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先旗既激动又疑惑,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这行吗?” Joe 把琴拿起,郑重地交给先旗。“你才配弹奏这把琴!这是那天打架的时候, 我看出来的。真的,祝你生日快乐!” 艾米上前,握了握Joe 的手,连声说:“谢谢!谢谢!” Joe 说:“不要谢我,要谢就谢你,是你的真诚,你的勇气,赢得了这把琴。” 先旗笑了。“我他妈的给你敬礼了,向国际共产主义战士Joe 敬礼!” Joe 故意压低声调,对先旗一阵耳语:“你他妈的真是幸福,有艾米做你的老 婆!” 先旗挥起一拳,砸在Joe 的肩膀上,然后上前拥抱了Joe 。他们松手时,都不 约而同地朝着艾米哈哈大笑。 仅此一夜,灰蒙蒙的杨柳村也变得干净、可爱起来。从10楼往下看去,整个街 面披红挂绿,低处的窗台上,插着一面面五星红旗。今天,的确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你不是说去张家界旅行的吗?怎么没去?”艾米突然想起前不久Joe 说过的 话。 Joe 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略微耸了耸肩。“我这不是为给你们送琴被耽 搁了吗?哦,我的上帝!我可怜的琴啊!” 艾米和先旗想笑,但又笑不出声来。他们为Joe 的真诚而感动,两人同时上前 拉住了Joe 的手。艾米转身对先旗说:“你看看,都是因为你,把人家的假期都给 耽搁了。” 先旗不好意思起来。他呵呵一笑:“那我们去汉口的中山公园怎么样?” Joe 露出兴奋的神情。他说:“如果你们愿意,不如我们结伴3 人行,现在就 去张家界?” 艾米为难地说:“我们没钱,也没准备,怎么去那么远的地方啊?” Joe 急忙说:“不要多少钱的。旅行嘛,当然要节约了。准备什么呢?准备两 条腿就够了。我都打听好了,从武汉到张家界只有14小时的路程,车费也就80元。 我们乘坐晚上的旅行大巴,明天一清早就可以到的。” 艾米用商量的眼神望着先旗,先旗拍了拍身上西装,又呵呵一笑:“看来,我 早就准备要和你们一起出趟远门了。” Joe 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他催促艾米和先旗快走。于是,3 人向新华路长途 汽车站奔去。 在风景如画的张家界,他们形影相随。秋色中,艾米喜欢写生,先旗喜欢鸟叫, Joe 喜欢摄影。晚上,他们在廉价的私人旅社里,大声唱歌。来张家界的第一晚, Joe 曾不好意思地把先旗拉在一旁问:“我可不可以和你们同住一间房?就是打地 铺的那种?我们都节约一点好不好?”先旗爽快地答应了。出于礼貌,也是出于感 激,他要Joe 睡在床上,自己和艾米则睡在地铺。他对Joe 说:“中国是一个礼仪 之邦,你不远万里而来,我们当然要尽地主之谊。”Joe 不满地说: “最公平的 办法,就是每人睡床一次,大家轮换,女士优先!”这样,他们在张家界相安无事、 又极其愉快地度过了4 晚。除先旗和Joe 每人睡过一次床铺外,艾米独享了2 次, 因而真正体现了女士优先。 Joe 还特别喜欢吃张家界的玉米棒子。他吃过玉米棒子后,不再和艾米、先旗 一起吃湘味十足的米饭蔬菜了,他说:“中国的甜玉米,好吃。”可是,张家界的 玉米棒子,有1 元钱一只的优质玉米,也有5 毛钱一只的虫蛀玉米,Joe 专拣那些 虫蛀的玉米棒子吃。他说:“这应当是没有播撒过农药的tender。” 4 天的旅行很快结束了,3 人各有所获,满怀喜悦地踏上了返回武汉的大巴。 Joe 还在不停地朝窗外拍照,他希望那些流动的画面,最好能够定格在他的取景框 里。艾米倚靠在先旗的肩膀上哼歌,不管哼的什么,只要有音调,有节奏就行。而 先旗则一直把手放在艾米的腿上,轻轻地和着她的节拍。他放眼窗外,沿途险峻而 神奇的高山,温柔也湍急的流水,传达了一个又一个被音乐温暖了的迹象。路旁的 山坡上,盛开着一种淡蓝色的花朵,一株连着一株,一蔟拥着一蔟,开遍了满山满 坡。他想,这是艾米喜欢的颜色,浅浅的蓝色。 这种颜色,把先旗彻底带离了从前那个隐晦的世界,眼前豁然开朗。他起身走 向司机的位置,用一种恳求的语气说:“请您停一下车可以吗?给我5 分钟的时间, 我很快就会回来。” 那名司机露出为难的神情。“这是长途啊,哪能随便停车呢?你要小解吗?” 先旗笑而不答:“请给我5 分钟,就5 分钟。我给您10元钱好不好?” 司机把车停在路旁。勉强说道:“你要快点啊!” 先旗丢下艾米和Joe ,飞也似地向山坡冲去。他回来时,手里捧了一束不知名 的淡蓝色的花朵。他递给艾米一支,小声说道:“我爱你!”随后,他又转向所有 的乘客:“对不起了,我耽误了大家的时间”。说完,他把花朵一一分发给坐车的 人。轮到那位司机了,司机说:“我不要你的钱,请给我一支花吧,我带回家送给 我的妻子。”顿时,车厢内响起了一片掌声。Joe 轻轻地碰了一下先旗:“你他妈 的真会煽情,我也要把这束花带回我的祖国。” 在曲宁离家出走近30天后,曲副司令终于没能等回他的儿子。他思忖再三,开 始去拨打公安局陈局长的电话。陈局长和曲副司令是同一个车皮拉到部队的老乡加 战友。过去,他们在同一块训练场上摸爬滚打,在同一条战壕里出生入死。南线战 事结束后,部队换防,他们又一起来到了现在的武汉。后来,他们一个继续留在部 队,一个转业到了地方,但两人还是经常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按说,在他们之间, 说话办事都很方便,不会有什么顾及的。可是,在电话接通后,曲副司令还是半天 开不了口。他操着话筒,就像新兵蛋子第一次操起手榴弹,生怕在手中引爆,却又 吓得忘了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