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果果辞去了电台的兼职,因为曲宁进入她规定的戒毒期第2 周以后,焦躁不安 的情绪越来越强烈,有时还伴有头痛失眠,肌肉强直、震颤。于是,果果守在家里, 专门照看曲宁,一刻也不敢放松。她鼓励他说:“坚持!坚持!你很快就会好起来!” 曲宁痛苦地抱住果果的身体。“我骨头里全是蚂蚁,它们在啃我的骨头。” 他拼命地撕咬果果,果果就紧闭着眼睛,希望自己的疼痛能够代替他的疼痛。 在撕咬过后,他看见她手上的伤痕血印,就用拳头擂打自己的头。“我真该死!真 该死!” 果果护住他头。“挺过第2 周就好了!” 他震颤得厉害,连牙齿都在哆嗦。“求你,把我、绑起来......” 果果找来绳索,将曲宁绑在床头架上,眼睁睁地看着他在一阵由强到弱的呻吟 声中,昏沉地睡去。她不敢合眼,坐在他的旁边,确信他睡沉了,才轻轻地解掉绳 索,并把它们狠命地扔进厕所。这些绳索,不仅捆住了曲宁的手脚,还捆住了果果 的心,使她的心一阵比一阵紧,一天比一天疼。 当曲宁醒来时,桌上的台历已撕过3 页。他说:“我又死过一回。” 她捧着他的脸,双手一拍。“你丫不会死的!” “我想出去走走,关了很久了。”曲宁现在不想理会什么警察,如果真有警察 他也不怕,还有什么比自由更重要呢?他知道,这必须在警察到来之前才有可能。 他们下楼,叫车,在武汉外环线观赏城乡结合部的冬天景色。 “那是杨柳村。”曲宁指着一片正在拆迁的民房说。 这里曾是艾米和先旗的租住地,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了。因为艾米和先旗的包容, 他们在这里有过狂热的激情。果果心想,这个时候,曲宁带她来,是要缅怀什么, 还是要瞻望什么呢?她“啊”了一声。 “我们应该下去看看。”曲宁说。 风雨的洗礼,在原址上不留痕迹,先旗和艾米租住的那座楼已经被人彻底拆除。 一个正在施工的小伙子对他们说,政府将在这里修建一座公园,你们明年春天来, 这里会有成片的鲜花、草地和人工森林。 曲宁看见果果的眼睑,有两滴泪珠,她慌忙擦掉了。闭上眼睛,果果双手合拢, 口里默默祈祷:愿春天与你们同在。 回转的路上,他们乘坐的TAXI在通过雄楚大街的街心转盘时,被交警突然拦住 了。交警很有礼貌地朝车内敬礼。曲宁紧拽着果果的手,果果的手比曲宁的手抖动 得更加厉害,掌心有汗水渗出。 交警朝车内看了看,目光停留在了司机的脸上。曲宁使劲捏住果果的手,把她 的手都捏疼了。 那个交警对司机说:“你车子的后胎快没气了。” 司机下车查看,果然后胎没气了。他把车开到路边的一家修理站,小心地问果 果:“需不需要等一会儿?就一会儿。” 曲宁拉着果果说:“我们还是走吧。” 回到水蓝郡住所,曲宁又开始闷闷不乐。他不知道春天什么时候可以重来?鲜 花,草地,森林,那一切似乎已经和他非常遥远了。 间歇性的生理反应,把曲宁折磨得不成样子,也把果果弄得精疲力竭。每次的 激动不安,失眠头痛,继而畏光寒冷,抽搐惊厥过后,就预示着那个隐藏在骨子的 魔鬼将要出现。它们从他的骨头缝中钻出来,沿着全身的血管和神经进入大脑。这 时,曲宁的头就像是要爆裂了一样,恰恰,果果又总是力不从心。 做过电台节目主持人后,果果学会了怎样去洞悉别人的内心,也学会了怎样去 关心别人的伤痛。这在以前,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一个除自己之外,全世界所 有的人都与己无关痛痒。有一次,一个打进直播室电话的女孩告诉她说,她一个人 在家,正在收听果果主持的节目,身边就是打开的煤气。果果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 她生气地问,你开什么玩笑?那个女孩听过她的话,伤心地哭了起来。她这才觉得 问题真的有些严重。她对她说,你不妨关掉煤气,把收音机音量开到最大,我有话 对你说。后来,她一边和那个女孩周旋,一边把线路切换到导播,让导播调出那个 女孩的电话号码,通知了“110 ”。但从那以后,女孩再也没有打进电话了,她的 生死,竟成了果果悬在心头很久的一块石头。 现在,曲宁也是她心头的一块石头。 果果去武昌首义路的省图书馆,她希望从文献资料中,找出与曲宁有关的蛛丝 马迹。有一本教科书上说,海洛因的成瘾作用很强,每天1 次,连用1 至2 周,病 人就可以成瘾。应用过量的海洛因,可以导致急性中毒。主要症状为昏迷、呼吸深 度抑制、瞳孔极度缩小、血压下降、紫绀、尿少、体温下降、皮湿冷,肌无力,最 后死于呼吸麻痹。 她联想到曲宁每次发作所表现出来的症状,觉得教科书上这些似是而非的表述, 离曲宁有了一些距离。据他说只吸食过几次,而且涉毒的时间也不长,更不连贯, 不可能这么快就成瘾。可是,发生在他身上的那些症状,又是她亲眼所见的,虽然 和书上的描述不太确切一致,但肯定不是无病呻吟。她开始怀疑自己最初对曲宁的 判断,更怀疑曲宁当前的心理状况。 果果找到武汉一家最大的戒毒所,仔细地询问了戒毒医生。她以电台记者采访 的身份和医生交谈,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个正在作案的间谍。电台发给她的临时工 作证早就上交了,她用谎言欺骗医生,却没有欺骗自己的良心,如果那个医生执意 要查看她的记者证或者工作证什么的,她就只好实话实说。还好,那个医生友好地 接待了她,使他们之间的交谈得以非常顺利地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