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曲宁上车。小司机开了一段路程后,发现了路边的指示牌,这条公路正是去广 州的公路。小司机告诉曲宁,这是他第一次放单,路线不熟,下次就不会再出这样 的错了。他还说,送完这趟货后,他将沿着京珠高速返回河北,半个月后再来。曲 宁问他,你运送的是什么货物?小司机说,是苹果机。曲宁又问,我是学电脑的, 这么多的进口苹果机,为什么没人押运?小司机大笑起来,什么进口苹果机?这是 我们镇办工厂生产的赌博机,我只管送货。 曲宁的脸红了,一个正规大学生,连赌博机和计算机都不分,真是丢人!你是 干什么的?小司机问曲宁。曲宁不知怎么回答,他的目光停滞在驾驶室的两个座位 之间,那里插放有一把明晃晃的大刀。这是他低头,就着小司机点烟时的光亮发现 的。 小司机把刀取出来,移放在了靠近自己驾驶窗的这一边。他解释说,跑长途的 人,经常会遇到车匪路霸。曲宁半信半疑,半天不敢吱声。货车经过一个小镇的街 道,那里有许多通宵营业的小餐馆。有三三两两、穿着入时的年轻女性站在路的两 边,向每一辆经过的汽车招手。小司机问曲宁,你要解决一下吗?曲宁很饿,但他 不敢和小司机一起就餐,他怕他劝酒,听说河北人特别能喝酒。 小司机把车停在一家餐馆前,他对曲宁说,你在车上等我,我很久没有解决了。 几个花枝招展的女服务员一起拥了上来,拉扯了他们,曲宁坐着未动。他看见小司 机跳下汽车,随她们一起走进了餐馆,先是埋头喝酒吃饭,后又和女服务员一起上 楼。这时,他才明白了“解决”的真正含义。曲宁趁机溜走了,说不出什么原因, 他沿着公路向前走去,坚信前方一定是广州。 曲宁不想再拦便车,他在心底说,在天亮之前,自己一定能够到达广州。不知 走了多远,也不知有多少汽车打身后驶过,曲宁头都不回。身后响起了汽车喇叭声, 有一辆汽车缓缓地停在了曲宁的身旁,河北小司机再次从驾驶室里探出头来,朝曲 宁讪笑。 一缕温暖的阳光,透过流花宾馆的落地窗,打照在曲宁裸露的身体上。在早晨, 他洗浴完毕后,很快进入了梦乡。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深、这么熟了。周身的劳顿, 精力的消耗,使他根本来不及穿上内衣,就死一般睡着了。睡意,模糊了曲宁的记 忆,也给他极力拼接的图画留下了一块空白。这是一块致命的空白! 大约10点,果果拎了一包新衣从外面进来,她推了曲宁一把,催促他赶快换了 衣服离开这里。曲宁翻身,又继续睡去,嘴里还嘟嚷了一句什么。果果重重地推醒 曲宁,急急地说,她打车去商场路过公安局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人,那个第一次在 武汉“非常假日”见到过的冷峻男士。 “那有什么,和我们有关系吗?” “他一定是从武汉来的,他去公安局,一定是警察。” “切!是警察又怎么样?抓我?” 果果拉起曲宁。“你走不走?会很麻烦的。” 曲宁翻身坐起来,掀开毛巾被。“咬我!咬一下我!” 曲宁彻底清醒了,这不是梦,自己并没有梦游。他拥着果果,哭着说:“我们 要到哪里去啊?” T96 次列车在京广线上北行,两个人相拥而坐。一天一夜的行程,这才使他们 真正有了空暇,分别询问起今后各自的打算。 果果说:“回武汉后,你还得好好读书。” 曲宁一脸无奈。他说:“不会了。学校肯定开除了我,读什么呀,读?” 果果无语,她望着窗外一晃而过的景物,神情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那种怅 然是写在心里的,她有一颗高傲、冷漠,不属于自己的心,好像从来没有被什么打 动过。如果真有感动的一刹那,那肯定是每天早上起床后,知道自己还活着的那一 刹那。但是,她现在开始被对面的这个男孩打动了,她不相信这个男孩真会傻巴拉 叽地到处找她,真会把与她有关的事物记得那么一清二楚。她拿出一个精致的化妆 盒,在脸上涂描起来,但无论如何,还是掩饰不住内心的怅然。 列车在穿越一条长长的隧道,车厢黑了下来。这种愈陷愈深的黑暗,一定是触 动了她关于过去的某种记忆,那双散落在窗外的眼神,映在玻璃窗上,让自己也读 出了隐隐藏藏的期盼。就像刚才曲宁的无奈一样,有了一份对现在的无奈,就多了 一份对未来的惆怅。未来是什么呢?果果从来都没有想过,也许就是前方的一颗心 与突如其来的光明再次邂逅。她想把他带入自己的生活,带入自己的内心,就如这 趟列车,永远向前,或者有始有终。 想着想着,果果暗自发笑了。怎么突然婆婆妈妈,像一个老太婆似的?俗!真 俗!真他妈的俗! 列车驶出隧道后,果果坚定地对曲宁说:“你一定得回家,一定得读书!” 曲宁打断她的话:“Sorry !给我一支香烟,我要上卫生间!” 在卫生间,曲宁惊慌地锁门,他点燃香烟,猛吸了一口。也许是用力过猛的缘 故,他想呕吐,感觉浑身酸软、疼痛,就像是一个患了重感冒的病人。他开始烦躁 不安起来,蹲下,起立。他靠在抖动得厉害的卫生间门的背后,闭上了眼睛,极力 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从卫生间走出,曲宁脸色苍白。果果问他:“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或者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