈子的心血,你这个做儿子的,为什么就不能够为我分忧解劳?”李仲谋 用起哀兵策略。 李承恩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爸,您宝刀未老,太翔还不至于到被瓜分的地 步,而Lcream才刚刚起步,现在对我来说,它更具挑战性,也让我很有成就感,工 作灵活而机动,这些和太翔所存在的僵化与层级制度,有着非常大的不同,你就再 放我个几年,到时候若太翔莫非我不行时,我自然会回来。” “你!”李仲谋气坏了。“你行,你会分析、会说话,要真等到太翔非你不行, 那我这把老骨头大概也躺进棺材了!” 沈银见情况愈演愈激烈,赶紧劝道:“这是怎么啦?你们父子就不能坐下来好 好的说说话吗?有必要这样子吼得脸红脖子粗的?”说着,就走过去拉李承恩。 “快跟你爸道歉,太翔怎么说都是你爸一生的心血,瞧你刚刚批评的,难怪你爸生 气!” “我不是有意批评的,但事实就是事实,爸用人太讲究关系了,才会让一堆庞 杂的亲戚把太翔搞的乌烟瘴气,就说岱凌吧,爸明知岱凌是二表叔的一步暗棋,但 是爸却乐见其成,主要是因为二表叔政商关系不错,对太翔的业务扩展不无助益。 但是像这样的关系层出不穷,相对的太翔的问题就像滚雪球般愈滚愈大,权力 斗争也就永无休止的一天,难道这些爸都不曾仔细想过?‘’真是头疼,他本来是 不想说的这么明白的。 李仲谋怒视着李承恩。被自己的儿子一语道破多年来的隐忧,面子上是挂不住 的,但另一方面心底却暗自庆幸,李承恩人虽不在公司,但对公司整体的状况却了 若指掌,可见他还是相当关心太翔集团,这就让李仲谋更加确定,总经理一职非李 承恩莫属。 “好、好,你跟我提岱凌,我这就要问问你了,”话锋一转,李仲谋想到了一 个逼虎上山的方法。“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日子你躲在山上做什么?听说你看上了 一个小护士,你是为了她才打算和岱凌取消婚约?岱凌都已经告诉我了,听说你还 为了那个小护士赶她下山?” “之宁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我发现我没有办法忍受方岱凌的个性……” “你不需要找理由搪塞,”李仲谋立即打断他,他要的不是李承恩的解释,他 只要他就任总经理一职。“我更不会答应你取消婚礼,既然你不愿意就任太翔总经 理一职,那么这件事就没有商量的余地,该怎么做你自己决定。”丢下话后,就作 势转身离开。 “什么?爸!”李承恩急喊。 沈银走上前来,望着他。“我是挺喜欢岱凌这个媳妇,不过要真是个性合不来 那也没办法,但是你爸的个性你也知道,他作了决定就谁也更改不了,我想如果你 真的那么喜欢那个小护士,那就听你爸的话,回来吧!”说完,叹了口气,也回房 去了。 李承恩伫立在客厅,两道浓眉锁得死紧。 一整天,张之宁都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似身后不时有一双眼睛直盯着她似 的,但几次回头找寻都不见任何人影。 她摇了摇头,最后归究于自己神经质作祟! 当她踏进宿舍门槛时,巷口一道隐在暗处的颀长身影走了出来,手里拿一台数 位摄影机,在月光斜照下露出俊秀的五官,他就那样站着,久久不见离去。 “之宁,你男朋友真好!”张之宁一进宿舍,同寝室的碧霞就冲过来圈住她的 手,用一副好羡慕的口吻说。 张之宁奇怪的看着她。“你是怎么啦,吃错药了?” “我是羡慕你,羡慕的半死,有个道么体贴的男朋友,真是让人妒嫉死了!” 碧霞做出一副陶醉样。“送花、送点心、送补品,天热了还送冷气,天啊,为什么 我就找不到这种男朋友?” “真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张之宁瞪了她一眼,走回自己的床畔,这才发现 室内开着冷气。“咦。冷气修好啦?”宿舍的冷气坏了好几天了,院方推说没经费, 就是不肯送修。 “修什么修,这是全新的啦,喔,真受不了你!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 道?这是你男朋友送的啦,而且是全宿舍耶,喂,你知不知道这要花多少钱?你哟, 真是败给你了!” 张之宁愣住了。 郑大哥为全宿舍买冷气?他又为她花了一大笔钱? 心头更沉了,抬头看着那台全新的冷气,无奈地叹了口长气,把自己藏进棉被 里,似乎不去享用他送的冷气,心头的负荷就可以减轻一些。 李承恩自一堆的设计图中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时钟,已经深夜二点多了。伸了 个腰,站起身,走进浴室冲澡。 莲蓬头的水当头冲下,和着白色的泡沫刺痛了眼角,突然令他想起了一双生动 而活泼的黑眼珠。娇快稚嫩的嗓音以及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 怔了怔,他有半晌的失神。 关上水,取条浴巾里着下半身,走出浴室,打开柜子,取出一台数位摄影机。 张之宁的大眼珠在镜头下转动,镜头拉远,她在笑,靠着沙发坐着,一边吃着 零嘴,一边与同事们聊天,她的笑容牵动着他的情绪。 那么真,好似她就在他的眼前,像以前一样在与他谈笑。李承恩的唇角扯了一 个优美的弧度,突然张之宁站了起来,像是发现了他,李承恩的心脏莫名地紧缩, 她那双转动的黑眼珠停住了,透过镜头,定定的直视着他的眼睛。 他将镜头定格,呼吸急促,一只手在嘴唇上摩擦,舐咬,然后他伸出手去碰她 的嘴唇,碰到的却是冰凉的镜头。他的胸口又痛了! 他将画面列印出来,感谢科技的发达,能将她如此生动的呈现。他把她贴在自 己的面颊上、额头上,最后紧贴在自己的嘴唇上。 这丫头真这么狠心?才离开几天,他就快耐不住相思之苦了,怎么她一点都不 想他? 他原以为她会再回山上去的! 张之宁自成为郑元医的女朋友后,第一次正式到郑家,欧巴桑为此还特别的准 备了一桌子丰富的菜色。 “之宁,你要多吃一点,听到没有?”欧里桑很大声的招呼着,一张满是皱纹 的老脸笑咪咪的,像是中了彩奖的,喜形于色。 欧巴桑也忙着招呼。“之宁,不要客气了へ,阿贤啊,你怎么不帮之宁夹菜, 这个啦,这个好吃!” 张之宁扒了一口饭,郑元竖立即夹了一只虾子放人她的碗内。 “多吃点菜,否则妈准备了这一大桌,不知道要吃上几天。”郑元贤笑说。 “记得以后别像妈一样,煮饭像在办桌,吓死人了!” 张之宁有些尴尬地一笑。 欧巴桑看了张之宁一眼,可能是出自女性的直觉吧,她立即感觉到张之宁的反 应并不如郑元贤般热络,心里猜疑着,会不会是他们家阿贤热过头了?于是悄悄地 偷觑着郑元贤。 郑元贤心情愉快的扒了一大口饭,又为张之宁挟了另一道菜。“多吃一点。” “啊,对了,之宁,你以前老板那幢别墅是不是没住人了?你可不可以帮我联 络一下,福来嫂说要租房子,不知道他们要不要租人家?”欧里桑突然说。 张之宁震了一下,半晌答不上话。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僵。 郑元贤赶紧再为张之宁夹菜。“尝尝看这熏鸡,妈弄这只熏鸡弄了一下午,肯 定很好吃!快、快吃看看!” 张之宁感激地看郑元贤一眼,握紧筷子将那块熏鸡夹人口中。 欧里桑和欧巴桑两人相视而看,彼此交换了不解的表情,欧巴桑心中的隐忧加 深。 一顿饭在各怀心思下结束,饭后郑元贤父子坐在客厅里看新闻报导,张之宁则 坐在一旁翻阅报纸。 蓦地,报上一则新闻吸引住她的目光,上头写着耸动的标题:“惊爆内幕:太 翔少东正式入主,准媳妇被迫出局,太翔历史全新改写,起因只为小护士!” 她的心脏跳了两下,脸颊不知所以的热了起来,没有勇气再继续往下看,偷觑 了郑元贤一眼,悄悄的把报纸塞到桌下,调回目光假意看着电视萤幕。 但这样的动作还是被郑元贤发现了,他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张之宁心虚地避开邓元贤询问的眼神,匆匆站了起来,几乎是落荒而逃。“我 去看欧巴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着,人就逃进了厨房。 郑元贤疑惑,在张之宁身后弯下腰,取出刚才那分报纸,找了一会后终于找到 了答案,脸色深沉了起来。 听到仓促的脚步声,欧巴桑抬起头来,诧异的望着张之宁。“之宁,你怎样? 脸色不好看,是不是人不舒服?” “没有,我没事!”她急忙否认,却又心神不宁地碰翻碗盘,匡啷一响,张之 宁脸色更为苍白。“对不起,欧巴桑真对不起……” 欧巴桑疑惑地皱了皱眉头,弯下身跟着张之宁一起捡碎片。沉吟了一下后,终 于忍不住的问:“之宁,你坦白告诉我,你和我们家阿贤是不是有问题?” 张之宁惊地抬头,手指头即被碎片划了一道伤口。“啊!” 欧巴桑赶紧取来面纸为她止血,看着她,欧巴桑心底大概也有了答案。“之宁, 到我房间擦药。” “可是这里……” “摆着不会丢掉,走,先捧药再说!” 进了房间,欧巴桑掩上门,叹了一口气后,拿出药箱幕张之宁上药。 欧巴桑望着那张少了往日笑容的脸庞,心口的担忧更深,如果他们在婚前就这 么勉强,那么结婚对他们真的好吗?欧巴桑沉思。 几经犹豫后,欧巴桑终于下定决心,她-说:“之宁啊!我真的很喜欢你,自 从听阿贤伊爸说你和阿贤交往后,我就一直盼着你们赶快结婚……” “欧巴桑……” “你不要急,先听我把话说完。”欧巴桑牵住张之宁的手,“你还记不记得, 以前你来我们家就像是自己人一样,很自然,可是现在和阿贤交往以后,反而变得 很陌生,和我们的话也少了,我还记得你以前买菜,都会告诉我你的老板喜欢吃什 么,不喜欢吃什么,那时候你的表情要比现在幸福好几倍!” “欧巴桑!” “我是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之宁你听我说,我希望我家 阿贤快乐,我也希望你快乐,如果你能快快乐乐的和阿贤交往,那我就可以放心为 你们办婚事了,但是你做得到吗?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你以前那个老板?” “妈!” 郑元贤突然的一声大喝,将房里的两个女人吓得弹跳起来。 “你黑白讲什么?”他吼着自己的母亲并脸色很难看的冲了进来,抓起张之宁 的手,却完全不理张之宁的反应。“很晚了,我送你宿舍!” “阿贤啊!”欧巴桑用斥责的口气喊着。 郑元贤谁也不理会,抓着张之宁的手就往门口走,走的那样急,连张之宁差点 跌倒,他都没有停下急促的脚步,那模样吓坏了郑家二老。 “傻囝仔,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啦!” 远远的,在车子发动前,欧巴桑那含着焦虑的呼喊声,窜进了张之宁的心,她 似乎也听见了欧巴桑那一声长长的叹息,也或许,是她自己的……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