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级,二年级 一 一年级九个,二年级八个,全校一间教室。一个老师,姓曾。 这是独龙江熊丹村小学。熊丹村小学原来有个老师,去了县城进修。曾老师是 从北京来的,现在义务代课,他跟村长讲,这是应该的,再说与他自己的事儿也不 冲突。 教室,跟独龙木屋差不多,斜傍着坡,离地一米来高,细长方的,和东坡下的 独龙江,并顺着。十七个学生,两拨分开,背对着坐。一年级,冲着下游;二年级, 向着上游。教室显得窄憋了点儿。往上游走不出一二天就进了西藏,往下游去用上 三四日可以到巴坡,巴坡是独龙江乡政府办公的地方。乡政府再沿江下去一天,出 了国境,是缅甸。其实,这熊丹和缅甸挺近,西边的山翻过去就是,只是那山陡极。 教室南北墙上各有一块黑板,就出现了南级班、北级班,有点儿像复式教学。 黑板是三块尺宽的板子拼起的,用墨汁浸透面子。每日如此,先给南级班上课,留 下作业,再给北级班上。有了这名字,曾老师捎带着把地理上的南极、北极也讲了 讲。 一年级今儿上语文课《奇妙的眼睛》:望远镜是天文学家的眼睛,显微镜是医 生的眼睛,潜望镜是潜艇海军战士的眼睛。作业是抄写课文,看着孩子们都趴在桌 子上写起来,曾老师就转到二年级学生的黑板前。 二年级有个男生叫的能能,汉字写得好,个子在全班最高,却什么课都坐在第 一排,跟着老师一块儿吃粉笔末。老师说,你仰着头累! 他抽抽鼻子讲,我仰着头 不累噻! 谁来做这道数学题:学校有电子琴2 架,手风琴3 架,钢琴1 架,问这所 学校有多少架琴? 老师把最后的粉笔渣,捻碎在“? ”下边的“·”上,打量着每 个同学的脸。无声的孩子们,不眨眼地看着老师。老师叫,的能能。的能能欠欠身, 抽抽鼻子说,不! 然后摇摇头坐稳。老师有思想准备,轻气地问,不会,加法不会 ?孩子们不出声。老师把语气加重,哪儿不懂?说话! 的能能绷了一会儿说,电子琴、 钢琴是什么? 还有手风琴噻。他低了头。这好办,老师把数学题改写了一下:的能 能家有2 头猪,波塞家有3 头猪,都力家有1 头猪,问一共有几头猪?6 !二年级同 学一起回答。正确! 这就对了! 老师挺高兴。 波塞大声说,不正确! 我家只有1 头,都力家才有3 头噻。这时候,一年级的 学生都力,举起手。 老师喊,都力,转过身来讲话。都力说,阿嘞! 我家4 头了,前天我爸又抓个 猪崽来。学生们就都笑。 好了,好了,我是打个比方。曾老师用手背,扑啦下胳膊上的粉笔末,自语着。 都力又说,老师比方一下,望远镜、显微镜、潜艇,是么噻? 一年级的学生也 都撇过头。 为了这些问题,老师给两个年级的学生一一解释,整整花去一节课。即便这样, 曾老师心里也没谱儿,孩子们能明白吗? 这样的问题,课本里还多。用猪呀、狗呀、 羊的代替,今后能成吗? 乡里下来的统一试卷考题,决不会用牲畜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