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一声炸响。 这一声撼动山谷的爆炸之前,马帮上来了。老崴的马帮驮进来学生的校服、铅 笔、本子。还给曾老师带来了报刊、杂志、书信,其中还有两个纸箱子,是北京寄 给他的一些吃的东西。 曾老师让登巴作陪,买了酒,煮了鸡,打开了北京寄来的腊肠、肉干、糖果、 茶叶,在火塘边招待马帮的人。同时把吃着半截饭的哺娘和的能能妈,都叫来尝尝。 更让曾老师高兴的是,江根儿扶着开始恢复的娜格瑞也来了,火塘间坐得满满的。 马帮的老崴说他差一点儿没敢上来,昨儿晚在栈道的下游,遇到一群鬼,可把 我吓死啦,整个马队都不得动弹。那么大的马.吓得只管屙尿。是群小鬼,幸亏老 鬼没出来。要不,必死无疑,全军覆没。说完,又接上一支香烟。然后趴在曾老师 耳朵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曾老师转过头来问哺娘,的能能呢? 哺娘说,孩子们穿上新衣服,围在他家的 火塘,在搞什么庆祝! 曾老师忽地站了起来,跑到门口,把哨子吹响:嘟——孩子 们听到老师的召唤,都蹭蹭地跑来,站在屋前一排。姬娜也在姬娄的拉扯下,站进 队伍里。穿上新校装的孩子们,就是神气,蓝是蓝,白是白,一个个还把红领巾系 上,抖抖擞擞。可曾老师,顾不上欣赏。曾老师喊道,的能能出列! 到! 的能能向 前跨出一步。老实告诉我,昨晚栈道上装神弄鬼的是不是你? 的能能低下头。说! 的能能欲言又止。说! 好吧! 是我一个人干的,与别人无关噻。老崴说,曾老师, 他话是谎,好几个……都力向前也跨出一步,还有本人噻。还有谁? 我噻! 我噻! 我噻! 好哇,原来熊丹小学的全体学生,把老师扔下,都参加了。曾老师又好气, 又好笑,又隐隐约约感到一种失落和不快。波塞说话了,的能能妈刚回家,我们不 愿意马帮再来噻。还说不愿意,我们不来,你们一辈子也听不到录音机,我们一来, 你们就成天价围着,听不花钱的……老崴像个孩子,摔了烟头,跳着脚争嘴。男生 女生一块叫开了:还你,还你,再不听噻,再不听噻……的能能凑到老崴面前揉揉 鼻子说,你离我们远一点儿,不要在我们村庄里放录音……我们……一辈子……不 听……不稀罕……乱哄哄的学生,乱哄哄地吵嚷。曾老师感觉到这事情的严重,提 高了嗓门,都住嘴,你们装神弄鬼,拆木桩子,是要搞出人命被公安抓的。全场都 哑了! 静的时间很长。 就在这一阵儿的沉静中,刚才说的那个爆炸,响了。大山晃动了一下,脚下颠 簸了一下,江水静止了一下。人们的嘴巴,张得大大的。 登巴骂了一句,是波塞爸在玩炸鱼的炸药。 哺娘从屋门口站了出来,一脸的不祥。蓝色的纹物,扭曲抖动,似乎一个个活 了起来。火光冲天而起时,看清,在渡口。哺娘说,是我家。的确,是哺娘的家。 哺娘喊:孩子全在吧! 全在就好,谁也别过去,我那屋子离村子远,烧不过来。没 伤着孩子,就是万幸! 阿嘞! 万幸! 阿嘞! 万幸! 是怎么搞的? 有跑来的,有跑走 的,东一句,西一句,大家都摸不着头脑。这时候,登巴蹲在地上大哭起来了。问 他,他说,都力不见了,有人讲是去了哺娘家。曾老师拽着登巴的后脖领,把他提 了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我……我……也是才知道。 大伙跟着曾老师,冲向大火熊熊的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