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随着这种平静的两人时光一天天的过去,辛异就愈发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从来没有过过这种和一个人朝夕共处,时时刻刻、分分秒秒在一起的生活, 更可怕的是,他还不嫌时间太长,唯恐太短;他完全不嫌双方的独处,只怕两人 还不够贴近。 —个月将至,只剩下两天了。 他不禁有点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把期限汀得更长久—些?是他太低估这个天 使的魅力了吧?辛异嘲讽地扭了扭嘴唇。 呵!没想到尊贵如他的地狱王子也会尝到后悔的滋味,这感觉有些苦又带点 儿涩,更有着丝丝的酸味。 和这名天使相处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她对许多小事都颇为着迷——一个小 孩她可以停下来逗弄半天;一朵蒲公英她可以赞叹半天;一只小狗她可以玩上半 天;就连天空中飘来一朵白云,她也可以观望上半天。 不过说到这里——辛异的视线从手中那本“浮士德”的书上抬起,注视着那 道又倚在窗畔的纤细的背影。她那充满光彩的双瞳在看哪里? 又在观察某一抹云霞吗?或者是下方蚂蚁似的人潮?还是只是自己卷在手指 上玩弄的发丝? “过来。”他不安地短促地发出命令,没想到这回光儿只是回头静静的望了 他一眼,又转过身去,并将一边的脸颊贴在玻璃上。 哼!山不就人,人只好去就山! 辛异手中拿着书,也坐到地毯上,坐在她的对面。 两双眼眸互相交换着波动,近来已成为他俩绝佳的默契,借由眼波交流,他 们似乎毋需言语便能明了对方的意思。 是辛异先行收回目光,避开她的凝视。 每一次都是他先避开的,因为,她那双纯洁清净的灵魂之窗总是能勾起他一 种近似……惭愧的情绪;像是在提醒他,在这名天使面前隐瞒任何事都足不对的。 辛异竟然在不知不觉之间,有了羞耻之心! “我在……想家。”她的语调轻飘飘的,效果却石破惊天! 辛异可以感觉自己身上的每一根毛发都战栗地竖起。“柳家?”他听见自己 轻轻的问。 “不是。”她把头摇成波浪鼓,“不是柳家。那里不是我的家,是——”她 又迟疑了。 “我不知道。我不停不停的想家,却总是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 “怎么说?”他又听见自己这么问。不不不!他不应陔继续追问的,这不是 更加诱导这种致命的话题吗? “我常常有—种奇怪的念头,我觉得……”地望向窗外,“我的家在那里。” 哪里?他的眼光随着她望去,下巴倏地绷紧起来,他还以为会是哪里呢?她 指的正是那一大片一望无际的苍穹啊! 光儿的直觉很灵,真是太灵了。 “我一直很想知道自己是谁?住在哪里?以前认识过谁——”她很快地看了 他一眼,提醒他是那个“知情不报者”。 “你有过那种经验吗?对自己全然的一无所知,不知道自己是否曾犯下什么 罪过,:是不是曾得罪了谁,所以,才会被如此惩罚?”其实,她一直都想再追 问 他的,先前,她是因为对他存有满心的畏惧而不敢造次;现在,则是她被恋 爱冲昏了头,但那并不表示她已经释怀,她想一探究竟的心,反而像巨大的石磨 压得她的心愈来愈沉重。 “拜托!你在多愁善感些什么啊?”他试图平静地带过话题,不假思索地覆 上她的唇,给了她一记长长的、热热的法式之吻,直到她透不过气才放开。 “是啊!我是在胡说八道。”她勉强接受他转移话题,并注意到他手中的书 本。“这本书叫‘浮士德’啊?借我看看好吗?”她想从他手中接过书。 这本歌德的“浮士德”真是一本人类胡说八道的书,拿来当笑话看看还可以, 当真的看就不行了。什么碗糕哲学家被魔鬼引诱后历经了种种幻境,还能在天使 的引导下得以上了天堂?哈哈!这是哪门子的幻想嘛?地狱中有哪个家伙会心软 手虚至斯,有哪个家伙不会马上痛下杀手的? 嗯!看来这本笑话值得带回地狱,让大家瞧瞧。 “等一下。”像想起了什么不对似的,辛异又从光儿的手中抢回这本“笑话”。 “这本书……这本书不适合你看,我借你别的,”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他 不想承担任何风险,如果那本“笑话”勾起她任何一丝丝的回忆就不好了。 光儿一脸莫名其妙看着“浮士德”被拿走,又看着另一本女性服饰的杂志被 塞进她手中,她耸耸肩,也不坚持,只是打开彩色的封面开始翻阅。 阳光的反射刺入他的瞳仁,但是,他黯沉的眼珠却始终未变地盯着…—直以 认真神情看书的人儿。 依据“浮士德”—书所写,人类会被魔鬼所引诱,那么,魔鬼又会被谁所引 诱呢? “您有心事,辛异殿下。”灯盏中的火花忽明忽暗,照出他阴郁的脸孔,并 奇异地在他俊美的容 颜中增添了一丝斯文的书卷味。 贞德背着他守在水镜前,身形佝偻,行动迟缓,和往常一样,她以一袭黑衣 罩住自己,让人看不清她的面貌。 “有这么明显吗?”他不禁失笑,但他的声音 却比哭声更怆然,这声调是贞德不曾听闻的。“这和您这段时间滞留在人间 有关吗?”贞德以手指轻触水镜,光滑的表面旋即浮现生张娇秀的五官,那面容 看起来竟如此的熟悉、如此的天真灿烂,看得她不禁失了神。 不必趋近,辛异也知道贞德在看什么。“她很美不是吗?” “是的。”贞德终于转过身,“您打算怎么办?带她回来吗?” “也许。”他不反对这个想法,“我实在对她放不开手。” 贞德听了,身子微微一震。 辛异……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吗?她恍惚地想起,在许久以前的那一对魔鬼与 天使……难道旧事又要重演了吗? “她愿意跟着您吗?” “我不晓得。”辛异道: “她的记忆还没有恢复。如果她恢复了……我还是不晓得。”很恼怒啊!他 居然会有不确定的事。火花突然窜高了,剥剥地燃烧得更卖给力,将他俩的背影 拉得长长的,延伸没入黑漆色的地带。 “有时候,无知反而是一种幸福。”贞德悠长的语调,像是在叹息。 “以前,也有一个天使,遇上了一名俊美无俦的男子,并不顾一切地爱上他, 即使她后来知道他竟是自己天敌——魔鬼,她的初衷仍然未改,她褪下了属于天 使的光明羽翼,从此跟随了魔鬼。” 这故事在地狱大家都知道,辛异忍不住想大声疾呼,女主角不就是你嘛!可 他才刚张了嘴,贞德便静静地举高一手,辛异只得顺了她无声的要求,噤子声。 “你知道天使‘嫁’到地狱来是什么情况吗?她很天真,天真得近乎痴傻, 以为自己能独得魔鬼的全部注意力,以为她能改变他,不料,她爱上的就是展露 本性的魔鬼啊!她就是为这样的他而沉沦在爱情当中,有了爱,有些懒情情况就 可以妥协,但有些还是不能所以,那名天使选择了另外一种方法来爱他。”贞德 如置身事外的叙述者。 “什么方法?”辛异问,难道要教光儿学她一样,终年罩着脸地守着水镜吗? “她自毁了青春与年华,放逐自己到狱殿结界边缘当守护者,而不愿再见到她俊 美的爱人轮流拥抱其他的女人,她是自己选择奖面貌藏在斗篷之下。” 辛异错愕得只觉脑袋中一片空白,看着贞德缓缓的将斗篷揭开,现出一头的 雪丝、一张皱纹满布的老脸、一双深深凹陷的眼窟,而那张干瘪皱褶的嘴边竟泛 出一抹满足的笑意。 “这是——”辛异猛地甩甩头,“父王他……”是吗?这就是当年轰动天堂 与地狱甚久的传说的最后结局吗? “不!您错了,这完全是我自己的选择。”贞德已经趁他怔仲之际,将斗篷 拉回原状。 “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放弃了对他争取宠爱,而要求他看重我的能力。因为 我发现,只靠他给予我的宠爱,并不能够让我在地狱里有活下去的动机。” “但是,尊严可以。我是一个很独断、很狠绝又很自私的天使,我宁可放弃 当他的那种受宠的女人的地位,而要他在心中为我留有不同的一席之地!” 这就是贞德的选择,千百年了,她的心意始终如—。 贞德的这番话震慑得辛异久久都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艰涩的问:“这样, 值得吗?” “值得。为什么不值得?”贞德重新背过身去,语调充满自信又骄傲。 “当他在震怒时,可以轻易下手杀害一名受他宠幸的女人,但是,他却杀不 得一名需要得力的助手,不是吗?” 辛异也想起上回撒旦在震怒之下,随手就杀掉那名宠妾的情况,又再回头想 想,平日他对贞德只有客气与尊敬。 伴君如伴虎,这话果然没错,但是,像贞德如此全面封杀自己的感情,难道 ……也算是一种“爱”的表现? “你是在叫我对她放手吗?”会吗?如果他最后真的将光儿带到地狱来, 日积月累之下,光儿的心态也会变得和贞德一样,最后,她也会心灰意冷地 以斗篷遮面,永远放逐自己吗? 辛异一边问着贞德,一边审视着自己的心情,结果,他话还没讲完,心却已 经不敢再往下探究了。 “不!贞德岂敢干涉辛异殿下的事,您知道的,我刚才只不过讲了一个故事 罢了。” 不过是个故事罢了……只是一个故事吗?望望着贞德,不知为何?他突然有 一种输得很惨的错觉!爱情爱情来得没有理由但它本来说是个淘气的小孩儿有时 得大费周章有时却碍之不费吹灰之力在这么高的地方吹风真是惬意。 尽管今天不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但是,密布浓厚云层的天空却吹送着阵阵 凉风,为此,光儿已经感到心满意足了。 反正辛异不在,她这样做也不算是离开这栋大厦,不算违背他的规定,应该 没关系的吧?按着胸口,她很鸵鸟式地安慰自己。 就算是囚犯也有休闲活动的空间,不是吗? 啦啦啦啦,她拍拍牛仔裤上的灰尘站起来,很快乐地旋转着身影,除了“自 转”外还绕着一个弧度,“公转”,——直转到她的头也昏了、眼也花了,这才 决定休息,靠着墙角一屁股坐下地。 流汗的感觉真舒服,就像从前她在云朵上跳舞似的。 她小小的脸蛋很快的拢上一抹阴郁。 很奇怪?那种一闪而逝的感觉往往在快要勾起她记忆中某个深藏的角落时, 就“唰”地无疾而终,不!这回不成,她决定不管怎么样,都要找回一些失落的 东西。 她用力的闭紧双眼,记忆一下盛若火花,一下潺潺如水,一下奔若疾驶的电 车,一下却又缓如老牛拖车…… 她的头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疼意,突然,她看见自己和一名长发俊美、陌生 却又熟悉的男子并排坐在高高的阳台上。 那名男子的背后竟然长着一对雪白硕大的羽翼,而且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没有回过头, 她却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背部必然也长有一对相同的羽翼,因为,他们是同伴, 他们来自于相同的地方。 镜头又换了,她来到一处美不胜收的花海,它看起来芬芳又美丽,放眼望去 艳红粉紫、桃娇菊雅,更有无数她唤不出种类的花卉,她挪动着忧伤且沉重的步 伐向前走着走着……最后,竟然停下来哭泣!。 一只大掌安慰的拍上她的肩头。“不要哭泣,我亲爱的孩子。” 谁?!那个人是谁?! 她轻轻的喘了一口气,仍然继续追踪着杂乱无章的白日梦,苦苦不放得来不 易的线索。 一幢矗立在云朵与天际之间的殿堂,金铜色的大门深锁,一道又一道的关卡 派有重装备的守卫看守。 他们穿着银白色的盔甲,,攻击时怒展着美丽的双翼,以光明为力量,与对 立的黑暗宿敌作生死决斗,他们势均力敌,重新来过一回又一回,但是,力量微 弱不足的她,却只能在一旁看着、担心着。她好气自己这种“没路用”的感觉! 所以……“我决定也要加入寻找的行列。” 记忆犹如酒液般滴入水中,均匀地扩散开来。 “寻找……晨光。” 晨光?对了,就是那名长发俊美的男子,他不见了……但为什么不见了? “因为——他要救我!”是了,她记起了那致命的一击,她甚至可以将发动 攻击的金发男子和红发男子看得一清二楚。 晨光怎么救她的?“他——推开了我,叫我快跑。他等于是代替我承受那一 劫,如果不是他,我、我……”就死定了! 她猛地站起身,却又重重的跪跌在地,如果……这就是她失去的记忆,那她 宁可不要忆起,她……可不可以不要记起来啊! 可是,那一幕幕的过往画面却不停地在脑海中闪现。最后忆起的一幕画面是, 天空突然下起绵密如针的雨,她为了避开同伴的呼唤不得不隐敛起双翼,一回头, 就看见了那多局张着黑夜之翼的身影。 “辛异!”她的叫唤声中,似乎含有迟了的指控! “咦,你为什么不点灯呢?”才踏人屋内,辛异便嗅到一股不同于往常宁静 的气氛。 光儿没有懒懒散散的倚在窗边,也没有窝在沙发上阅读,也不是含着灵秀的 笑容来迎接他,更不是躲在门后准备随时跳出来吓他一跳! 他不禁想打开灯看个清楚。 “别!”轻柔的否决阻止了他的动作。“别开灯好吗?这个夜晚已经够明亮 了。” “哦?你在做什么?”他漫不经心的问。‘她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的从沙发 上站起来,让他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全貌。 “你——”辛异的脸色倏地刷青,瞪着她身后白色的羽翼,宛若自有生命般 的掀张、收敛,她的发丝飘散飞扬,却不再如以往一般的漆黑如墨,而是变幻着 无数柔亮的光芒,恍若天边的个一道虹彩!这才是她真实的面貌,天使——光颜 “你——”依旧说不出话来,辛异的心从来没有这么起伏激荡过! 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她……恢复了记忆,找回了天使的身分,然后呢? 她就要回到那个该死的天堂去了吗? “你——怎么可以?”她终于以痛苦的声音,悲伤的问:“你怎么可以那样 强迫我?” 那一夜,他被她激怒的誓言——我绝对不会让你忘记这一天的。如今仍清晰 的回荡在她的耳边,他那阴森、狠毒、无情的话语与行为,是烙在她心房上永不 磨灭的伤痕啊! “我……”对于她的指控,他竟无言以对。 辛异曾问过自己,如果事情重来一遍,他是不是就不会被她吸引得出手掠夺 她的身子,强行占有她吗? 不!他还是会的。 但是,他也许不会做出那么卑鄙的行为;他可以像一个情人般地爱抚她,减 轻她的疼痛与恐惧…情人他突然顿悟了。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名天使已经变成牵 动他情感的人,是他情之所系的人啊! 这无疑是天地间最大的笑话!魔鬼辛异开始自打嘴巴,爱上了一名天使!他 不敢想像倘若父王撒旦知晓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光儿——”他欲言又止,很难对她说出心里的想法。 “不!我不是光儿,我是光颜,我是天使光颜。”从她怨恨的眼神中,已经 证明她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光儿了。 她——恨——他! 她怎么会想到,当初只不过到人间小小的落跑一下,竟会演变成今天这种地 步? “你是我的女人,不管你是谁都一样。”辛异怒吼道:“你是天使也罢、人 类也好,都只能留在这里,留在我的身边,一直到我厌倦为止。” 事实上,永远都不会有那一天的,但他不打算告诉她,他只想吓吓她,让她 不敢再擅自妄为。 她愈听脸色愈惨澹,柔软的唇瓣也逐渐失去血色。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难道她真的对他一点感 觉都没有吗?他感到很不爽,他都已经离不开她了呀! “我高兴,”他愤怒得开始口不择言,净选难听的话说出口。 “因为,你‘玩’起来实在太过瘾了,怎么?你想回天堂描述你在我床上发 骚的光景吗?你想让天庭上那一票老家伙羡慕得直流口水?” “住口!住口!住口!”她尖嚷着,冷不防朝他扑过去,挥舞着粉拳绣腿, 想狠狠的攻击他! 本来爱有几分,恨就有几倍,感情本来就不能用公平的方程式计算出来的。 轻而易举的化开她的小手,他紧紧的将她制伏在怀中,俯身搜索她的唇。 “唔!嗯!”她使劲的扭动着身子,张嘴便咳破了他的下唇,令他微呼一声, 手臂一松,她立刻挣开他,旋身跑向敞开的窗口,纵身就想飞向天际。“呜!” 倏地,她已被一道无形的墙壁挡了回 来,她不死心的又冲了上去再试一次,但又颓然的败北了。“没用的,你是 不可能突破我的结界。”辛异的话冷冷的飘来。 “你一步都踏不出去的,永远!” “我、才、不、信!”她徒劳无功地拼命冲着、撞着,气势一回比一回减弱, 但她却丝毫不肯松懈。抱着绝望的勇气,她正欲再往前冲,却被他一把抱住。 “走开!” 她拼命想鼓动羽翼甩开他,但是,她那么一丁点如蚂蚁般的力气,辛异根本 不放在眼里。 被莫大的恐惧及怒火烧红了眼,辛异闷不哼声的扛着她走入卧室,重重地将 她丢向床铺。 “你要做什么?!” 他的动作极快,一下子就将她翻转过身,让她的脸庞埋人柔软的床垫,两条 强健修长的腿则跨上她,限制住她的动作。 一阵撕扯的剧痛让她忍不住惊声尖叫。 “啊啊啊……”他竟然在拔扯她的羽翼,雪白的羽毛辚为他的粗蛮与她的挣 扎而掉落飞舞,像一片片纷落的雪花。 “好痛!”她蓦地僵直起背脊。 “啊!”她又发出一记惨叫,因为,左边的羽翼又发出清晰的骨肉分离的脆 响,引爆了她的绝望及不停的哭声。 “我的羽翼!”那就像一般人某处关节脱臼或折到的感觉—样。“你把我的 羽翼折断了!” “折断?我要把它们全都拔掉。”他已经失去了理智。“这样你才不会离开 我,你才会一辈子都留在我的身边。” 他想起了她那双渴望天空的眼眸,他恨恨的暗忖,为什么她就是不能以相同 的注意力来看看他呢? “我非要把它们全都拔掉不可。”脑中充斥着风暴,他的眼中净是血丝,如 魔鬼般狰狞的脸孔展现在她眼前。 “你不可以!”话还未说完,另一记清脆的声响再起,她的哭声更凄惨了, 她的哭法可不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她的泪水不停地从眼眶内潸潸地流 出来,在双颊上形成两条小河,她的鼻头红通潮湿,脸色则苍白得透明,额际上 不时泛起细微的青筋。 “我恨你!我死也不要待在你的身边,我情愿死!”她恨恨的大声宣告她的 决心。 “就算是你死了,我也要留下你!”他的手头更加重了力道。 “唔——”她的身子蓦地一绷紧,然后,突然停止了一切动作。 “光儿?”他的火气迅速降温,理智也重回到胸中。 那对羽翼此刻软软的趴垂下来,他迅速地将她轻转过身。 一记痛彻心扉的咆哮声从辛异浑厚的胸膛吼出,“快醒醒啊!光儿。” 她没有回应,紧闭着眼,似乎拒绝回应他的呼唤,鲜血则从她的嘴角而溢出。 四个昼与夜过去了。 光儿也醒过来了。 但醒是醒了,她却不想动,更不想张开眼睛,只希望自己能平静的死去。 她明白自己的天使心已经消失殆尽,也许……是那名魔鬼同化了她?好痛! 只要稍微牵动到脸部的肌肉,她的口舌之间便传来阵阵剧烈的刺痛,像是千 万根针刺过似的,提醒着她咬舌自尽的痛苦“经验”,唉!如果情况再来一次, 也许她就没有那种勇气了。 也许是因为远离了天堂,加上她在人间住的时间有点久了,她开始会贪生怕 死了。 她……还不想死。 她还想……回天堂。 她还想……多呼吸一下台北的天空,那有点混浊的空气。 她还想……再看看他。 唉!说人人到,想鬼鬼来,她在房间大门被小心推开时,急忙调整着自己紊 乱的呼吸。 她……不想见他,却又想……看到他。 她的心情很激动,却又感到很平静。她想恨他,却对他有一股无法否认的愉 悦感受。恩爱与决裂都是同样深刻的痕印,同样火热地烙在她的身心上,她无法 忘怀其中一项。但是,她必须做出最终的抉择。因为,她不能同时拥抱两种极端 的情感而不崩溃啊! “唉……”那是他的叹息声吗?她才想着,就发现辛异正在摸自己的脖子, 细细轻轻的触感让她觉得备受宠溺,没想到他小小的——个动作,却大大的泄漏 了他心中的秘密。 光儿故意“嗯”了一声,想装作是在梦中变换睡姿,她翻过身子,殊不知此 举正合他意。 辛异撩起她的一绺发丝,静静凑近鼻端嗅闻…他那股专注的神态就连紧闭着 眼皮的光颜都可以感觉得到,她又期待又怕受伤害的等着他的下一步。然后她的 耳朵被一抹轻巧的力量啮咬了一下,她几乎骇叫了出声!紧接着,耳垂被温热的 舌尖舔洗着,她必须用尽全部的意志力才没有让自己惊弹起身。 “你还在睡吗?”辛异出奇不意的问话令她险些儿脱口回答。 “你睡着了也好,这样,我的话才说得出口。”他喃喃自语道。 接着,被褥被拉开了,他脱掉衣服上了床并躺在她的身边,将她抱入他的怀 中。 她可以感觉自己的温度正急速的上升,与他赤身裸体的磨踏增添了暧昧的气 息,很快的,就整个房间内弥漫着一股暧昧的氛围。 “你羽翼上的伤,我已经帮你治好了。” 什么?真的吗?光儿暗暗“感觉”了一下,还真的呢! “我在地狱、在人间,都曾经拥有过许多女人,都是那种不请自来的对象… …而且到现在,我都还在怀疑自己怎么肯浪费这么多时间在你身上。瞧你这副青 涩的模样,我还真不晓得当初怎么会将你吃下口的?” 那就不要吃啊!她生气的差点出声反唇相稽。噢!不行不行,她正在“睡觉”, 原本一口上提的火气又咕噜的吞了回去,她强忍着被他毛手毛脚的吃豆腐行为。 赶快结束吧!她真的好希望不知情的他,赶快结束对她的上下其手。 他是真的不知情吗?才——怪!从一开始他就明白她是清醒的,当他抱她人 怀时,她的脸红早就泄漏了这个秘密,捉弄她的念头在他心中兴起,辛异莞尔地 开始摩挲她的腰臀,并往上轻移,不期然的,他摸到她背上两处凹陷的柔嫩伤口。 虽然伤口已经痊愈了,他仍然舍不得这么漂亮的肌肤遭到破坏,而且,刽子 手还是他自己! “我很抱歉。”他暗痖着嗓音的致歉竟然奇异?地抽紧了她的心房。 “为了一切的一切……抱歉,但是,从第一眼见到你,我知道我完了,我非 立刻拥有你不可。” 他现在终于明白,当初在他野蛮占有她后的喜悦下包含了多大的悸动,唉! 魔鬼的心应该亘古宁静,怎么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天使而“破功”呢?“可是,抱 歉归抱歉,如果你问我事情重新再来一遍,我是否会有不同的做法?不! 我还是会把你拖上最近的一张床,以最快的速度让你变成我的人,从以前到 现在,甚至未来,我还是会这么做的。“ 这……这算什么呢?是他在向她做爱的告白吗?她听得脸红心跳、心跳加速。 他又静了一会儿,“我不会再为任何人如此的大费周章。” 从头到尾,他的话中都没有一句关于“爱”的字眼,但是,却说得她全身暖 意四溢,身体僵直的线条也逐渐松弛了。他轻柔地拨弄着她的乳房,让软绵绵的 乳尖傲然的挺起,在他的掌心中绽放。 “好吧!”其实这番话真的是他的告白,但是,他却故弄玄虚的放了一个鱼 饵。 “反正你现在睡着了,告诉你也没有关系。” 哦,什么什么什么?她赶快竖直耳朵想听清楚,天哪,他会说什么?她好紧 张喔!“我口你。”粘在她耳边的声音大细了,害她第二个最重要的字没听清楚, 拜托!求你再说一次。 “我口你。” 不晓得是不是真的听到她打从心底的呼唤,他居然真的又说了一遍,但是, 第二个字…… “我口你。”他说了三遍。“好了,好好休息吧!” 随即,他用大腿将她的双足夹在中间,挺立的男性象征抵在她甜蜜的丛林上, 突然间,他亢奋的蠕动了一下,吓得她赶快屏住呼吸,神经紧绷……顶在她头上 的气息逐渐沉重而下,她的眼睛也感到疲倦了,入睡前,她最后的一个念头是, 他好温暖、好强壮…… 尽管伤全都好了,光儿依旧不肯和他说话,依旧板着一张脸给他看,但是, 她却不再排斥他的拥抱。 似乎是为了表现他的诚意,辛异竟主动解除了,那道透明围墙的结界。 她默默地表达出自己的软化,而他也无言的展露出自己的让步。 双方都同意暂停战火,他们都渴望着这种状态能永久的持续下去—— 像现在辛异不在,她明明有机会可以逃走,可她却偏偏只想坐着发呆,只想 待在充满他的气息的屋内。 他在时,她不想看到他;但当他不在时,她却偏偏一直在想他。 矛盾口巴?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事情是这么的矛盾,她不敢向自己承认,其 实,她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吸引了呢? 她的思绪左右飘荡,最近,她愈来愈少想到柳家的人、柳家的一切。 从报章媒体上得知,印尼的暴动虽然持续着,却已经有了缓和的趋势,愈来 愈多的华人总算顺利的回到国内,在遁众多人群中亦包括了柳明夫妇,这令她安 下了心。 其实,如果辛异现在放她回柳家去,她还会犹豫不决呢! 因为,她舍不得他,哦!不是、是……怎么说呢?自从和辛异有了肉体关系 后,她就是有一种对不起人的心理压力,尤其是对柳朗,虽然,她对他只有一种 很普通的好感,但是,他对她热烈的追求始终让她耿耿于怀。 冷静的想一想,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啊! 以前,她总以为假以时日,在柳朗热烈的追求下自己会爱上他,可是,看来 这种情况是不可能了,她对他只有着感恩心及友爱,那种感情是无法“转换”成 爱情的。 爱情! 她不禁捧着自己一张忽红忽白、忽冷忽烫的小脸蛋。 谁……是谁说“爱情”来着的?如果她要爱,就应该选择像柳朗那样的对象, 而不是辛异…… 喝!谁说她爱辛异来着的? 就在她陷入胡思乱想之际,一阵黑雾突然从平地冒起,迅速幻化成一具人体, 光儿瞠自结舌的看着那名俊美得有些不真实的红发男子。 他与光儿沉默地互相打量着对方。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隐约看出他让她觉得眼熟的缘故,原来,他的五官和辛 异有几分神似,但却浓了几分脂粉味。 光儿突然有些害怕,因为,他那种不怀好意的眼神,她好像在哪里看过…… “啊啊!”她跳了起来。就是他!当初袭击他们护送“希望之光”行程的魔 鬼之一! “嘿!就是你吗?”琰冽邪恶的睨着这玲珑的可人儿。“不错,辛异那家伙 的品味不差嘛!”他轻轻的抬起手。 他是什么意思? 她想问清楚,却莫名其妙的双膝一软,整个人昏了过去——不后悔。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