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他们盛传“非常假日”来了一个非常出色的酒保,他调制的酒水,看着让你五 彩缤纷,喝着让你飘飘欲仙。那个酒保,他以每一分锐利而挑剔的目光审视你的到 来,他把你的喜怒哀乐勾兑成一杯色彩斑斓的液体。他对心情有着无以复加的敏感, 对意境有着恰到好处的把握。所以,他会根据你所表露的神情,在你的酒杯中加入 些许心情的元素,就像在咖啡里放入一小包伴侣一样简单。后来,他们知道了那个 酒保的名字就叫安安。 “非常假日”的执行总管对四姨说:“安安是个人才。”四姨说:“那就先给 他开3 倍的薪水,让他玩玩。”安安知道后却说:“我只要这里的一个角落,我在 等一个人。等那个人一出现,我就要和她远走高飞。什么海角,什么天涯,明天我 要攀越喜马拉雅;什么高楼,什么大厦,钢铁能炼成幸福的家。” 安安说过这话后,四姨就时常来“非常假日”和他聊天,依然是那种冰冷如水。 安安根本不去在意这个冷酷高傲的集团女总栽,他依然口无遮拦地想说什么就说什 么。渐渐地,他知道了四姨是做贸易的,身价不菲,这个酒吧也的确是她的掌玩之 物。现在,安安最惬意的事情不是和四姨聊天,而是四姨让他在这里有了一席之地。 这天,四姨在酒吧招待几位香港客人,安安送上了几杯鸡尾酒。香港客人说: “在香港都没喝上这样好的酒。”四姨的情绪少有的高涨,她对其中的一位香港客 人说:“您满意他的话,可以带走的。”香港客人说:“四姨的,我们不能要。” 安安觉出了他们的对话里,含有对他的深深轻蔑和侮辱。他回到吧台的后面,偷偷 地喝了不少酒。 四姨似乎也喝多了一点,她送走客人又返回酒吧,叫安安上了“法拉利”跑车。 她把车开得飞快,几次撞了红灯。 安安没好气地说:“深夜没有警察也不能这样开车呀!” 四姨满不在乎。“我喜欢开快车,叫他明日扣分、明日缴照好了。” 安安哼了哼:“当然啦,你有钱!” 四姨也哼了哼:“人嘛,什么都可以没有,但不能没有钱;什么也可以都有, 但不能有病。还好,我50了,又有钱又没有病。” 安安想试探四姨:“你今晚是不是又要送我上新宜酒店?” 四姨有点不耐烦。“那里档次太低。” 安安急了。“你送我回酒吧吧。” 四姨没有答话,车一拐,开进了虹景花园。虹景花园是新贵住宅小区,一律的 欧式别墅,但没有两幢相同的样式。安安从报纸上知道,这里的每一幢楼都由著名 的设计师设计,由著名的建筑师建造。 四姨把安安带进别墅,安安惊呆了。室内富丽堂皇的程度,就像他小时候在电 影中看到的欧洲某个国家国王的宫殿。站在门口,他看见光可鉴人的漆面紫檀地板, 甚至不知道该不该迈步。 四姨盯着安安。“你坐呀!” 安安说:“我还是走吧。” 四姨冷笑了一声:“你是怕我强奸你?” 安安有点不好意思,勉强换了鞋,坐在宽松的米黄色的真皮沙发上。 四姨貌似温柔地说:“平时你为客人调酒,今晚你尝尝我为你准备的酒。” 她从射灯照明的红木酒柜中,拿出一瓶百年陈酿轩尼诗XO,倒了两杯,又从微 型冰箱里取出冰块,各挟了一块放入两只杯中。他们边喝边聊起来,不知是气氛逐 渐融洽的缘故,还是酒力逐渐消退的缘故,慢慢地,安安觉得自在多了,虽然头有 点晕,不过还算清醒。 四姨放下高高在上的架子,向安安讲起了自己的身世。安安心想:这么晚了, 你找我来就是为了给我讲这些滥故事吗? 四姨说她原先是一家企业的职工,丈夫是那家企业的业务员。她接着说,我们 没有子女,搞不清是谁的问题,那时也没多想,反正老了有国家保着,图个安逸。 80年代初期,丈夫成为最早下海的一个,几年下来,也有了一些积蓄。于是,他开 了一间服装厂,生意还行。有了钱以后,丈夫特别想有一个儿子,我们这才想起去 医院检查。一查,是我不行,我那时觉得我真的对不起我的丈夫。干服装这行,要 经常去广州、温州一带摸信息、进面料,丈夫每半月都去一趟那些地方。刚开始还 没什么,时间一长,我就发现有时他根本没去广州、温州,而是在武汉和一个女人 鬼混。我们也吵过,打过,但他的心放出去了,就收不回了。他要儿子,我没有办 法。后来,服装行业越来越难做,他就背着我把厂子卖了,拿了钱,连招呼都没打 一个就跑了。我听说他们在温州买了房子,那女的也怀了他的孩子。我不想找他们, 找也没用。也活该有报应,那年冬天,孩子还没出生,他们就闷死在卫生间里,是 煤气中毒。 说到这里,安安看见四姨叹息了一声。他不知道四姨是为自己叹息,还是为丈 夫叹息,抑或是为那个还没有来得及出世的孩子叹息。也许盼子心切吧,不管是不 是自己的骨肉,多多少少总和自己有些牵连。如果那孩子不意外夭折,应该只比安 安小上2 岁。 四姨又说,别人都以为我拿了丈夫的遗产,其实,他那时在温州欠下了80多万, 房产刚刚够抵债的。他的后事,包括那个女人的后事,都是我连夜赶到温州,一手 料理的。回武汉后,我辞了职。10多年了,我没有再婚,也不想再要儿子。那些在 我公司做事的孩子,我都把他们当成了是我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