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哺娘屋边上的李子树还冒着青烟。一树成熟的红李子,此时更加紫红、顽固地, 挺立在黑焦的枝头。渡口的小路边,半人高的芦苇花,似乎是在一夜间都盛开了, 开出了一片凝血的红色。 曾老师在黑焦的木屋废墟架下,捡起一块金属皮,上边的英文字母,让曾老师 想起那天,的能能在江边捡回的金属罐。拿在手上,心里沉沉。 有天神保佑,有上帝保佑,独龙江山谷不再降临灾祸。哺娘喊过曾老师,抬头 望着天空。那雾、那云,在飞、在舞。 两块大岩石下,棚子里,娜格瑞和的能能在做粑粑,火上的石板热了,苦荞香 飘了出来。江根儿正在给妈妈择头上的虱子,聚精会神。这么祥和,好像什么都没 发生一样。哺娘说,明天我们还要在这里把新屋盖起来,盖得比过去的还好,还高, 还大。 的能能说。阿嘞! 哺娘有意问,盖这么好干吗? 的能能说,娶媳妇噻! 娜格瑞 抹了他一脸面糊说,还要生孩子噻! 曾老师犹犹豫豫掏出北京的来信说,哺娘,有 关那个爆炸的罐子……是个迟到的信儿。 哺娘说,没关系,说吧! 老师说,是外国人在野外考察时,烧火煮饭用的汽罐。 阿嘞! 外国人又来了? 老师说,还没到咱村,但看来不远了! 也不怪人家,咱要不 放在火塘边烤,不会炸! 也对噻! 也对噻! 也对! 不知什么时候,同学们聚集在棚 子外。也不知什么时候,山谷间灿烂得闪闪烁烁。 都力把墨镜还给曾老师,他说,他的眼睛在屋外在阳光下更舒坦,能看得很远。 他说崖头上有人。大家看去,果然,却猜不出是谁? 都力说,是去县城学习的老师。 哺娘看看说,对,是老师回来了! 曾老师看看手表高喊,上课! 然后吹响了哨子。 弯曲的山路上,独龙江熊丹小学一年级二年级的学生,走得不很齐整,但很沉 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