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先旗拥着艾米回到家里的时候,已是29日凌晨2 点。洗完澡,他们躺在席梦思 上,依然沉湎在音乐会的巨大的兴奋之中。 先旗对艾米说:“这一切都要感谢你!” 艾米想了一下。“要感谢与你志同道合的兄弟,还有许多支持你的热心人。你 有没有注意到,在昨晚的音乐会上,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人没来。她的缺场,是我心 中的遗憾。” “是谁?”先旗不解地问。 “果果!组建乐队和筹办这场音乐会的经费,都是她提供的。”艾米不安地说。 先旗叹息了一声。“这个傻丫头。” “她拍片的那点钱,根本不够她自己开销,她一次又一次地盘剥她妈妈的钱财, 就是为了逼迫她妈妈回国。回来了,又能怎么样呢?那些钱,果果一分也不会留!” 艾米缓和的语调中,流露出了一种伤感。 “从前我们对果果有偏见,今天听你这么一说,她还真是的。”先旗有些说不 下去了。 艾米摇摇头,苦笑了一下。“果果是一个方向感很差劲的人,总在东奔西撞, 像一只黄昏的蝙蝠。她是靠大脑中那个靠不住的超声波,来寻找对人对事的感觉的。 你知不知道,有一段时间,这丫头喜欢你!” 先旗吃惊地看着艾米,他闭上眼睛,浮现了某些情景。“那天在东方大酒店......” “你不要说了,我都知道。”艾米打断了他的话。 先旗语音急促地说:“可是,我喜欢的人是你呀!” “这个我也知道。你是她送给我的礼物,可我没有理由把你再还给她。”艾米 自嘲地说。 先旗一把抱住她,他们开始亲吻,是嘴对嘴的亲吻,而不是一个人的脖子。那 是一阵多么攫魂的长吻啊,仿佛灵与肉都不属于自己了。他们的身影,叠映在身后 的一堵白色的墙上,就像一幅宽大的电影屏幕,3 年的情与爱,在慢镜头中慢慢走 过。 这个时候,他们并不知道大火正朝他们包抄过来。楼道上的脚步声和屋外的惊 呼声,根本不能打断他们的深吻。“咣当”一声闷响,搁放在油画下面支架上的那 个骷髅滚落了,滚落在了他们的床边。先旗不去管它,以为那是一只被老鼠碰落了 的空瓶子。 骷髅在床边旋转,几次触动了先旗的裤腿,像是要拉住他从床头伸出的一只脚。 可是,先旗一点反应都没有。骷髅越滚越快,越转越急。它转动时,发出了一声又 一声怪异的呜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发出的危险信号。 这个信号被艾米捕捉到了。猛然睁开眼睛,她看到墙上那幅油画,正被火焰一 点一点地舔咬,再一低头,那个骷髅不知什么时候被摔在了地上,正在床边旋转不 停。它似乎已经知道艾米发现它了,旋转的速度减缓下来,又慢慢停顿,最后,无 声无息地成为了几块散落的碎片。艾米惊呆了。她推开先旗,惊恐地指着地面。 “你看——!” 先旗猛地站了起来,他冲过去捧起那些骷髅的碎片,一股浓烟卷着一股烈焰扑 面而来。火焰正迅速通过外面的门,向里间逼近。他赶忙关上这道门,跑向窗前, 街面已是火海一片。他跑回来,坐在艾米的对面,像是对艾米,又像是对骷髅,声 音有些颤抖地说:“别怕啊,别怕!” 一个是深入到自己灵魂中的女人,他们患难与共,生死相依;另一个是活在自 己心中的陌生兄弟,他们肝胆相照,情深义重。现在,他就要带着他们殊途同归了, 在更隐秘的世界会合,团聚,谈心。 艾米焦急地问:“我们能够出去吗?” 先旗急急地说:“晚了,晚了。10楼啊,怎么跳呀?” 艾米开始哭了起来,在先旗怀里剧烈地抽泣。她突然从他的怀中挣脱,跑到另 一边墙面,取下了那把酱红色的西班牙“帕多”吉他,她说:“这是Joe 送给你的 生日礼物。” 先旗也哭了,那是一个男人悲恸的哭声,听起来就像是一头受伤的困兽,在黑 暗的森林中低啸。他紧紧地抱着艾米,和着泪水狂吻。 他们掀起床上的棉被,包好那把西班牙“帕多”吉他。他们把吉他放在房屋的 中央,往上浇水。后来,他们干脆坐在那里,你一捧,我一捧,不停地往上面浇水。 有一群被烤得受不了的蟑螂,迅速从房间通过。先旗盯着它们,看它们怎样逃 走。那群蟑螂在房间来回兜着圈子,把先旗逗笑了。他对艾米说:“它们是一群好 玩的蟑螂。” 艾米尖叫。他握紧她的手,知道她平时最讨厌蟑螂了。 “我们总不能这样坐着等死吧?”她绝望地说。 他贴着艾米的耳朵:“别怕,让我想想办法,先消灭了这些蟑螂!” 艾米闭上了眼睛,让他的双手捧着她的头。 先旗想了想。“喂,把你的玉照贴在蟑螂经过的路边,一贴见效哦!” 艾米笑起来。“我很丑吗?丑你也要啊?” 先旗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我这一辈子就要你!” 艾米帮先旗擦掉眼泪。“来!继续说怎样消灭蟑螂。” 先旗刮了刮她的鼻子:“该你说。” 艾米眼中放射出异常的光彩。先旗期待着,似乎只要从她口中说出一个办法来, 他们就可以迅速离开这个危险的境地。 她说:“抓住蟑螂,挤破它的肚皮,把它的肠子扯出来。再用它的肠子,勒住 它的脖子,用力一拉,哇——!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你再手起刀落,哗——彻底 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