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安安没有作声,他送四姨走出大门。在那张红地毯上,四姨一个趔趄,险些摔 倒了。安安扶了她一把,小声地问:“四姨,你没事吧?” 她推开了安安的手。“不会有事的,我这就打车回去。” 四姨走在她从前经常走过的路上,一切是那么熟悉。不同的是,从前的四姨是 威风凛凛开着那部红色的“法拉利”跑车来的,这次也许是因为步行,没出多远, 一阵冷风吹来,她只觉得胃部一阵痉挛,便“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地的酒水与残 物。 安安还没有进屋,他目送四姨,看见了她弯腰呕吐的样子。他想起了2 个多月 以前,自己在这条路上呕吐的情景。那时,他就像是一只流浪狗,是四姨送他在新 宜酒店住过一宵的。四姨虽说是一个有钱的女人,但现在的她不也是一只流浪狗么? 一只精神的流浪狗么? 安安跑步上前,扶住四姨。“四姨,我送你回家吧。” 在四姨别墅的一楼客厅,安安把她安顿在米黄色真皮沙发上。他从饮水机中抽 出一杯凉水,轻轻放在她的面前。“你要不要漱漱口?痰盂在哪?” 四姨站起来。“扶我去盥洗间。” 安安犹豫了,他知道2 楼那个盥洗间里面,有一个巨大的浴缸,那个浴缸,足 足可以淹死一个人。 四姨显得有些不耐烦,她催促安安:“一楼靠楼梯口有盥洗间,你扶我进去。” 那个楼梯口就在沙发的前方,安安只好将她扶了过去。 四姨说:“你等等。” 安安就一动不动地立在外面,他在心里打鼓:今天的四姨,真有点反常哩! 四姨出来时,指着自己的胸口说:“现在好多了,你在那个酒橱中拿一瓶酒出 来,我想喝酒。” 安安没有动步,呆呆地站在那里。“你喝多了,不能再喝了。” 四姨自己过去取出一瓶轩尼诗XO,她说:“你第一次上我这儿来,也是喝的XO 吧?瞧,这就是上次喝后剩下的。今天我们把它喝完,不会有事的。” 两只水晶高脚杯摆放在安安面前,杯口浅浅的,盛装了血色一样的液体。四姨 举杯,一饮而尽。 安安说:“品酒你是行家了,有你这么喝的吗?” 四姨说:“你别怕,喝完这半瓶酒,你就可以回去了,我不会强留你的。” 安安心想,这不,狐狸的尾巴开始露出来了。我安安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看你 四姨今天能把我怎么样? 四姨替安安举杯:“你也喝吧,喝完告诉我这酒的口感。” 安安扬头,杯底朝下。他意味深长地说:“这酒是苦的。” 四姨吃惊地望了安安一眼。“怎么和我的感觉一样?” 安安心想,四姨醒悟了,是时候了,再不说以后就难以说清了。于是,他果断 地说:“四姨,我真的很感激你!你给了我财富,也给了我今后的出路。但从一开 始你是知道的,我心里根本不可能有你,我心里只有果果。你在我身上花费的,是 白白花费的。” 四姨再倒一杯酒。她平静地说:“我们今天不谈这个。刚才在‘非常假日’, 我本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的,但是你很忙,也是你开门大喜的日子,我不说也罢。 现在你在我这里,我还是告诉你好了。” 安安说:“你等了我那么久,就是要告诉我一件事?很重要的事?” 四姨摆摆手。“没有什么重要不重要了,是我找了一个人,就是那个香港老板。 你以后就是独立的安安了,你可以干你想干的一切,也可以不干你不想干的一切。” 安安深感意外。“那你为什么还要把‘非常假日’送给我?” 四姨这次是真笑了。“我为什么不可以把‘非常假日’送给你?我有的是钱, 我不在乎这个!” “不错。你是有钱,可你有时很吝啬,你不肯帮助艾米!”安安生气地说。 四姨盯看了安安半天。“你以为我先前挽留她,是利用她?我现在不帮她,是 因为她死了,没利用价值了?那孩子是死得可惜,可我做人有一个原则,我只帮活 人!” “所以,你现在想去帮那个香港活人?”安安有些生气,语气中带有一番嘲笑。 四姨平淡地接过他的话:“无所谓谁帮谁,听天由命了。” 安安沉默了一会儿,心中出现一阵短暂的慌乱。“你喜欢那个人?你要和他结 婚?然后去香港定居?” 四姨在找香烟,她在茶几底下摸索,摸出一件银质的烟具。从镂花的烟筒中, 她取出一支连安安都叫不出名来的外烟,衔在口里,却不去点燃它。 安安掏出一只银质的打火机,替她打着了火。他说:“这是你的打火机,我现 在把它还给你。” 四姨接过来瞟了一眼,又把它递给安安。“我知道你拿走了这只打火机。这套 烟具是一个朋友从欧洲带回来的,你要是喜欢,我可以一起送给你。” 安安脸一红。“你认为我是一个爱贪便宜的人?” 四姨放慢了语速。“不是!我想我不会看错人。要不然,我也不会把‘非常假 日’送给你。” 安安有些激动。“我现在要问你,你是不是真正喜欢那个人?你是不是要和他 结婚?你是不是要去香港定居?” 四姨站起身来,喝完最后一口XO,在放下水晶杯的同时,她说:“我累了,要 上楼休息。你看你杯中酒也干了,我们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