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就在花樱与赵东云密谈的同一时间,在房里的花茴香则是失神的庄楼上东飘 西荡,最后进了花番红与花忍冬的房内。 原本正在研究花番红美术作业的两人,一看到她游魂似的走进来,纷纷停下 了手上的事看向她。 “五姐?”见她就这么在一旁的小沙发上坐下,花忍冬怯怯的轻声唤她,觉 得她的样子好怪。“你还好吗?” “茴香,你是吸毒还是没睡饱?”花番红也是连连皱眉。 而花茴香仅是抬了头,双眼无神的看了两人一眼,然后又低下: 花番红和花忍冬对看一眼,觉得心底毛毛的。 “茴香,我在叫你;你有没有听见?”花番红受不了,跑过去摇了摇她的肩 膀,就怕她是撞到头傻了。 在一阵天摇地动后,花茴香终于回了神,看向抓着自己的花番红。“番红, 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我还想问你在做什么咧!”花番红哇哇大叫。“你到底在想 什么啊?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走进来房里的样子有多可怕,活像毒瘾发作的样子!” “毒瘾发作?”花茴香皱眉。“番红,别把你自己的罪行抖出来。” “谁呀!”花番红直翻白眼。“不信的话问忍冬,你自己刚才那个样子像不 像吸毒犯。忍冬,你说。” “这……”花忍冬愣坐,不知道该怎么说。 “忍冬,你说没关系。”花茴香点点头。 “那……其实也还好啦,就是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而已。”花忍冬相当担心 她的情况。“五姐,你没事吧?” “没事啊。”花茴香看看自己。“我刚真的——” “当然是真的!”花番红打断她的疑问。“连忍冬都说了,你还有什么好怀 疑的?说啊,你到底在想什么?” “是啊,五姐,说出来,不一定我们能够帮忙。”花忍冬很赞同。 花茴香盯着花番红,有股杀人的冲动。 “你这罪魁祸首还敢问我为什么,你怎么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好事!” “等等、等等。”花番红抵住花茴香越来越靠近的身体。“我又做了什么? 在判我死刑前,应该不介意做个说明吧!” “你做了什么?你是没做什么啦,只不过是拍了张不该拍的照片,还将这照 片交给了不该交的人!” “我有吗?”她这么一提醒,花番红也想起了那早已被遗忘的恶作剧,笑得 尴尬,连忙装傻。 “有,绝对有,要不然我书桌上的照片哪里来的?”花茴香气死了。 “桌子生出来的。”花番红死到临头还不忘说笑。 “花茴香,我绝对要杀了你!” “五姐!”花忍冬看了连忙拉住花茴香。“六姐,你又惹五姐生气了?” “我哪有,不就是她和赵东云那张照片嘛!”花番红很是无辜的看向 妹妹。“人家也觉得那一幕拍起来真的很美,所以才洗给她作纪念的,谁知 道她这样责怪我,照相犯法了啊!” “照相是不犯法,可是偷拍算!”花茴香抓住她。“更别说你偷拍了以后还 到处发!” “好东西要和好朋友分享嘛!”花番红被花茴香揪着,仍顽皮的笑了笑。 “六姐,你就别再说了啦!” 花忍冬居中,手足无措的看着对立的两人。 “花番红!”花茴香一咬牙,忍不住的将花番红堆倒在床上,两人顿时在床 上扭成一团。“五姐?”花忍冬惊叫。 就在危急的时刻,门外传来叫唤声,是花樱的。 “茴香,你在里面吗?” “四姐!”花忍冬高兴得快哭了。“五姐在这里。” “茴香,出来一下,赵东云来找你了。” *** “你怎么了?”看着她一身狼狈,赵东云不由得失笑,伸手扶正她的镜架。 “和番红吵架。”花茴香郁闷极了,干脆一把拿掉眼镜,顺手将早被弄乱的 辫子给拉开。 “和番红吵架?”赵东云扬眉,“为了照片吗?”他刚才在楼下似乎隐约有 所耳闻。 “不知道,反正就是生气。”花茴香将眼镜放进口袋,以手指梳理着长发, 很是无奈。“你来找我做什么?” 赵东云静静的看着她,扬了扬唇。 “我来,只是想让你心安。” “心安?”花茴香拨开四散的头发,不是很了解他的话。 “是的。”赵东云往前一步更靠近她,“你最近有些反常,不就是因为心里 担心吗?我只是想让你别那么难过。” “是吗?”花茴香抿起嘴,而后露出微笑。 听他这么说,自己似乎就真的没那么难过了。 “对。”赵东云再次重复。“相信我,不管我们两个人最终对彼此是何种情 感,都是由我们两个人决定,不必太去注意别人的一些说法,我们是我们,不会 因为任何人而有所改变。” 花茴香叹气,坦白了心事。 “但我还是担心。” “用不着担心。”赵东云笑了笑。“事实上,刚才那段话,是我在见到你之 前,和花樱聊天时的想法。不过,在见到你之后,我有了个新的想法。” “什么新的想法?”花茴香皱起眉,心怦怦直跳,就怕由他口中听到任何不 好的消息。 “你又在不安了?” 赵东云伸出手探向她的发,而后轻轻的吻上她的嫩颊。 “咦?”花茴香一愣,被他突如其来的小动作给吓了一跳。 赵东云吻过她两次,一次是在陈老爷家,一次是在制刃盟,但是自己都刻意 不去记起,不过这一次却容不得她再忽视了。 他这……算是什么? “你们家的名字取得满有道理的。” 赵东云突然将话题转到完全不相干的事情上头,让花茴香的呆愣更是严重。 他到底想说什么? “茴香……” 赵东云噙着笑,看着难得放下长发、拿下眼镜的花茴香。“我一直觉得她好 娇弱,却在认识后才发现,这朵柔弱的柠檬色小花,骨子里其实隐藏着令人难以 估计的力量,让人激赏。” 花茴香好不容易找回了声音。 “你……这算是在夸奖我吗?” “是的,我是在夸奖你。”赵东云毫不犹豫的点头。“所以,我很想将这株 柠檬色小花移植到我身旁来,让我能够照顾她、看着她成长,并发掘出她更美好 的一面。” 赵东云将手轻置于她双肩,笑得轻柔。 “如何,你愿意吗?” “我想,我必须坦诚一件事。”花茴香扁了扁唇,决定将心中的话一倾而出。 “什么?” “其实我的不安,不全然来自于别人,其中有一大部分是有关于你和我。” 花茴香忘不了在看到他的另一面时,自己心中的矛盾。 “你和我?什么事?”赵东云反应不过来。 “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花茴香的表情相当黯淡。“记得前阵子有人找你 麻烦吗?那时看你站在二楼阳台,那居高临下的样子,我只觉得 我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好远好远,那让我好不安、好难过。“ “你不喜欢我混黑社会?”赵东云想起之前她说过的话。 花茴香咬着下唇,轻轻点头。 “一开始只是怕麻烦、怕我爸的反应,但渐渐深入了解后,我是不喜欢,不 管是什么原因。” “那不是问题,其实我也早厌倦了这种争权夺势的生活,我已经盖好了一间 茶坊,随时都可以开业,就等我下定决心。” 花茴香看着他,霹出笑意。 “那你下定决心了吗?” “这就要看,那朵柠檬色小花愿不愿意和我作伴了。”赵东云眨眨眼。 “我想……”花茴香抬起头,那令人安定的眼眸又充满了光亮。“我似乎没 什么拒绝的理由。”“很好,感谢你的配合。”赵东云用双手将她揽进自己怀里。 花茴香轻笑,连日来的烦躁似乎全散去了,一直在她心中存有的问题仿佛一 点也不重要。 他令她心安,他给了她答案。 赵东云抱着她,就在他低头的那一瞬间,不识相的闪光灯再度闪起。 “番红!” “六姐!” 两道压低的女声传出,接着花茴香推开赵东云—— “花番红,你给我滚出来!” *** 在盛大而风光的订婚宴后,赵东云正式卸下制刃盟的盟主之位,快快乐乐的 去开他的茶店了。 但是在开幕当天,茶坊仍是涌进许多各霸一方的角头老大们,前来为这位 “前盟主”捧场。 而这之中,就属谷励最可怜了。 “不是说了别呼朋引伴的来凑热闹吗?” 面对外头的人山人海,赵东云只是意思意思的露了面、道声谢,面对一大群 不相熟的客人,他很难有耐心去应付。 而谷励则一脸冤枉的跟在他身后,也十分想逃开那惊人的场面。 上回叶老大出殡,也没见到那么多人。 “不是我!”谷励连忙撇清。“大伙儿不知道哪里得到的消息,所以全过来 了,一方面也是想见见你,我哪那么大面子,找到那么多人!” 这可不是盖的,除了赵东云,谁能唤得动那些龙头老大们?更别提那些各有 心结的对立人马,来到这连白眼都不敢互丢一记,就怕惹赵东云不快,不敢在赵 东云的地盘上闹事。 拜托,这种事他谷励哪做得到啊!别这么抬举他了。 “要怪,只能怪你个人魅力难挡。”谷励下了这个结论。 赵东云看着他的无辜,也只有叹气。 “为什么他们总是不懂得遗忘?”这点令他相当疑惑。 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在逞凶斗狠的黑道,角头老大的折损率 不是一般人想像得到的,在这么世代更换轮替下,为什么他们就是忘不了赵东云 这个人? “不是他们不懂,而是你本身传奇色彩太浓,让人想遗忘都难。”谷励不留 情的说:“说到底,还是得怪你自己。” 不想留名,就别创什么制刃盟呀,怪谁? 赵东云闻言不禁失笑。“我又哪有什么传奇色彩了?” 谷励径自倒了杯茶,看他一副不以为然,也只有摇头。 “自作孽。”不可怨。 “就算是这样,门口那堆花篮一样是要请你代为处理。”清幽的竹舍雅厢, 就这么被破坏,令他有丝不快。 “怎么可能?”谷励哀叫。“那一长排花篮连公祭场都摆不下耶!” 说到公祭场,谷励难免邀功。 “说起来你还得感谢我,如果不是我大力阻止,小三他们还说要送花牌来, 阿武那边则是想请个舞狮阵来热闹热闹。对了,我还听到某某人想要请一车特别 秀来表演呢!” 他还嫌,现在外头这排场已经算是最精简的了,不少人都觉得没做什么面子 给他们这位盟主,只差没在外头跪下认错了。 拜托,道上的习性他又不是不了解,其实大家已经很尽量配合了啦! 不过,比较知道他脾气的人都只是到个心意,有默契的改日再登门拜访,好 避开今日的混乱场面,因为赵东云的魅力是有目共睹的。 赵东云听了也只有苦笑。“门外那些花树盆栽就已经够我头痛的了,和他们 说声我心领就好。” 出来混的人,要求的就是排场、争的就是面子,也因此从大厅到门外围墙, 是一片花篮盆栽、各式贺礼,其中不乏是自己连见都没见过的名字,完全不知道 为何对方要为自己如此费心。 “怎么可能!”谷励挥挥手,一脸看戏的样子。“我是有警告过他们别弄得 太夸张,免得反倒惹怒你,可是那些花呀树的,如果你不收下来的话,恐怕很说 不过去喔!” 赵东云自然明白,只得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明天我会让人分送到其他地方。”他决定造福一下四周邻居及 医院、教堂等地方。 “随便你,不要当着人家的面退回去就行。”谷励无所谓的耸肩,突然想起 一事,“对了,茴香呢?怎么没见到人?” “她说她和她那群姐妹会晚点到。”赵东云泡着茶,也注意着时间。 “照理说该到了。” 就在这时候,一阵女音出现在门外—— “天啊,好多人,真受不了!”是花番红的声音。 “五姐,五姐夫怎么会有那么多朋友?”那是最小的花忍冬。 “妈的,看到那么多人就想扁!”老二花蓟向来没耐性。 “蓟,今天东云的新店开幕,你说话收敛一点。”这是大姐风范的花菖蒲。 “咦?好像有好多熟面孔喔,等会儿去打个招呼好了。”出声的是标准交际 花花石竹。 “他不是退出黑道了吗?”这是花樱的怀疑。 “拜托,看那一长排花蓝,又不是出殡。” 赵东云无奈的瞪了眼偷笑的谷励,很不想承认那句话是出自于自己的未婚妻。 “胡说什么,我花少东的五女婿可是制刃盟的创立人,道上人人敬佩的赵东 云耶,这点排场算什么!” 爽朗的笑声,来自户长花少东。 赵东云看向谷励,耸耸肩。 “全到齐了。” *** 两年后,花樱与花茴香的毕业庆祝餐会完毕后,花茴香与其未婚夫站在屋外, 花茴香忍不住的问: “你后悔了吗?我是说……和我在一起。” “为什么这么问?”赵东云自问他从没给过她这种感觉才是。 “每次你和我爸见面,我就这么觉得。”花茴香相当无奈。即使过了两年, 父亲每次一看到赵东云,依旧是热情不减。 而她很确定,赵东云并不喜欢那样。 “他是个好人。”赵东云对未来的岳父并没有多大的意见。 “他是,但他也崇拜你,并且相当渴望你有朝一日能重返黑道,展现以往的 雄风,君临天下。” “我什么时候成君了?”赵东云失笑,不以为意。 “在他心目中,你就是。”花茴香很无奈。 为什么赵东云少时要是那么了不得的人物?都两年过去了,现在还是不时的 看到、听到有人有意请他重返江湖。 就不能让他们过点清静日子吗?他不是说得很清楚了? “那和我们两个有什么关系?”赵东云拨开她的头发,笑问。 “我是怕你哪天一个不甘愿,就后悔了。”花茴香煞是认真。“毕竟如果不 和我在一起,你肯定更能过你想要的生活。” 因为若与她扯上关系,光是爸爸一个人就够他受的了。 “你没听说过吗?”赵东云看着她的担心,笑了。 “听说什么?你的传奇事迹吗?”花茴香做了个昏倒的动作。“我都听到快 会背了。” 她只差没在毕业考的答案卷上写出“赵东云黑道大事记”以及“制刃盟创立 史”,只因每次爸爸都要问,而她只好当陪客,听丁一次又一次。 怎么爸都不觉得烦啊! 这是她两年来所怀疑的。 “不是那个。”赵东云笑看着她,看来她是真的很担心。“我指的是你没听 说过我从十六岁以来,就再也没做过令自己后悔的事吗?” “包括和我订婚?”花茴香勾起笑,看着他。 “也包括结婚。”赵东云耸耸肩。 “太好了。”花茴香松了口气。 “就这样?”赵东云看着她转身就想进屋,连忙拉住她。 “要不然呢?”花茴香疑惑的回望他。 “你今天毕业,不用来谈点别的事吗?”学业完成后,其他的事应该可以进 行了不是? “失业吗?”花茴香眨眨眼,选择逃避问题。 赵东云呼出一口气,也不逼她,不过至少该有点表示。 看着他低下头,花茴香原本想闭上眼,却在下一秒钟推开了他的头。 “怎么了?”赵东云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我有个不好的预感。”花茴香正色道。 “不好的预感?”赵东云不明白这与自己要吻她有何关系。 “嗯。”花茴香点点头,放低音量说道:“我刚才好像看到番红手里拿着某 样东西。” “什么东西?”赵东云低下头,想问清楚到底是什么让她这么神经紧张。 而后,就是再度闪起的闪光灯。 答案很简单,就是相机。 “花番红!” ------------ 转自书拟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