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儿子怀疑我不是他的妈 儿子说:“你以为我就不想上大学吗?你以为我这个样子让邻居直翻白眼我就 好受吗?你不好受你还会打我骂我,我不好受我对谁说去,平时你连话都很少让我 讲,我对你除了烦就是怕。 我都怀疑是不是那个小保姆把地址给错了。也许你根本就不是我妈,也许是我 认错了人,也许是你认错了儿子了。 反正,我们之间总有一个人是错的,要真的是亲妈,哪能这么狠的打儿子,妈 妈,你就让我回去吧。“ 任玉娟说到这里已经不能再说下去,眼泪把她的脸都给淹没了,我也第一次体 会恸哭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 “那么,儿子呢,他真的回去了吗?”等任玉娟稍微平静了一些,我有些担心 地问。 她沉默着,半天才有些木然地说:“是的,他回去了,我儿子,我没能留住他, 大概是我伤他伤得太厉害了吧,他一定要回农村去。” 想到那个未曾谋面的男孩,经历了10年的风雨飘摇才找到亲生母亲,结果又满 是伤心与失望地离去,我的心里也是充满了惆怅和唏嘘。“那他现在做什么?在村 里种地吗?”对他的命运和前途我还是十分的关切。“没有文化没有钱他还能做什 么,为了帮他我也尽了力了,我把所有的积蓄都给了他,帮他开了一小店,去卖烟 酒糖茶的,那个女孩在帮他守摊。他平时下地种点粮食,两个人也就够吃的了。 这孩子就是给耽误了,可这又能怪谁,他在我这里呆了三年多,什么都不肯学, 我还为他跟丈夫分手了,你说我这当妈的是不是也对得起他了。“ 儿子断然地走了 “他现在还经常来看你吗?” 听我这样问,任玉娟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常来,但每次来都是要钱,好像我 欠他的一样,我去看了他两次,每次去回来我就要病一场,我实在受不了这种感情 的煎熬。 我身边他的同龄人都在忙忙碌碌考大学,出国深造,可他却整天为了能吃的好 一点,攒点钱把媳妇娶进门做打算。 想想这一切都是我这个当妈的造成的,我心里就感到深深的不安,我整天陷在 这种自责的情绪中不能自拔,工作中自然不时发生情绪失控的状态,我伤害了我的 那些学生,这次下岗也是在我的意料之内的,我不能有怨言,我只能自己去找一个 出路。 现在我感觉好多了,我的这些经历我从来没对任何人讲过,包括我学校里的同 事,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的不幸。 儿子刚回来的时候,大家都为我高兴,可我相信他们谁也不会明白,我跟儿子 之间已经永远不可能再寻回那段无怨无悔的母子情了。 十几年的隔绝,我们都已经很难再改变,更何况儿子他还拒绝改变。我现在只 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静静地呆着,直到一切都结束,到那时我是真正的解脱了。 “ 眼泪又一次涌上了任玉娟的眼睛,可这一次她表现得很平静,掏出一段纸巾她 慢慢擦着眼睛,安宁的神态却给了我不祥的预感。 我想她能如此平静地结束自己的倾诉,想必是已做了最后的决定,我的大脑迅 速运转,我在想找个什么最有说服力的理由,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她放弃自己的决定。 “任老师,我真的很希望见见你的儿子,我想跟他谈谈,也许我会为你们之间 重新有沟通的可能做一点事儿。” 在心理咨询中心呆了这么长时间,也接触了不少抱着自杀的念头来到这里倾诉 的人,我从来不相信有人会真正舍得放弃生命,放弃这个世界。 这种念头的强烈与否甚至与年龄无关。事业受挫,又遭母子之情的煎熬,对一 个45岁仍一无所有的女人来讲不可不谓不是一次人生的考验。 可我相信她既然懂得倾诉,便是对人世间还抱有一丝留恋,而这种留恋便是她 能够重新面对现实的希望。 我们活着,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因为有希望在前面牵引着,所以,不论困苦,不 论艰难,不论人间世情险恶,我们会依然往前走,直到实现自己的愿望。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