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已经好几天了,顾叶夫老是在躲穗穗,他早出晚归,到居民的家中义诊,晚 上回来,就是躲在房里研究植物。 有时,他什么事情都不做,只是坐在岩石上,斜靠在大树下,直立在陡峭的 山岩,静静地看着远山,静静地让自己的思绪走向过去的回忆。 穗穗总在不被发现的角落里凝视着他,他手里总是紧握着顺手摘取的叶片, 眼底透着凄凉的悲伤。 要有多深的感情,才能有这样浓烈的思念?穗穗不懂,只能站在远远的距离 揣想。 清晨,远处的山景渐渐鲜明起来。 昨天,穗穗一夜无眠,反刍着顾叶夫说过的话:“我想——我这一辈子不会 再爱上另一个女人。” 好令人心碎的一句话!她失落的看着雪白的墙壁,看不到自己和顾叶夫的未 来。难道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要求回应吗?难道爱上一个人得不到回应,就该全 数收回吗? “不要!我不要收回!我不要收回……”穗穗负气地对自己说。 她坐在自己亲手挂上的素色窗帘前,敞开窗户,等待山风吹沸,却等到身体 开始微微出汗。 “好热……”她抚着后颈,将及肩的长发往后拨。 仓库装修成的房间,只有一扇小窗,没有冷气,也没有电风扇,有的只是山 谷间袭来的凉风可以稍解暑意。 “对了!去游泳!” 打定了主意,她一个人就往山谷里出发。 走了近一个小时,她来到初遇顾叶夫的山岩湖涧旁,心情就像久违故友般的 愉快,随即率性的踢开脚上的运动鞋,赤脚涉浸冰冷的湖水。 “好冰咽——”想不到清晨水温如此冰冷。。 就当作另一个超越生命极限 的挑战吧!稿穗不放弃,继续往水深的湖心奋力游去。 顾叶夫一早就来到湖涧,意外地看见这一幕。 穗穗像只悠游的美人鱼,仰躺在湖心,两手懒懒地拨弄水花,闭着眼睛享受 清晨水舞的悠闲自在,几次来回的长泳让全身发热,她己忘了初始踏进水里那冰 冷刺骨的感觉。 顾叶夫不由自主的慢慢靠近,一步一步的挨近她。 山林的风吹拂,湖边树木随风摆动,叶子在阳光的照耀下,一下子暗沉、一 下子金光闪亮,单调的青绿,一下子颜色鲜亮了起来。 他找到一处平滑的岩石,不动声色的坐着,静静的欣赏这幅美丽的书面。在 这深山里,有了穗穗,一切都透明清亮了起来—— 顾叶夫不知道自己凝望着穗穗多久,就这样,两人在湖的两端各据一方,他 一点都不想打扰这清晨的宁静,他只想就这样安静地看着穗穗就好。 一直到穗穗发现了坐在岩石上的他。 “啊!你什么时候来的?”穗穗悠闲的换了姿势优美的自由式后,才瞥见安 静观望的顾叶夫。 顾叶夫还兀自沉思,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 “喂!我问你——你怎么会来这里?”穗穗游到他面前问。 他牵强的笑笑。“我每天早上都来,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 “难怪我每天早上看见你的时候,头发都是湿的,原来你也会来这里游泳。” 顾叶夫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落叶。“我要走了,晚一点就会有游客来了。” “等等!你为什么不下来一起游呢?” “不了,今天的湖水有点凉。”他拒绝她,又将自己退回到封闭的角落。 “你是不是怕我看见你不怎么样的泳技?”穗穗知道他是顾虑她,于是故意 挑衅。 “会游就好,还需要多好的泳技?” “起码要救人的时候不会反而变成被救的人!”穗穗调侃着他。 此刻实在没有心情体会她的幽默,他回头冷冷的说:“我只是不喜欢游到探 不到底的水里。 他对水深的恐惧一直都无法克服,虽然每天早上都来这里游泳,但还是只在 浅区来来回回的畅游。 “所以你。上次救我的时候,就是太紧张了对不对?我可以教你克服啊……” 穗穗热情的大声回应。 “谢谢你,不用了。”他意兴阑珊的说。 穗穗不死心,慢慢地涉出水面。没发觉这个时候的自己衣衫尽湿,曲线毕露。 顾叶夫拧起眉转开目光,只希望将这一幕动人的美景尽快遗忘。 “顾叶夫!你不要走,你一定要克服对水深的恐惧!我可以教你,如果你能 的话,我就……”穗穗努力思索着下面要接的话。 他微微挑起眉,好奇的问:“你就怎样?穗穗,你真是赌性不改,是不是又 想赌什么了?” “好啊……你说要赌什么,我都可以接受!” “打赌……如果我能够克服对水深的恐惧,你就要克服自己……”他想了一 会儿。 “克服自己什么?”天不怕地不怕的穗穗走到他面前,下颚微微地仰了起来。 “不要再说喜欢我了!”他想假装冷漠,以掩饰自己对她的心动。 穗穗怔怔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庞,突然感到后悔,后悔自己挑畔地打赌, 更后悔自己说不出——声抗议或拒绝的话来。 “好!就从这里游到最深的地方,然后—口气再游回来。可是……如果你没 有办法做到,以后就不可以躲我,而且我就可以说我喜欢你了,是吗?”她不看 他,心里还是悄悄地升起一点希望。 顾叶夫没有回答,他将运动鞋脱—卜后,转头直视着面前的湖。最远的湖心 深不测底,湖面透着令人恐惧的翠绿色——他深吸一口气,跳下湖,一鼓作气的 用自由式快速游向前。 经过最深的部分时,顾叶夫不敢停,努力想克服心理障碍,像着了魔似的奋 力摆动手臂和脚。 穗穗看着他游到最深的岩石边,听到自己的心在狂跳,她揉揉有点作痛的眼 睛,心里像被什么梗住似的,好难受。 “笨蛋!一点都不像我,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赌输?”突然,她的心 一亮,扑通—‘声,身体像龟一样的钻进了水底。 顾叶夫在游回湖边的中途遇到了阻碍,探头一看,才—知道是穗穗也跳进了 湖里。 他们在湖水最深的地方相遇。 “穗穗……”“顾叶夫停下游泳的动作,赫然发现自己就在采不到底的区域 里,他神情紧张地抓着穗穗的手。 “不要怕!抓着我一—一”穗穗一手拨着水,一手让顾叶夫攀着自己。 “穗穗,让开:我要游回去了!”顾叶夫心里害怕,想要尽快的游回湖边。 “不要!不可以,顾叶夫,你这样不算!这是作弊,你根本没有克服,你不 要欺骗自己了!”穗穗挡在前面。 “穗穗,不要挡着我……”因为紧张,他身体开始紧绷,也吃了几口水,心 里闪过只,个溺毙的传闻,心底更加慌乱起来。 “你不可以逃避!来……就停在这里,勇敢面对它。放松,不要挣扎,不要 再挣扎了。放松身体,像我这样拨水踢脚,身体自然就浮上来了!你越是挣扎就 越会往下沉,越容易吃水……”穗穗踢着水,被他握紧的手臂开姑感到痛。 “我不用你来教我厂顾叶夫挣扎着想要脱离穗穗的扶持,不料却失衡溺水。 穗穗立即停止拨动水流,像鱼一样的潜进水里,从他的胸口游到他的下颚, 从水底往上望,采准了目标,快速贴近—— 顾叶夫原本想要张口呼吸的嘴,瞬间被两片冰凉柔软的唇紧贴了上来。 穗穗碰触到他的双唇,那一刹那间,仿佛沉人了一个甜美的梦境。 他们两人双双的沉人湖中。 顾叶夫的脑海里霎时闪过未婚妻的脸庞,她的生、她的死、她的梦想和他们 还未走完的人生……他几乎也想过要放弃自己的生命,陪着她离开。 有一刹那间,他把穗穗想像成他日夜思念的未婚妻小叶。 他们在水底紧紧相拥,超越了死亡的恐惧,让身体平静的在水中浮游。他在 水底张开眼,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穗稿,确定了在眼前浮动的人影,是穗穗,不是 小叶。她的眼睛闪烁晶亮,长发在她脑后飞舞漂动,像一个水精灵,舞动机泼渺 渺的水光…… 在还剩最后一点气息的时候,他用力的推开穗穗。 许久,顾叶夫忘了自己是怎么游回湖边、走上岸的。他找到了运动鞋,弩身 泠起,全身湿透地往回走。 “顾叶夫,你输了!从今天起,我可以说我喜欢你了,对不对?”穗穗还在 水里,她望着他的背影大声呼喊。 “对——不——对——”她不死心的嘶吼着,令湖水泛起不小的波纹,整座 山林似乎都被她的声音唤醒,山谷里响起高亢的回音。 “我没有输!”顾叶夫头也不回,不服气的大吼。 “你有!你有!你逃跑了!你还躲!你就是输了——你输了——”穗穗嘶吼 回去。 顾叶夫不再回应,他的身影渐渐地缩小,隐没在茂密的枝叶里。 “我、喜、欢、你,顾、叶、夫——”穗穗的声音还不断地回荡在山林深谷 之间。 穗穗每天早上都到学校帮忙打扫校园,有时候还陪同老师做家庭访问,整理 从城市送来的旧制服和书籍。山里许多小孩家庭非常穷苦,家长连买制服的能力 都没有,暑假过后,老师们都会带许多乐捐的衣物和教学用品回来。 秋天快到了,穗穗已经完全融入山中忙碌又单纯的生活。 忙了一个早上,下午她又一个人在顾叶夫的房间整理刚邮寄来的药品。 “我好——喜欢这里的风景,我好—一喜欢这里的人,我好—一喜欢这个工 作,我好——喜欢在你的身边,顾叶夫……顾叶夫,我好喜欢你,我好喜欢、好 喜欢、好喜欢……” 她打开置物柜,一边排放药瓶,一边轻快的唱着自己即兴编词又不成凋的歌 曲,在这里的生活充实又快乐,城市里的文明病——忧郁症,在她的脑海里早就 烟消云散了。 此时,门口一个高跳的女人正打量着她的一举一动,她所唱的歌,一个字一 个字清清楚楚的传人她耳里。 “叩!叩!叩!”门边的女人换了一个站立的姿势,用食指不断轻叩着门, 满脸不耐烦。 穗穗听到声音,猛地回头。 “啊!你来找顾医生的吗?他出去看诊了,一、两个小时以后才会回来,如 果他没有跑到深山里面找野草的话……”穗稿站起身来,又补上后面一句。 那女人毫不理会她的话,大声地问:“你是谁?” 门边的女人五官艳丽,一头亮丽蓬松的鬈发,虽然一身轻便的打扮,但是脚 上一双看似昂贵的全新运动鞋,还有肩上黑色的真皮背包,却悄悄透露着都市人 的娇贵气息。 穗穗不太喜欢她质问的姿态,抬起下巴回答:“我是大胡子……哦,不是, 我是顾医生的助手,我叫穗穗,你又是谁?” “原来是助手啊,什么‘睡睡’……真是奇怪的名字。”“叶敏迳自走入房 内,对这里的环境像是非常熟悉。 “你到底是谁咽?” “我叫叶敏,是顾叶夫的小姨子。”她大刺刺的将背包丢在床上,半靠坐在 床边, 小姨子?穗穗一时间搞不清楚,疑惑的问:“什么是小姨子?” “这个也不懂?小姨子就是顾叶夫太大的妹妹。” “可是……大胡子没有结过婚啊!” “那又怎样?自从顾叶夫和我姐姐认识以来,我就这样叫惯了!你问太多了 吧?”叶敏环顾四周。“天气这么热,这里还是没有装冷气咽?” 穗穗马上回她:“心静自然凉啦!” “去拿一瓶矿泉水给我好吗?”叶敏斜着眼打量不修连幅的穗穗,认定了她 是来打扫煮饭的帮手。 穗穗心里有气,回答说:“这里没有矿泉水,倒是有山泉水。” 叶敏抹抹额上的汗,挥挥手说:“都好啦!快去,我渴死了!” “你想喝山泉水,那就从学校后面的小路爬上去,几个转弯就可以看到山泉 了。”穗穗抱起地上的纸箱,移到了墙脚边。 “你……”叶敏气呼呼的嘟起嘴:心里抱怨着顾叶夫从哪里找来的助手? “你不是顾医生的助手吗?连招待他的客人都不会!山里的人都像你这样吗?一 点礼貌和规矩都不懂,你到底会做什么?” 穗穗走到门口,手握拳,大力的捶打着手掌,发出好大的拍击声,啪的一声! “我什么都不会,就是很会打人。只要是我看不爽的人,我都很想捶她几拳。” 她斜睨着叶敏。看不惯她自大傲慢的态度,很想给她这城市来的千金小姐——个 下马威。 叶敏目瞪口呆,还以为是自己昕错,一愣一愣的坐在床沿,久久才忿忿地从 嘴里挤出活来。“遇见神经病厂,真是野女人!” 黄昏的时候,顾叶夫才从山林里回来。 叶敏高兴的上前勾住顾叶夫的手臂,没有一刻停歇的闲话家常。穗穗看着他 们两人熟络亲密的样子,自己像个外人般的被冷落在一旁,心里感到很不是滋味。 “好丁!先吃饭再慢慢聊吧厂p 十敏和顾叶夫两人在房内才谈不到一个小时, 积积就走进房里,端来两菜一汤,全都是山里居民送的山鸡肉片和野菜。 顾叶夫工作的大桌子,一直都是他们吃饭的地方。 被穗穗打断谈话,叶敏很不悦。顾叶夫只顾着埋头吃饭,三人吃了一顿很安 静、很清淡的晚餐。 穗穗吃完饭,站起身收拾自己的碗筷,回头对顾叶夫说:“你们慢慢吃,我 去厨房收拾了。” 穗穗一离开,叶敏等不及的说:“姐夫,你到哪里请来这样的助手网?什么 都不会,只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来吓人。你看!连晚餐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 野菜胡乱炒…‘通,你怎么吃得下?怎么受得了?” 晚上,穗穗煮了一桌的野菜、顾叶夫只管理头挟菜扒饭,对穗穗试吃山中野 菜的勇气早已见怪不怪。 “很好吃啊——”他淡淡地回应。 叶敏神情夸张的说:“天啊——姐夫,你才来这里一年,我看你都快被他们 同化了!看看你自己,胡子也不刮一刮,像个野人,和一年多前相比简直是天壤 之别。还有!你知道吗?你请来的那个什么助手,我刚来的时候才不过说她几句, 她竟然对我说她很会打人,好像在威胁我,真是恐怖!” 顾叶夫从饭菜里抬头,一本正经地说:“你最好相信她说的话。” 他一副局外人的样子,人口的又扒了一口饭,粗糙的野食一点都不影响他的 食欲。 叶敏从鼻孑L 哼出长长的一口气。“哼!我干么相信她的话,我才不怕她呢! 我电可以帮你的忙啊!我也可以留下来啊!” “不用于,你不是很不习惯这里吗?” 叶敏嘟起了嘴想想,他说得没错,半年前她来山上看他,住不到两天就落荒 而逃,这次要不是为了说服他回到城市里,她根本毫无理由再踏进这深山野地。 她只好转移话题。“我们都不必留下来!姐夫,姐姐的研究不是已经做好了 吗?我听姐姐的学长说。你送给他的资料都已经齐全了,你根本不需要助手,明 天你就把她辞掉吧!” “穗穗是义务帮忙的,她也是隔壁小学校长请的义工,在这里帮了很多忙, 不只是帮我而已。”穗穗这些日子以来默默地为山上的居民付出,他都看在眼里。 叶敏挥挥纤细的小手,一副嫌恶的表情。“算了!我们不要说那个野女人了! 姐夫,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吗?” 他淡淡的回答:“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当初姐姐过世的时候,你要大家给你一年 的时间,现在一年都过去了,你的工作也做完了,你还待在这里!你知道你爸爸 和你哥哥一直在等你回去工作吗?你有你的责任、你的人生和未来,你都忘了吗? 难道——你是为了……”叶敏开始怀疑顾叶夫和穗穗两人之间的关系。孤男寡女 比邻而居,一定不单纯!穗穗那个野女人虽然没什么气质,但还算得上年轻貌美。 而顾叶夫原本就是个外表非常出色的男人,虽然满脸的大胡子掩盖了俊秀的五官, 但有时反而有另一种粗犷阳刚的男性吸引力。 “你不要乱想,我只不过放不下这里的医疗工作,没有别的。”顾叶夫说完, 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口是心非的心虚。 “那就好!我以为你是因为……‘因为穗穗!穗穗崇拜爱慕的眼神,任谁都 看得出来。叶敏原本想说,但又不想把事情挑得太明,话说到一半就停了,沉吟 一会。儿后又说:”那么你很快就会回家吧?“ 顾叶夫没有回答,抬头正好看见穗穗拿了一个托盘进来。 “大胡子!来一—你们喝喝看,这是小吉的外婆拿给我们的,她说这是她特 别酿制的米酒,很好喝,很补哦!”穗穗在门外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知道叶敏此 行的目的就是要劝顾叶夫回到城市里,心情顿时趺到谷底,但因为不愿意在叶敏 面前一示弱,只好强迫自己换上兴高采烈的心情。 她看着顾叶夫,神秘的笑说:“大胡子,你知道,我很喜欢——的。”穗穗 加重“喜欢”两个字,想必顾叶夫一定能懂她说的意思。 顾叶夫假装不懂,故意专心研究着杯里的酒色。 “米酒不是清澈无色的吗?这怎么黄黄的……”叶敏怀疑的检视着。 “所以我说是特制的啊!他就喝过这种米酒。”穗穗对着顾叶夫使了一个怪 异的眼色。 又在使小伎俩了!猜出她想整满身娇气的叶敏,顾叶夫闷不作声。 “来,喝啊!不要客气,山里夜晚寒气很重,喝喝小酒可以暖暖身体。”穗 稿不断地殷勤劝酒。 “这酒真的能喝吗?”叶敏还是怀疑的看着酒杯。 顾叶夫喝过这种米酒,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所以拿起酒杯一口饮尽。 叶敏看顾叶夫喝尽了,心里安心不少,也勉为其难的闭着眼猛喝了一大口。 “天啊——好难喝的酒,怎么味道这么奇怪?这到底是什么酒?”酒味呛喉,热 辣辣的灌入胃里,叶敏嫌恶的皱着鼻子说。 穗穗桃桃眉,满不在乎的说:“哦——是山上原住民特制的米酒,没什么特 别的,只是放几百只虎头蜂一起酿,听说男人喝了会身强体壮,女人喝了会…… 会怎么样?好像没有,我忘了。” “虎头蜂?”叶敏以为自己听错了。 “还有虎头蜂的蛹,你知道什么是蛹吧?就是白白软软的,那种会爬来爬去 的小虫虫。咽——我忘了你喝的是哪一种了。”穗穗搔着头,努力地想。 叶敏惊讶的张大眼睛,猝然站起身,冲出门外。 一阵又一阵的呕吐声传来,顾叶夫和穗穗面面相觑,有点像小孩子做了坏事 的感觉。 呕吐声好不容易停止,门外却又响起叶敏破口大骂的声音。“姐夫!我再也 不吃那个野女人的东西了,你最好明天就送我回去,听见了没有?今晚就收拾好 东西,我们明天一早就走!” 两人透过窗口,看着叶敏气呼呼地往浴室的方向走。 “哗!她好凶啊——”穗穗总算见识到女人娇唱的凶样,和自己打架的气势 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穗穗,我认识叶敏这么久了,从来没有看过她这样子……哈哈哈!”顾叶 夫忍不住笑了。 穗穗吐吐粉红的小舌头,心里正在窃喜,猛然看到顾叶夫开怀大笑的模样, 突然凝住了思想,凝住了神情,斜着头沉醉在他欢笑的眼底,喃喃地说:“你知 道吗?你很少笑,就算笑了,也不快乐,好像很勉强。现在你的笑容一点勉强都 没有,我好喜欢看你笑的样子,我好喜欢……” 顾叶夫收起笑容,打断了她的话。“穗穗,不要说了。” 稳穗伸出食指,按在他的嘴唇上。“嘘——不可以。记得吗?你不可以阻止 我说喜欢你,因为你赌输了!” 顾叶夫伸出手,轻轻地拉下她的手,充满怜惜和温柔地说:“穗穗,谢谢你 ——”他体会得到穗穗对自己的感情,只是什么都无法回报。 穗穗的鼻子不听使唤的酸涩起来,眼眶湿润。“不客气,谢谢你让我说我喜 欢你,谢谢你让我留下来,谢谢你的出现,谢谢你在我的生命里,谢谢这世界上 有你……谢谢……谢谢……”她再也想不出下面的话来,只是哽咽的声音和潮红 热切的脸,一切就都已在不言中。 久久,顾叶夫才开口,困难地说:“穗穗,对不起。” “对不起我什么?感情不能勉强的,对不对?我又不是傻瓜,怎么会不懂? 你不喜欢我没有关系,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死去的情人,我知道你无法接受别人, 我知道你属于另外一个世界,我知道我们终究会分开。只是——你不能连我喜欢 你的权利都要剥夺,你拿不走我对你的感觉,你逃避不了我想付出的心意,没关 系,你什么都可以不必说,我只要你存在——存在着……就好了……” 虽然穗穗不甘心这么说,但是她别无选择,叶敏的出现,还有他即将离去的 事实,都提醒着她的爱情是没有结果的。 “存在着……”顾叶夫的眼眶通红,深邃的眼睛也闪烁着泪光。 只是存在着,这么小小的请求,有些人甚至还是无法做到。他多希望他的小 叶到现在还存在着,他的爱、他的希望、他的未来都维系在小叶身上,只是,他 的爱人连“存在”这个小小的请求都没有办法做到了—— “穗穗,我也要谢谢你教了我很重要的一课,我们的‘存在’,对身边爱护 我们的人,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穗穗看到他的眼泪从眼角缓缓地滑落,知道自己、—定又让他想起死去的小 叶,她的心也和他一起心碎,她好想轻轻地替他擦拭掉那悲伤的泪水。 然而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心痛地看着他说:“不!大胡子,存在的意义是你 教会我的——” 原来认识爱情以后,就会更珍惜自己和对方。爱情能使生命丰富,能让勇气 茁壮。在这淳朴、单纯的环境里,穗穗终于学到了最深刻难懂的一课。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