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思佳在医院陪了父亲好长一段时间,父亲的新病情,不只令她震惊、害怕, 还让她有种茫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感觉。 她的心情就像今晚的天气一样,滂论大雨直下。 她走进家门,坐在客厅沙发上那个等着她的人让她惊讶。 “你去哪里了?”他露出很不高兴的表情。 “医院。”思佳恍惚的回答道。 言耀宇缓下不悦的心清,“恭喜你。” “恭喜?” “你赢得那个标案了。” “喔。”她都快把这件事情忘记了,脑子被父亲的事情占满了。 言耀宇微蹙起眉。“你怎么了?” 他能够很准确的看出她的情绪。她很不对劲,因为她茫然的眼神,以及乖顺 的态度。 “发生了什么事?” 思佳抱着自己的上臂,眼睛里不自觉流露出脆弱。她忘记了言曜宇是她应该 讨厌、应该痛恨的人,此刻她有想跟他分享心情的冲动,“爹地他……医生说检 查出肝癌,而且是末期。” 言曜宇对这个消息的反应是,那人终于得到报应,但是他没有把这点表现出 来。 他在乎的是眼前的这个女人。 他站起来,走向她。 他宽厚结实的胸膛就在她面前。他没有说话,却好像也是一种表达。忍了一 个晚上,不敢在父亲面前掉下的眼泪,很轻易的就滑出眼眶。她靠倒在他的怀里, 嘤嘤哭泣得像个小孩。 思佳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他胸前的衬衫好像都被她的泪水沾湿了,她怔怔 的看着那摊水痕,缓缓回过神,她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在他面前毫不保留情绪。 但她就是有一种冲动,想要找个人倾诉、想要找个人依靠、想要找一个人, 好好倒在他怀里哭,而那个人居然是他…… 被自己心里的念头吓了一大跳,思佳慌乱的抹去脸上的泪痕,退开了一步。 “我……我上楼去了。” 言耀宇没有阻挡她。怀中失去她的体温让他有种空虚的感觉,望着她慌乱的 步伐,知道她又再度躲开了。 他神色复杂,脸上浮现一抹苦涩的笑…… 不管长再大,对每个人来说,都有某些事情是无法克服的。 夜里,那雨不得更急了,甚至还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思佳一直怕打雷,这个毛病从小没有好过。雷声让她想起可怕、痛苦的回忆, 失去亲人的痛,今晚的雷雨更是让她不寒而粟。 将自己的身体紧缩在被单里,思佳微微发着抖。 她的门被打开了。思佳听到那个声响,掀开被子看向声音的来源。 言曜宇向她走来。 “今晚不要。”她铁青着脸。 他没说话,直接上床,抱住她。 思佳僵硬着身体,但是经过好一会儿,言曜宇都没有其他的动作,思佳领悟 到这个拥抱是没有任何性暗示的,她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的距离如此之近,她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香,干净的气味令人 很舒服。他的胸膛暖暖的,臂膀厚实,令她感觉到……安全? 两个人都没有睡,也都没有交谈,但却清楚的意识到彼此的存在。 思佳回想起小时候,她喜欢缠着曜宇哥哥,要曜宇哥哥讲故事、陪她玩,她 曾经那样喜欢着他,一心一意的相信他也是一样…… 但…… 他们已经回不去过去的时光了,可是她还是很感激他现在陪在她身边。 “你怎么知道?”思佳幽幽的说。 言耀宇沉默了好久,终于开口: “你小时候就很怕打雷,那次你还跑到我房间。” “那是我第一次在打雷的夜还能睡得安稳。” “我可惨了,那之后,你爸把我痛打了一顿。” “真的?我都不知道。”思佳很惊讶。 “……很痛吗?” “早就不痛了。” 又是长长的沉默。 “可是当时一定很痛吧?”她伸出手,触摸他的身体,仿佛要去抚摸安慰那 些已经消失了的伤口。 他们对望着,在彼此的眼中看见相同的回忆、情感、挣扎,还有那些被压抑 的许许多多东西…… 这时天际又传来巨大的雷声,他收紧手臂,而她害怕的又往他的怀里靠近一 些。 雷声过去,她好像也不再颤抖了。 在他熟悉的气味里,睡意渐渐降临,思佳睡着了…… 他的头靠在她头的上方,两人的身体之间几乎没有空隙。 这样的拥抱反而比热烈的做爱还要来得令他满足,言曜宇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怀疑她会知道这一点。 他在睡熟了的女人脸颊上印下一个亲吻。她闭着眼睛恍惚的扬起嘴角,然后 蹭着蹭着往他怀里钻去…… 早上起来,阳光洒进室内,睁眼看着室内,是她熟悉的环境,但思佳就觉得 有点奇怪…… 目光扫了一下,最后思佳茫然的注视眼前放大的男性脸庞。 她为什么会跟他抱着睡? 想了片刻,终于想起昨晚的一切,但她又有问题了——她为什么会觉得在他 怀里睡觉很自然?她为什么会很感激他昨天晚上出现在她房里?她又为什么会对 他倾诉爹地的病情,并想从他身上得到安慰? 什么时候,她竟然开始对他产生依赖的感觉?思佳不禁想起昨天爹地的话。 他对她其实一直都很好。但为什么她会这么讨厌他、恨他呢?为什么只要一 牵涉到他,她就忍不住烦躁、发脾气?为什么一年前她会这么抗拒跟他结婚? 会对他产生反感,是从她发现他对她好,只是因为她是爸爸的女儿。她生气、 失望,觉得被背叛了,然后她就一直很讨厌他、气他、恨他。 那是恨吗?思佳问自己。现在的她已经有足够的成熟度去重新思考这个问题 了。 没有爱,是不会有恨的。 讨厌他,因为太喜欢他。 希望他注意她、看着她、看着纯粹的她,而不是因为她是谁的女儿…… 但他却否定了她。 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思佳突然了解了一直以来自己微妙的心事。 她看着男人沉睡的脸,很想接他一拳。不!就算十拳也不是以发泄她的怒气, 谁叫他让她一直这么痛苦,痛苦了好多好多年…… 她已经捏紧拳头了,可是毕竟打不下去。 她承认自己没那个胆。怕他,是因为她无法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她很清楚, 他已经不是当年宠她的曜宇哥哥,也不是后来那个表面谦卑、内心深沉的特助。 逃婚事件过后,回来面对的他,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男人,他可以无情的令她 不寒而栗,可是……偶尔不经意释放出来的温柔,又让她心情大乱…… 他在标案的事情上不着痕迹的帮助她,昨夜他又陪伴着她,无关情欲,她感 受到的是他对她的关心。 她可以抱着一丝的希望吗?她可以期待……其实他对她也有一点点的感情或 是喜爱吗?他们之间除了利害关系、最原始的性欲需求,还可不可能有别的东西? 他的心就宛如一个紧闭的铁盒子,没有任何人打得开、看得清。 思佳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去跟这个男人相处…… “唉……”她叹口气,移开他缠住她的手跟脚,从床上起来。 没时间想这些了,她还得去医院看爹地呢! 思佳梳洗完毕下楼,看见李嫂正在餐厅里忙着。 “李嫂早!” “小姐,你昨天晚上很晚回来喔!” “嗯,我去医院。”思佳垂下头。“爹地的病情有变化……” 她告诉李嫂医生昨天说的,李嫂听了大为震惊。 “怎么会这样呢?”李嫂叹息。“难道今年老爷的运这么不好……话说回来, 人就是这么说不定的。老天爷爱捉弄人啊……” 思佳轻锁愁眉。 “别想太多,该怎么样天都注定好的。为人子女的只要尽心,能做的也只有 这样了。” 思佳苦涩的勾起嘴角。“我等会去医院,李嫂可不可以帮我准备点东西带去?” “没问题,我每天都帮老爷熬汤呢!我准备一下。对了,小姐,你快吃点东 西吧!照顾病人需要体力的。” “好。” 坐下来才吃了两口,思佳像想到什么,问:“对了,李嫂,麻烦你等会跟言 曜宇说,我今天不进办公室了。” “咦?他不在啊!” “什么?” “我刚去打扫楼上,他的房间门没关,人也不在里面。” 思佳的脸红了。 “他……在……在我房间。” 李嫂神秘的勾唇笑了。 思佳看见,又急又气的连忙澄清:“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姐,我是老了,可不聋也不傻。这屋子里发生的事情,你当我李嫂看不 到吗?也好,你们吵吵闹闹这么多年,总算有个好结局,老爷应该也很放心。” “不是这样!我跟他……我们……那是因为要保住公司,我才同意跟他……” 猛然发觉自己泄露太多,思佳闭上嘴。 为什么会冲动讲这么多?大概是她无法忍受李嫂过于浪漫、一厢情愿的乐观, 那对照起事实来,更加令人难堪。 李嫂愣了一下。 “怎么会这样……阿宇到底在想什么啊……唉,难道说……他还记恨着老爷 做的事情?可是那都已经过去了……他算已经报仇了吧!公司都已经变成他的了。” 李嫂的话里有什么让思佳觉得不大对劲。 “李嫂,你说爹地做了什么?什么让他记恨的事情?” “没……没啦,你不知道的话就算了。” “李嫂,告诉我!” 李嫂面有难色,可是思佳拼命的跟她磨着,她终于不敌她的恳求。 “你知道阿宇的父亲以前是在公司做财务的吧?” “嗯。” “后来因为盗用公款,他的父母启杀。唉……造孽啊2 听说是老爷设计他顶罪的。阿宇也是后来到公司做了几年,才发现这件事情 的。从那之后,他的个性就变得很古怪。你知道阿宇个性内敛,不太讲自己的事 情,是有一回他喝醉酒,我照顾他,他才不小心说出来的。“ 思佳听完李嫂的话,只觉得周身犹如沉入冰窖。 这解释了很多事情,解释了他想要得到百成集团、打垮爹地的决心,解释了 他为什么对收养他的人可以这么冷酷残忍,解释了他对她的种种。 那同时确定了一点——他是不可能真正喜欢她的。 “小姐?小姐……” 李嫂唤了好几次才让她回神。她抬头,看见李嫂担忧的脸。 “你还好吧?你的脸色好难看。” 很难看吗?她摸摸自己的脸,发现是冰的,还有点湿湿的。她很快抹去那些 水痕。 “我没事,我去医院了。”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思佳转身走出去。 出了屋子,亮晃晃的阳光照得她头发昏。 呵!她今天早上还想那么多。想他对她的温柔,想她一直喜欢他,想他是不 是有一点喜欢她…… 好可笑…… 好可笑啊…… 思佳接下来的日子都待在医院,跟言曜宇碰面的机会变得少了,公司她也不 去了。她想开了,反正有他,其实她上不上班,也没有多大的影响。 她变得沉默,吃的也很少,睡的更少。偶尔他要求跟她做爱,她配合度很高, 但她太柔顺了,柔顺得反常…… 他皱眉看着她的改变,纵然是在遇到挫折的时候,最脆弱、最难堪的时候, 她都不曾屈服,不曾像此刻一般的消沉。而那个不服输、骄傲又美丽的女孩不见 了。 他说服自己是因为父亲生病的关系改变了她,可是又好像不只是这样…… 言曜宇有些慌乱,宛如即将失去某种极端重要的东西,可是他又无从挽回… … 又过了几个月。 一天,在办公室接到李嫂的电话,她说了盛百成过世的消息,言曜宇没有任 何感觉。没有高兴,当然也不可能难过。他对他来说,就像是一个陌生人一样。 “她……还好吧?”他问李嫂。他关心的只有思佳,“嗯。看起来很平静, 应该是已经可以接受这个事实。” “我今天会早点回去。”说完这句话,言曜宇挂上电话。 丧礼订在一个礼拜以后。参加的人不多,仅是一个简单而隆重的仪式,在附 近的教堂举行。 思佳一袭黑色的洋装,苍白的脸孔和大眼里噙着泪水的模样令人动容。 他没有为死者致意的意思,却沉默的站立在教堂的一角,默默看顾着背对他、 坐在最前面位置的小女人。 盛百成葬在教堂旁的墓园。 所有的仪式结束,渐渐地人也散了,思佳却一直静默的站在父亲的墓前,眼 睛没有离开墓碑,不知道在想什么。 “该回去了。”他出声。事实上,他一直等在离她一段距离之外。 出乎意料的,她答应得很干脆。 驾车与她返回别墅的路上,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怔怔望着窗外。 他们在沉默中进了家门。 “要不要吃点东西?”他问。他注意到今天她一整天滴食未进。 她摇摇头,转身走向楼梯。手握扶梯,她突然又沉吟了片刻,转回头。 “我们可以谈谈吗?” 言曜宇挑眉。 穿着丧服的她有种镇静沉稳的气息。再一次,言曜宇有种摸不清她现在正在 想什么的不安感。 她的视线停留在地毯上的一点,过了几秒钟才抬头直视他。 “我要离开,已经订好明天的飞机。” 他像被人见了一耳光,震惊、错愕,然后是愤怒。 “谁说你可以走!” 严厉狰狞的面孔已经不能令她害怕,她冰冷的直视他。 从她的眼中,他看见了无畏和坚决。 “我的去留不需要别人的同意。爹地过世了,你已经役有可以绑住我的东西 了。” 一股寒意直窜上心,言曜宇必须极力克制才能不颤抖。 她要走了。她说得对,这回他再也没有可以留住她的东西…… 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了后深吸了一口。他很少在她面前抽烟,现在他却觉 得有这个需要。 他脸上的表情隐藏在白色的烟雾后面…… “你就这么等不及要离开我?这些日子想必你忍耐得很辛苦。”他忍不住讥 讽道。 思佳低下头,“跟你在一起很痛苦,我再也不想这样下去了。” 一次又一次的身体结合,心却离得好远好远…… 这么痛苦、这么难堪、这么卑微的爱着一个人,她不要。 言耀宇听在耳里的是她的拒绝,她说跟他在一起很痛苦。 对她而言,只有痛苦而已吗?他苦涩的扭曲了嘴角。 “好吧,你要走就走。”丢下这句话,他抛下她,转身上楼。 他的背影坚决,毫不留恋,这就是他对她要离开的反应——明快而干脆? 像针刺人骨髓般的痛楚让思佳明白,她内心其实还是抱着一丝期待的,期待 他会……怒吼、挽留,甚至把她绑缚、拘禁,什么都好过他就这么平静的接受了 她的离开。 不在乎……是因为不在乎吧?他不在乎她,所以能够潇洒的让她离开。 她看着已经失去了他背影的楼梯,原本清晰的景象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真的要走?到哪里去呢?” 李嫂在思佳的房里,看她把衣物一件一件的往行李箱里塞,忍不住又叹了一 口气。“老爷不在了,小姐也要走了,这个家就这么散了吗?” 思佳安慰李嫂,“放心,我相信言曜宇会照顾你的。我也是看他对你很尊敬, 所以才能够走的安心。” “我担心的不是我自己啊!我都那么老了,也该退休了。我担心的是你啊! 小姐,你真的要走吗?你走了,阿宇会难过的。” “难过?他?哈!”思佳沉下脸,“他很干脆的说要走就走,我看不出他有 一点难过的样子。” “怎么会?唉,八成是那孩子嘴硬。他就是那样子,闷葫芦一个,其实他… …” 她不想把话题再绕在他身上。提起那个人,她的心还是会隐隐作痛,于是她 打断李嫂,“李嫂,不要谈他了。我没时间了,还有行李要整理。” “小姐……” 思佳没有理她。埋头在行李的收拾上。 “小姐!”李嫂抬高了声调,思佳仍不理会。 “小姐!”这回李嫂抓住她正要放进行李箱的衣服,她才不得不抬头。 李嫂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思佳很少看到李嫂生气,所以愣了一下。 “我受不了了!你们这两个孩子怎么都这么固执,人家讲话又都听不进去, 死爱面子,总有一天你们会后悔的!” 思佳苦笑,“李嫂你在说什么呢?” “阿宇很爱你,从以前就很爱你。你不也很喜欢阿宇吗?为什么偏偏两个人 都不肯稍微让步一下呢?” “他爱我?”思佳笑出声,摇摇头,“李嫂,你老糊涂了。” “你不相信?不相信的话跟我来!” 李嫂说完,拉住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去哪里?李嫂……” 李嫂没有回答,只一个劲地往前走。 “为什么要把我拉来这里?” 思佳皱眉。李嫂打开言曜宇的房门,把她拉进来。 她很少,不,应该说没进来过他的房间。一来是没有这个必要,二来也是不 想“自投罗网”。他的房间就像他的人一样,整齐。冰冷、没有一点人味。 “你要我来做什么?” “有一样东西你应该要看一看,看过之后,你就会知道阿宇在想什么了。” 李嫂走到他的床头柜,很奇怪的是其中有一个抽屉竟然上了锁。李嫂神秘的 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 “我实在不应该这么做的。”她一边开锁,一边跟思佳解释。“每次打扫时, 我都很好奇这抽屉里藏了什么,有一回阿字不小心把钥匙掉了……” 李嫂吐了吐舌头。“我忍不住就打开了。看完之后呢,我去打了一把备用钥 匙。暧,我是想说,反正我都看了,也没什么,有了钥匙,以后还可以三不五时 帮他整理整理。” 思佳惊讶的瞠大眼。她都不知道李嫂居然做得出这种事,最可怕的是她还理 所当然……这么多年来,这个家里到底还有没有所谓秘密、隐私可言啊!她的头 隐隐作痛了起来。 “过来看吧!” “不用了。” “暧,过来!” 她不由分说的把思佳拉过来。 “你看!你看这些!现在你懂了没?这些年来,阿宇那孩子心里面在想什么。” 思佳牙异的看着那抽屉里的东西,不由自主地捣住自己的嘴。 抽屉里藏着一个小箱子,箱子里摆满了照片,小女孩的照片。大女孩的照片、 啦啦队的照片、高中毕业的照片、大学的照片……所有的照片只有一个主角—— 她! 她感觉脸颊湿湿的,用力抹去从眼眶流出的泪水。 “变态……那家伙是变态……哪有人会做这种事情的……”她恨恨的咒骂着, 一边留着泪,一边把那些照片一张一张的看过,然后把它们塞回箱子里,再从抽 屉里把箱子拿出来揣在自己怀里。 “小姐?”李嫂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反应超乎她想像之外的思佳。 思佳紧紧抱着箱子,眼里射出灼热的怒焰和坚毅不移的决心。 “小姐?你打算做什么?” 思佳没有回答李嫂的问题,大步的走了出去。 尾声 她应该已经走了吧? 言耀字今晚回来的比平常要晚。 就算回来,她也已经不在了。那么,回来还有什么意义?他颓然的想,独自 走进大门,走上楼梯,他的脚步有些混乱,那是因为他回来之前到酒吧喝了不少 酒。 不管喝多少,他都醉不了,那是他天生的体质,也是令他痛恶的一点。 喝越多,他的思绪反而变得更清晰,痛苦也变得清晰。 他打开自己的房门,眼前出现的是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他甩甩头,苦笑。 “原来……我毕竟是醉了……”竟然醉到看见幻影。 “你晚回来了,而且还喝得醉醺醺,这样子难看死了。” 幻影说话了。 言曜宇浑身一震,僵硬的看着眼前全身冒着怒焰的思佳,这下子有再多的酒 意也都清醒了。 “你……不是走了吗?” 她眼神移开,轻咬着下唇,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像下定了某种决心,才转头 直视他。 “我想起来,有一个问题一直没问你,问完了这个问题,我就走。” 她毕竟要走。 听到她的话,言曜宇心中升起的短暂曙光又熄灭了,整个世界黑漆漆的,找 不到出口。 他嘲讽的扬起嘴角。 “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吧。”他说,坐在沙发椅上,拿出烟,点上。 思佳的眼神清澈,没有一点杂质,看起来甚至有一种圣洁的感觉。 “我的问题是,一年前,你为什么要娶我?那时候你已经取得公司的主控权 了,不是吗?你不需要凭借跟我结婚,来取得公司,不是吗?事实上,在这场婚 姻当中,得益的是我跟爹地,不是你,你为什么要背负这种靠老婆关系取得权位 的黑名,然后一点好处也没有?” 言曜宇差点失控地弄掉了手中的烟。他坚固的冷漠面具仿佛裂开一条缝,他 的眼中闪过一抹慌乱,然后他马上回过神,捻熄手里的烟,烦躁的用手耙了耙头 发。 “无聊的问题!” “你说过我可以尽管问的。”今天不从他口里听到她想听的,她绝不罢休。 他冷笑,“那还会是什么原因?不过想要征服一向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想看 看高傲的小姐不得不委曲求全的样子。” 没想到思佳的反应是怒吼:“谎言、谎言、满口谎言!我一直都被你蒙在鼓 里,就是因为你从来都不说真话。你敢说你娶我,只是为了这么无聊的原因!? 那这是什么?” 思佳从身后拿出一个箱子,哗啦啦的把箱子里的东西全倒在地上,然后怒气 腾腾的瞪着他。 言曜宇面如死灰,“你怎么……” “不要管我怎么拿到这个东西的!现在,我换个方式问你,这回是我最后一 次问你了。我要离开你了。你怎么说?你要是说好,那我现在马上走出这扇门, 我会去跟别的男人在一起,过着幸福的日子。相信我,你这辈子再也不会看到我。”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在两人的互瞪中流失…… 思佳的眼中涌起水雾,可是她坚决不让泪水流出来,那倔强忍住泪的模样, 让她看来既坚强又楚楚可怜。 “好了,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没有用了,她还以为有一丝希望的,倾尽所有,赌这最后一把…… 吸一口气,勉强撑起最后的一点自尊,她昂首,转身—— 巨掌紧紧箍住她的腰,她再不能踏出一步。 “不要走……” 梦幻般的低嘎嗓音让思佳苦苦忍住的泪水决堤,她旋身,仰头看着他,生气 的抡起小拳头拼命地打他的胸膛。 “你这家伙!气死人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明明想留我,为什么不说!?” 有点被这样怒气冲冲的思佳弄得不知所措,一方面也对此刻意想不到的状况 感到慌乱,言曜宇抓住她的手,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说了又怎么样?你就会留下来吗?你说的有道理,我已经没有可以绑住你 的东西了。” 思佳炯亮的大眼直视着他,“不!你有!” 他抬起眉。 “说你爱我、你想要我,我就会留下来,待在你的身边。” 言曜宇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你不是一直很讨厌我?” 思佳嘟起红滥泼的小嘴。 “我是很讨厌你。我讨厌你,因为你根本不把我看在眼里。从小到大,每个 人都疼我、宠我,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却只有你。我那么喜欢你、崇拜你,可 是你却让我认为,你是因为我爸爸的关系才对我好的。那对我的自尊是一种很大 的打击,所以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悲惨,我告诉自己,我讨厌你。” 他的心在听到她说讨厌他的时候停了,又在听完她所有的话之后,恢复跳动, 而且是剧烈的跳动。 他伸出手,才发现它微微发抖。 摸着她的脸,他问:“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吧?” 对他而言,这件事开不得玩笑,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 思佳瞪他一眼,“谁跟你开玩笑!” 她一转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呵……你知道吗?你现在脸色发青,看起 来有点呆耶!我以前很怕你,后来又知道你跟我爸之间的仇恨,那时觉得你城府 很深、心机很重,可是现在想想,你不过是什么话都藏在心里不说,对不对?” 对于她的嘲弄,他苦笑以对,然后他抱紧了怀中的女人。 不管怎么说,他以为失去了的,又回到他身边了。她对他展现了她的勇敢、 她的强悍、她的意志力。 她是他的思佳——美丽、聪明、坚强、绝不轻易放弃。 她一举就揭开了他一直戴着的假面具,对这点,他心中不禁佩服,而且完全 没有异议。 “我喜欢你。” 听到他嘎哑、带着强烈感情的低语,思佳不只是惊讶,还有更多的感动。 他继续叙述着,就像是要把这么多年来埋藏在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一样。 要知道,一个平常不习惯开口表达的人一旦打开紧闭的嘴,那澎湃的情绪是抵挡 不住的,他说得又快又急—— “我喜欢你。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无法将视线移开。你是我生命中的太阳, 唯一美好的事物。我要得到你!我对我自己发誓。你说讨厌我,我很慌,但越是 逼你,好像只有把你逼得更远。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你才能像以前一样的喜欢着 我,所以只能用最卑鄙的手段把你绑在身边。” “那么我爸爸对你父母做的事情呢?你不曾因此迁怒或是恨过我吗?”思佳 问。 “对你父亲,我可以狠下心肠,我拿走了他最重要的东西——他的公司,而 我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对你,我想过要去恨,可是我做不到。”他无 奈的摇摇头。 他的莫可奈何在思佳眼里却是酸楚而甜蜜的。她抱住他,窝进他怀里,再也 不让过去的阴影阻碍在他俩之间了。 过了很久,思佳像突然想到什么,噘着嘴抬头问他: “我想想还是很不高兴耶!昨天我说要走,你就真的让我走吗?” “我已经订好明天一早的机票。” 她瞪大眼,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暖……咳咳……你,毕竟是你……害我还伤、心难过了这么久……” 他注视思佳,再也不用掩饰眼中的深情,“我不可能会放你走的。” 思佳回抱他的腰,哺哺道:“你说的喔!一辈子都不可以放我走喔!” “嗯。” 他抬起她的下巴,以一个温柔的吻封缄。 长长的吻结束之后,他们相视微笑,傻呼呼的表情倒映在恋人的眼中。 关外—— 下午时分,客人不多。老板娘秋晨,跟唯一的伙计阿贵坐在吧台边,吧台上 摆着今天刚收到的照片跟信。 照片是一对新人。思佳穿着美丽性感的露肩礼服,笑得很灿烂,双手勾着一 个看起来蛮严肃的男人。男人微微低头看她,流露出来的眼神是既无奈又宠溺的。 “哼!还说什么不会像初雪一样,才过了多久?有没有半年?还不是就…… 哼!”忿忿不平地低咒着的是阿贵。 “思佳有好归宿,我们应该为她高兴啊,不是吗?” 从阿贵手中解救出那张可能会被他杀人的眼光穿透的照片,秋晨笑着摇摇头 说。 “哼!”阿贵还是只有这个反应。 “别哼了,看看思佳信里怎么说。” “秋晨姐、阿贵、阿文,你们好! 很抱歉,这么久没跟你们联络。因为回到美国以后,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爸爸生病、公司的问题,让我忙得完全没有机会喘息。 我父亲在不久前过世了。虽然很难过,但我已经渐渐能够接受这个事实了。 现在我要结婚了。该怎么跟你们形容我未来的丈夫呢?这么说吧!我六岁就 认识他了。我刚开始很喜欢他,后来又讨厌他,复来又发现其实我讨厌他,是因 为我喜欢他…… 对不起,你们可能看不懂我写什么吧?没关系,等你们来美国,我会仔细解 释给你们听的。 你们会来参加我的婚礼吧?我把四张机票附上了。无论如何,希望你们可以 尽量抽空前来。初雪那边我也联络了,她说会跟她丈夫一起出席。 这一年来,欠你们的太多太多了。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是我的福气。 想念你们的思佳“ “阿贵、阿文,要不要在美国顺便办办婚礼?在旧金山是合法的喔!” “什……什么跟什么嘛!”阿贵面红耳赤的大吼:“什么在美国是合法的! 谁说我要结婚来着!去!多管闲事的家伙!” “我觉得提议不错啊!很想看阿贵穿礼服的样子耶!” “秋、晨!”阿贵眯起眼,像只发怒的野猫发出嘶吼的声音。 “我说的是实话啊!呵!我去跟阿文提这件事情,他一定会说好。” “不准!”阿贵的脸更红了,这会儿好像全身都要冒烟了。 秋晨抿着嘴笑,这才放过他。“好、好、好,不跟你闹了。” “哼!” “好啦!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呢!” 秋晨拿起吧台上另外一张纸。那是一张红色的征人启事。 诚征工作伙伴 细心勤劳负责,擅烹任有餐饮业经验者尤佳,供食宿,待优。 才刚贴在门上,就有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秋晨的背后响起—— “对不起……请问你们在找人吗?” 秋晨回头。那是一个清秀的女孩子,她一眼就喜欢上她澄净的眼睛。 “是啊!你要应征吗?” 女孩用力点点头。 秋晨微笑,“好。跟我进来吧!首先,我要告诉你,关外不是名词,是动词, 意思是要把所有不愉快的事情都关在店门之外……” (全书完) 语绿《翘爱花蝴蝶》(享受恋爱之一) 语绿《酷医生成小看护》(贴身情人五之五) 语绿《难逃爱情网》(爱情陷阱系列三之一)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