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她与儿子关系紧张形成畸形人格 乔女士在倾诉的时候,我一直在观察她的那双手。 这是一双普通极了的65岁的母亲的手,除了因为做过医生而显得有几分白皙外, 她照例布满了因劳作而留下的疤痕,因为衰老而留下的老人斑。 从心理分析的角度来看,她显然已因为与儿子多年的紧张关系造成了自己畸形 人格的形成。 可反过来从她诉说的她儿子的情况来说,她那位已经37岁的儿子也已经形成不 正常的人格,这当然是这位母亲不恰当的管理和教育方法造成的苦果。 我们常说孩子的心灵是最稚嫩的,是最经不起任何伤害的。 这位母亲却恰恰是伤害了孩子最稚嫩的心灵,这种伤害究其原因却是以爱的名 义,这便是许多中国的父母们无言的悲哀。 我们偷拆你的信件,偷看你的日记,去向老师和同学打听你最近都干了些什么, 我们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因为我们是爱你的。 中国的孩子生下来可以锦衣玉食,可以呼来唤去,却从来没有自己的尊严。 中国的母亲是世界上最具有牺牲精神的母亲,为了孩子她可以吃最差的食物, 穿最不时尚的衣服,过最没有质量的生活,可问一下孩子们,有几个提起自己的母 亲便一脸的崇敬与骄傲,甚或是感恩。 没有或者是几乎没有。这就是答案,悲哀的答案。 在这里我丝毫不排除孩子们长大以后,通过对生活的体验回味对母亲的感受。 也许,那时候的感觉才是最真实的。 可是童年的创伤如果太深,孩子们等待成长的日子便是这创伤延伸的日子,都 说时间能够弥补一切,是弥补还是掩盖这是个需要分清的概念。 从乔女士的遭遇来看,时间的确替她做了一些事情,譬如让她离家8 年的儿子 重新走回家门,可因为这只是一种对创伤的掩盖,使他们母子能够有勇气面对。 可真正的伤害依然存在,并且在继续延伸,这也是他们母子相见却不能相容的 根本原因。 在这里面,所谓弥补只是一种愿望,它好像也无法改变什么,否则,乔女士不 会绝望地远走他乡。 人们诉说伤害并不是为继续伤害,我宁愿把乔女士的诉说看作是一个问题妈妈 的忏悔,她的伤心,她的苦痛实际上应该成为今天许多妈妈们的一面镜子。 别再让孩子们为你如此之多的付出不屑一顾,以你对孩子的尊严的维护来换取 孩子对你的尊敬,这是所有的成功的母亲的法则。“我到底是不是一个坏母亲?我 跟儿子之间怎么样才能消除伤害?” 面对乔女士的发问,我突然明白自己承担的角色有多么重要。但我想无论别人 怎么说,都不会比乔女士自己对自己的评价更有说服力。 “我想我不是一个坏母亲,我只是做了一些对不起儿子的事情,我现在只希望 儿子能够原谅我,给我们双方一个能够正常沟通的机会,错是我们两个人的,都让 我一个人承担这显然是不公平的。” 乔女士的话让我松了一口气,因为她终于认识到把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的身上 对解决问题毫无益处。 我劝她还是回上海,这样逃避只会让隔阂越来越深,毕竟,她已经不再年轻。 而如果生活正常,她的儿子也早该已成为一位父亲了。 俗话说,不为人父母不知父母难,我相信乔女士的儿子也许只有在自己有了孩 子以后,才会对母亲的做法有一些理解,也许,只有在那时,宽容与谅解才会使这 对母子之间的一切恩怨烟消云散。 一个月以后,我接到了一个来自上海的长途,是乔女士从家里打来的。 她告诉我自从对我诉说了这一切以后,她心里的抑郁感减轻了很多,她想她应 该尽快回到上海的家中,无论怎么样,她是母亲,她不应该离开儿子。 现在她的儿子已经有了女朋友,是一位教师,发展得还不错,虽然儿子对她依 然淡漠,可她感觉总有一天儿子会理解她接受她,她现在蛮有信心的等待着这一天 的到来。我为乔女士的选择感到由衷高兴,同时也感到淡淡的忧伤。 伤害往往只是瞬间的事儿,可想要弥补伤害,人们常常要忍受漫长的等待,甚 至付出一生的代价,譬如这位65岁的母亲。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