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平安医院—— 不像它的名字一样「平静」、「安宁」,反而一大早就传出怒吼声。 「坐下!裤子脱掉!」 「不……林医师……可不可以不要……」已经七、八十岁的老伯伯佝偻着身 子,打着哆嗦,畏惧的看着眼前扠着腰、满面怒容,看来威严无比的林医生。 「少啰嗦!我叫你脱就脱!」 被那声音一吓,年迈的身子抖了一下。任谁都无法把眼前的老人,跟那个当 年叱咤沙场的将军联想在一起。 没错,纵使在外面再怎么嚣张跋扈的人,到了林医生面前,都只能当只乖巧 听话的小绵羊。 老人用求助的眼神看着身边的两个儿子、两个媳妇,跟随行的侍卫官。可是 他们也一副没有办法的样子。任谁都不敢违抗林医生的决定,这是所有人都知道 的事情。他们也只好用同情、怜悯的眼光看着老人。 「爸,您就听林医师的吧!」大儿子说。 老人含着眼泪,转过身,屈辱的身子微微颤抖。 「Miss蔡、Miss周。」林克语示意两个站在一旁等候的护士小姐。「压住他。」 这两个护士,严格来讲不能称为「小姐」,说「欧巴桑」可能比较恰当。两 个人都是超过一百七十公分、八十公斤,拥有原住民血统,并且因长期劳动而有 一身强壮肌肉的女性。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好象两座小山一样。被两座小山…… 不,是两个身强体健的中年妇人压住的感觉,恐怕是谁也不想尝试的经验。 之所以动用两名护士的原因是,依照老伯以往的纪录,他绝对不会真的乖乖 就范。为了确保没有任何意外发生,林克语请两位护士压着他。 林克语看着被人制住、有如待宰羔羊的老人,嘴角泛起一抹冷酷又令人胆寒 的笑容,手上握着的针筒尖端闪耀着骇人的寒光…… 「哎呀——」 老人的哀嚎声从诊疗室里传了出来。坐在候诊室的病患个个脸色铁青、面面 相觑。 有人站了起来,想要往外跑。可是候诊室的人全都看着他,然后摇摇头。 那人想了一下,又犹豫的坐回原来的位子。 他想走,可是不能走。因为他知道若就这么走了,被林医师知道的话,下次 看诊的时候不知道会遭到怎样的「报复」。 林医师的个性之暴躁、性格之恐怖、记性之好,是镇上每个人都知道的。尤 其是对那些不乖乖吃药打针、遵照林医师的命令饮食、戒烟、戒酒、戒槟榔的病 人,更会遭到林医师可怕的「教训」。 可是为什么林医师的候诊间永远人满为患?为什么就算林医师态度如此差, 还是有一大堆人等着看病。原因无他,因为林医师的医术之好,也是远近驰名的。 平安医院坐落在山边的一个小镇,除了林医师以外,就是创立平安医院的老 院长跟他的医生儿子轮流为病人看诊。但是林医师的病人最多,原因无他,只因 每个给林医师看过的病人,都可以感受到病情明显的改善。有关林医师的传奇故 事已经传遍了小镇,甚至是远至几百公里外的城镇,都有人专程搭几小时的巴士 来就诊。 听平安医院的老院长说,林医师是医学院第一名毕业的高材生。还没毕业之 前,就已经有好几间著名的医院等着延揽她。至于林医师为何拒绝了这些高薪且 诱人的邀约,而愿意到这东部的小镇当医师,谁也不知道。只听说过林医师小时 候住过这里,而且林医师死去的母亲曾经是平安医院老院长的病人。 不过一个前途光明的年轻医师,真会因为这样的原因就放弃大好前程吗?以 世俗的观点来说,有点不可思议。老院长除了为自己的幸运而暗自高兴之外,也 抱着一种如果林医师哪天决定离开医院,也没有办法阻拦的忐忑心情。 老人被两个儿子搀扶着从诊疗室里虚弱的走出来。候诊室里的人都以一种怜 悯的眼光看着他。 老将军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打针,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老院长就曾经 因为要帮他打针而被他揍了一拳,自此后就没有医生敢强迫老将军打针了…… ㄜ……显然林医师除外。 看来林医师就连一向顽固的老将军,都有一套「整治」他的方法。 可怕的林医师…… 「下一位!」诊疗室里再度传来林医师的吼声。 所有人都不禁颤抖了一下。 下午的门诊时间到五点半。可是这时林克语通常只能诊疗完一半的约诊病患, 总要到六、七点之后才看得完所有病人。 已经连续工作超过十个小时,再加上早上的门诊一直到下午一点才看完,连 午餐都还没来得及吃,就又要继续看下午的门诊,林克语的胃因而微微抽痛着。 但依她的个性是不可能向别人诉苦的,更不允许看诊的品质因此降低,或草草结 束诊疗。 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林克语的脸色很白,可是一般人大多不敢直视她,所 以当然也不会看得那么仔细,顶多只会感觉到林医师的脾气变得更加火爆了。 「还有几个人?」林克语问一旁的Miss周。 她翻翻手上的病历。「还有十个左右。林医师要不要休息一下?还是请他们 改天再来?」 「不用了。」她淡淡的说。虽然身体已经对她发出警讯,但只要一想到那些 病人已经等了那么久,有些甚至远从别处而来,她就无法说出休息的要求。 「下一位!」 一个紧急煞车的声音划破宁静的平安医院,之后是连续而急促的皮鞋踩在地 板上的声音。 一个高大的男子被一群穿著黑西装的随扈簇拥包围着,男子扭曲着一张英俊 而棱角分明的脸孔,他的腹部压着一条白毛巾,上面被鲜血染红了。男子看来正 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但是他咬紧牙根,连一句呻吟都没有。 「董事长,我帮您推一张轮椅过来!」勤快的随扈一进医院马上就大声喳呼。 「喂!推张轮椅过来!」 此时已是晚上六点,平安医院里只剩下林医师的诊疗室门口,还有十个左右 的病患,而病患们被这群看来极不寻常又态度张狂的人吓住了。 看这架式,似乎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来了。而且,被黑衣大汉围住的男子, 有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孔,好象是某个名人,却一下子想不起来,一群病患就这么 呆呆的看着来人。 那名随扈左看右看,既找不到轮椅,又看不到护士。 「去!乡下地方的医院怎么这么落后?!」他忿忿的低吼。 「算了。」男子一挥手,声音虽然没有往日的宏亮,却自然有股威严。 「董事长,我立刻叫医生过来!」 男子沉默着,冷汗还是不停自额上流下。他的属下见状,立刻冲到林医师诊 疗室的门口。 一个老先生正要进入诊疗室,却猛地被黑衣大汉拉住。 「喂喂……你们干什么插队?好不容易轮到我了,你们怎么不讲道理——」 吵闹声传进诊疗室内,林克语不悦的皱紧眉。 「外面发生什么事?这么吵?!」 脾气本来就不好,再加上胃痛,林克语的火气整个冒上来,她忿忿的站起来, 一把拉开诊疗室的门。 「吵什么?!」 「林医师!这些家伙想插队!」老先生赶忙告状。 林克语冷冷瞪了一眼那些黑衣大汉,当然也没有错过被那些大汉围在中间的 高大男子。 「你就是医生?」其中一名穿著西装的男人看着林克语身上的白袍,毫不遮 掩地面露轻蔑。 林克语没说话,只是眯起了眼。 那中年男人转开目光,回身宛如变脸一般,迅速转变了态度,整个面容从极 度不屑变成极度恭谨。 「董事长,乡下地方没什么好医师。这医生虽然看起来年轻不牢靠,又是个 女的。不过您的伤还是需要做一些紧急处理,就委屈您先给这医生看看,等台北 那边的专机到了,我们立刻安排您直接到X 大外科主任张医师那里去。」 高大的男人面色惨白,显然还是很疼,只是那中年男子只顾着拍马屁,没注 意到主子现在的状况。 男人不耐烦的挥挥手。「不用麻烦了,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伤,给这医师看就 行了。」 不约而同的抽气声来自候诊室的病患。 这些家伙真是不要命了,居然敢用这种语气对林医师说话?! 只见林克语轻哼了一声,虽然没有表现出一丝生气的模样,不过清冷的眸光 却比外露的愤怒还令人害怕。 「你。」她的手指着刚刚那名老先生,冷静的道:「进来。」 她看也不看那群黑衣大汉。 中年男人楞住了,似乎完全不能理解刚刚听见的话。 片刻后他才会意过来,随即愤怒的哇啦哇啦大叫: 「妳、妳居然敢!你知不知道我们董事长是谁?!」 林克语面对这样的叫嚣,只是极冷极冷地睥睨着他。「想必贵董事长是很尊 贵的人物。既然请得动X 大的外科主任,那么也不用浪费时间在我这里了。你们 可以出去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明白得很。」一旁看着这场大快人心的好戏的老先生插嘴。「叫你们 滚蛋啦!」 「混帐!妳——」 「够了!」沉稳的低吼声来自于那名受伤的男子,他瞪视着林克语,不怒自 威的英俊面孔带着一股常人不及的魄力。 但是,林克语没有在他的瞪视下畏缩,相反的,她灼灼的黑瞳不驯的回瞪他。 男子咬紧牙,额间青筋隐现。「我们走!」 他是何等高傲的人,怎么可能求一个女人?现在的情况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没 错,可是他宁死也不愿意受那种受制于人的窝囊气。 「可是董事长您的伤要不赶快就医的话——」 「我说走!」 就在一群黑衣大汉簇拥着男子要转身走出医院的时候,一个穿著白袍的老医 师走了进来。 「咦?这不是戴董事长吗?」 老医师是平安医院的吴院长。他刚刚吃完晚饭,从医院后面的住家过来,想 说看看林医师的状况,顺便叫她去吃饭,想不到竟看到一大群人。而在那群人中 间的,正是他前几天经过村长引见过的帝华集团董事长戴健棠。 吴院长对他印象非常深刻,除了曾深深震撼于他浑然天成的尊贵气势之外, 平安医院的未来也跟这个大人物息息相关。 「戴董事长怎么了?」既然他是这么重要的人物,看见他被手下搀扶着,脸 色惨白,身为医者的吴院长当然也关心的问。 戴健棠本人沉着脸不语,可是他身边的人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眼前的医 生老是老,可态度比那个不知天高地厚,还冷言冷语要赶他们走的年轻女医师不 知道要好几百倍。 「我们董事长受伤了,需要立即的照护。」 「什么?!那当然了。」吴院长匆匆唤来两个护士。「Miss周、Miss蔡!快! 送戴董事长进病房!」 被老院长这么一喊,原本站在林克语这边的两名欧巴桑护士,也不能够公然 违背院长的话,虽然不情愿,却也立刻推来一张病床。 由于吴院长恭敬钓态度,戴健棠不再有离开的理由。一方面也是真的疼得紧, 他便在属下的搀扶下躺上了病床。 老院长一看躺上病床的戴健棠露出来的伤处,就皱起眉头。 「林医师!可能要麻烦你来处理了。」 吴院长的专长是内科,而林克语则是外科,这样的伤当然需要倚赖学有专长 的林克语。可是就当吴院长「理所当然」地这么说的时候,却同时有两个不同的 声音传来—— 「我不给她看!」 「我不管!」 然后吴院长看到的是,从病床上愤恨地坐起来的戴健棠,跟站在诊疗室门口 冷冷睥睨着病床上病人的林医师。 吴院长楞在当场,茫然的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疑惑地搔搔已经没剩下多少 头发的头颅。 「ㄜ……这是……怎么回事?」 病人已经躺在手术台上,伤口初步清理干净,照过X 光。一旁的台子上也摆 满了手术刀、镊子、剪刀等等器具。 老院长穿著手术服、双手消毒干净了,看着躺在手术台上的病人—— 病人眼神镇定,一点都没有一般人面对手术时的恐惧。 不,恐惧的不是病人,而是他。吴院长感觉到一滴冷汗从背后淌了下来。 已经有多少年没有站上手术台了? 他老了,而且是个内科医师,根本就无法胜任这个工作,这点他不打算自欺 欺人。再想想眼前这个男人的影响力,万一有一个轻微的闪失……他舔了舔干涩 的唇。 「等……等一下!」 身为一个医师,在手术台前拋下病患,实在是一件丢脸的事情。可是吴院长 已经太老、经历过太多事情,不会因为一时的意气,而作出任何冲动的决定。 「林医师!林医师!」落荒而逃的院长哭丧着脸跑出手术室,看见正要到医 院后面的餐室吃迟来的晚餐的林克语,有如溺水的人看见浮木,他急急忙忙抓住 了她。 「还是你来吧!我不行!医院里就你一个外科医师。帮帮忙!拜托!」 林克语挑眉。不用院长说,她也知道他说的是哪个病人——那个嚣张跋扈, 她深感厌恶,而且一点都不想理会的男人。 她拒绝为这种人看诊——那是她刚刚放的狠话。然而当冷静下来后,存留在 她内心深处,身为医者的道德与责任感,让她有了不同的想法。再加上老院长真 诚恳求的表情…… 想也不用再想,她一言不发的走向手术室。虽然饿到胃痛、虽然已经累到恨 不得能立刻休息,然而只要有一个病患没有受到应有的医疗,她就没有办法放下 心。不论面对的是怎样的人,就算是个杀人放火的坏胚,她的工作是把病人治好。 走进手术室,换上手术服、消毒双手,她的动作迅速流利。 看了病患的X 光片后,她很快的在脑里描绘整个手术的流程。 「我不需要你来为我动手术。」 不得不令人折服的是,男人就算是全身赤裸,也难掩他浑然天成的王者架式。 林克语冷笑了一下,低下头,恶劣的咧开嘴角。「可惜你没有选择。」 他瞪视着她。可是就在那一瞬间,林克语已经把麻醉药剂注入他的体内。 药效发挥的很快,黑暗一下子就淹没了戴健棠的意识…… 身体很重,脑袋很重,四肢好象被某种力量束缚住,无法动弹。然而意识却 渐渐清楚,渐渐听得到一些声音、闻得到一种消毒药水的气味,可是眼睛就是睁 不开。 「林医师,你去休息一下吧!」 「没关系。我等病人醒过来。」 「可是你晚饭都还没吃——」 「我在减肥。」 「你已经瘦成这个样子了还减?」 对话着的好象是个年纪梢长的女性跟一个年轻的女子。他迷迷糊糊的想着, 又迷迷糊糊的沉沉睡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入眼的是一片白色。白色的墙、白色的日光灯、白色的 帘子……唯一不是白色的东西是墙上的时钟,上面指着一点三十分。他从窗户外 面的漆黑判断此时是午夜。 「醒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自耳边响起。他转过头望向声音的源头。 四周很静,似乎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跟这个穿著白袍的女人,她的脸上依旧 带着令人反感的高傲和讥诮。 戴健棠渐渐回忆起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工地意外受伤,然后到这个偏僻地 方唯一的医院,遇到一个该死又可恶的医师…… 他瞇起眼瞪她。他的一瞪在商场上曾经吓坏过许多狡诈的对手,可是眼前这 女子却好象丝毫不受影响。 她勾唇冷笑。「噢!精神好象还不错嘛!很好,恢复的不错。」 他讨厌这种屈居下风的感觉,可是却偏偏处在这样的情势下。她是医生,他 是病人,好象这就决定了两人对峙的输赢胜负。 他咬紧牙关。那女人却越显得气定神闲,她走到他身边,从上而下俯望他。 「你左手上的伤缝了三十几针。插入伤口的木头碎片都已经取出来了,现在 要担心的是有没有感染的情形。要住院几天等伤口痊愈。」 简单、没有废话就把处理的情况告诉病人,她还把手术前后的X 光片秀给他 看。 他讨厌这个女人。可是不得不承认,她表现得虽然跟「亲切」两个字沾不上 边,但是至少专业、有效率。如果她是他公司的员工,会是他重用的那一种。 他看看自己缠了厚厚纱布的左手,拧起浓黑的剑眉。 「我要出院。」 「出院?」讥诮的声音再度传来,林克语用指甲戳戳他的纱布。「凭你这个 样子想出院?哼!至少待个一个礼拜再说。」 那个举动让他痛得倒抽了口气,她脸上的「瞧!我说对了」的表情更是让他 气的内伤。 他愤恨不平的瞪她一眼,心头刚刚升起的一丁点尊敬已荡然无存。 什么专业?她根本不专业!哪有一个正常的医生会这么戳受伤的病人?在他 看来,她根本就是个以看病患痛苦为乐的恶魔。 「我要转院。」他倨傲的说。 「好啊!我是求之不得。」她一点也没有挽留的意思,反而好象恨不得立刻 赶走他这个麻烦。「不过刚缝好的伤口要是又裂开,就很伤脑筋了,这里离城里 的大医院可远了。哈……没关系嘛!反正你有的是钱,再开一次刀,把缝线拆掉, 再重新缝一次好了。」她的语气很轻松,说出来的话却令人头皮发麻。 戴健棠清楚她说的是事实。转院这件事对现阶段的他而言,没有好处。可是 要他接受这个女人的治疗,又是一件令人无法忍受的事情。 可恶!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就是这种情况。 看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林克语勾唇而笑。但突然间,她的笑因为某种缘故 而消失。她微蹙着眉心,左手抱着自己的上腹部。 这女人怎么了?戴健棠疑问的眯起眼。 只见她从白袍的右边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药袋,打开,拿了一粒白色的药丸往 自己嘴里丢,再转身从一旁的开饮机倒了些水,吞下。 他无言的看着她流利的动作。 好巧不巧的,那种药对他而言很眼熟。有一阵子他因为工作压力过大、工作 时间过长、饮食不正常而闹胃病,常常要吃这种药。 眼前这医生也有胃痛的毛病吗? 有没有搞错?!她自己是医生不是吗? 医生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的身体吗?或者她也跟他一样工时过长、压力过大? 难道她从下午帮人看病,到帮他开刀,再到他醒来这段期间,一直都没有休息过? 这个推论让他有些讶异,可是他很快告诉自己——那关他什么事?他干嘛管 她休不休息、吃不吃饭? 吃完药转过头来面对他的林克语,脸色苍白得就像是医院的白墙一般。然而, 她脸上令人不舒服的高傲却仍然没有退去。 「既然你醒了,我就不管你了。聪明的,就乖乖躺着休息别乱动,有什么事 情按这个铃。」她将一个末端有着红色按钮的灰色线,丢到他伸手可及的床边。 「我的属下呢?」 「我把他们赶走了!那些人惹人讨厌。」 戴健棠气结。 林克语转身欲离去。 「等……等一下!」似乎是从牙关里硬挤出来的声音,说明了发话的人有多 不甘愿,却又不得不说出来。 「又什么事?」她不耐烦的回头。 「我……」该死!他居然得跟这女人拜托这种事……「我想上厕所。」 林克语一楞。小医院本来急诊的情况就不多,反正人手不多,大家住的近, 也没有排夜班护士这种制度。而现在,大家都休息了,所以只剩下她…… 她的表情跟他一样僵硬,然后有几秒钟他们就这么瞪着彼此。 「该死!」低咒一声,她还是走回来,从病床底下拿出一个干净的夜壶,递 给他。 他拿过夜壶。身体一动,却发现退了麻醉的伤口痛得不得了,另一只手上打 着点滴,这种情况根本就很难把想做的事情做好…… 他耳边又听到一声「该死」,然后有人夺走他手里的夜壶,俐落的掀开他的 病人袍,然后夜壶就摆在他「那个」地方。 「快点!」声音带着明显不悦。 然而,说到不悦,他又何尝不是?可是形势比人强,他也只能忍着屈辱,完 成那个生理动作。 这个晚上对病房里的两个人而言,都是难熬而且悲惨的一夜……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