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我一直坚定地信奉,“当某人特别倒霉的时候,连喝水都塞牙”这个真理。在 我心情极其不好的时候,孔建洲因为升职后的忙碌无暇陪我,梁雅冰因为要考注册 会计师也没空答理我,就连江南也因为考试临近无法脱身。我怒气冲冲挂上了电话, 也不理江南在电话那头的好一阵解释。 我独自一人走进那家意大利味道很重的酒吧,要了一瓶啤酒。我心情不好自然 是因为感情。上次吵架之后我和孔建洲和好了,我们都没再细究原因。我跟梁雅冰 说起这件事,她说:“这只能证明,你对江南有感情。”我反对:“你胡扯,我要 是对江南有感情还用得着等到现在?”梁雅冰又说:“或者说,这说明,你对程开 已经彻底放弃,开始寻找新的感情。江南是其中之一。”我沉默了。也许她说得对。 但我还是不愿意承认我在戏弄孔建洲的感情,我无法接受自己那么坏。 这种时候,我非常希望孔建洲能在我身边,让我确认我跟他在一起绝不是为了 排遣痛苦。我蓦地发现,我不那么在乎程开了,那个我曾经视为生命的男人,对我 而言已经不再重要。于是我非常郁闷,像是心里缺了一块。 我所以来这家酒吧,是因为这里是我和孔建洲常来的地方,他曾经在这里让我 狠狠地感动了一次。 那天是我生日,孔建洲叫了大家来这里为我庆祝,来驻唱的女孩那天一反常态 没有穿时尚的服装,竟然穿了一袭华丽的晚礼服上台,对着麦克风说:“今天是张 小树小姐的生日,我们应孔先生的请求,为张小姐奉上一曲《蝴蝶夫人》。”上帝 啊,《蝴蝶夫人》!那可是歌剧啊!没点儿专业功底能唱吗?肯定是孔建洲招来忽 悠我的,这么个姑娘怎么可能会用意大利语唱歌剧啊!可那个女孩竟然真的用意大 利语唱起了《蝴蝶夫人》中的曲目,尽管生硬,却能听得出她下了很大工夫,连唱 法都学的很逼真。一曲唱毕,舞台后打开了一幅大字:Ti amo!(意大利语:我爱 你) 我当场感动得不知所措,望着孔建洲泪眼婆娑。要知道,我从来没有听过哪个 男生亲口对我说过“我爱你”,除了孔建洲;从来没有人肯为我花这么多时间和精 力去准备生日,除了孔建洲。虽然我一直都认为孔建洲不是真心爱我,但在那一刻, 我真的以为,他是真的爱我的。 见到我的眼泪含在眼圈里,孔建洲揽住我的肩膀笑,“各位见笑了,拙荆激动 过度,需要安慰。”我给了他一拳,“你懂什么叫拙荆嘛就瞎用!” 孔建洲瞪大眼睛大奇,“拙荆不就是笨拙的精神病吗?难道是我理解错了?” 他一脸认真无辜的表情,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梁雅冰笑得嘴都快抽筋了,指着孔建洲大骂:“孔建洲你竟然说你老婆是精神 病,还得是笨拙的,你损不损啊你?你就是一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 江南也笑,“错了,是禽兽不如才对。” 我的眼泪还没来得及流出来就被孔建洲气笑了。那时候,我看到程开眼睛里掩 饰不住的忧伤,但我狠硬心肠没有心疼。我的心真的已经硬了吧,或者,我的心已 经在陈冰冰的病床前丢了。 后来,那驻唱的女孩告诉我,此前一个月,孔建洲都教那女孩唱《蝴蝶夫人》, 每天还付给她三百块钱。“孔先生真的很爱你呢。”她说。 物是人非啊,如今我只能一个人来这里了,那个号称很爱我的孔建洲没有开始 对我那么好了。不过这类感情,维持了好几个月了,是否已经算是很长寿?驻唱的 女孩看到我,朝我摆了摆手,我叫人送了一束花给她。 那个晚上我在酒吧里听了一个晚上的歌,孔建洲打电话过来催我回家,我说你 不回我也不回。孔建洲说好,一点之前我到家。 我到了十二点多了才起身离开,看看时间离一点还有好久,就没叫车,一个人 溜达到了夜深人静的黑暗里。我走在伸开胳膊就可以碰到两边墙壁的胡同里,眼前 忽然恍惚起来,我想,我如果就这么走下去,会不会就一直走在黑暗里呢?要是永 远都走不出去该怎么办?我要是真没了,程开会想我吗?孔建洲会不会马上找别的 女朋友?江南呢?他会怎么样呢?还有梁雅冰,她跟孔建洲独处一室,会不会觉得 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