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出城到了河边。可是没瞧见一个同学。 “他们都哪去了?干么不等我?这还算是朋友么!” 后来我又对自己说: “这么着倒也好。要是和同学们一块儿钓,要是他们都钓着了许多鱼,我又是 一条也没钓上,那可没意思呢。还不如我一个人在这儿的好——正可以练习练习。” 可是这一次成绩还是不好。我一个人坐在河边一棵柳树下。我旁边只有那只小 铁桶陪着我,桶里有一只螺蛳——孤零零地躺在那里,斜着个身子,把脑袋伸出壳 来张望着,好像希望找上一个伴儿似的。 我不知道这么坐了多久。总而言之,要叫我拎着个空桶回城去,那我可不愿意, 顶起码顶起码也得让我钓上一条才好。我老是豁( hu ō )着钓竿。 我越钓越来火。 “我就跟你耗上了, !” 太阳快要落下去了。河面上闪着金光。时不时泼刺的一声,就皱起一圈圈的水 纹,越漾越大,越漾越大,把我的钓丝荡得一上一下地晃动者。这一来鱼儿一定全 都给吓跑了。 我嚷起来: “是谁跟我捣乱!” 有一个声音回答——好像是青蛙叫,又好像是说话: “格咕噜,格咕噜。” “什么?” 又叫了几声“咕噜,咕噜”,——可是再听听,又似乎是说话,好像说: “是我,是我。” “谁呀,你是?” 回答我的仍旧是“格咕噜,格咕噜”叫了一遍又一遍,渐渐的可就听得出字音 来了: “宝葫芦……宝葫芦……” 越听越真。越听越真。 “什么!”我把钓竿一扔,跳了起来。“宝葫芦……? 别是我听错了吧?” 那个声音回答——还是像青蛙叫,又听得出是一句话: “没错,没错,你并没听错。” “怎么,你就是故事里面的那个宝葫芦么?” “就是,就是。”——字音越来越清楚了。 我还是不大放心: “喂,喂,劳驾!你的的确确就是那个宝葫芦——就是那个那个——b ,ao, bǎo,h ,u,hú,l ,u ,l ú——听准了没有?——就是那个宝葫芦么?” “我的的确确是那个宝葫芦。”回答得再明白也没有。 我摸了摸脑袋。我跳一跳。我捏捏自己的鼻子。我在我自己腮巴上使劲拧了一 把:嗯,疼呢! “这么看来,我不是做梦了。” “不是梦,不是梦,”那个声音又来了,好像是我自己的回声似的。 我四面瞧瞧: “你在哪儿呢,可是?” “这儿呢,这儿呢。” “啊?什么‘这儿’?是哪儿呀,到底?” “在水里。” 哈,我知道了——“宝葫芦,你还是住在龙宫里么?” “唉,现在还兴什么龙宫!”——那声音真的是从河心的水面上发出来的,字 音也咬得很准确,不过总不大像是普通人的嗓音就是了。“从前倒兴过,从前我爷 爷就在龙宫里待过……” 我忍不住要打断它的话: “怎么,你还有爷爷?” “谁没有爷爷?没有爷爷哪来的爸爸?没有爸爸哪来的我?” 不错,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那么,我奶奶说的那个张三——嗯, 是李四……那个李四得到的宝葫芦,大概就是你爷爷了?” 它又“咕噜”一声,又像是咳嗽,又像是冷笑: “什么张三李四!我不认识。他们都是平常人吧?” 我告诉它: “那是一个很好玩的故事。说是有一天,李四跑出去“少陪。我对它可没有兴 趣。” 这时候河里隐隐地就有个东西漂流着,好像被风吹走似的,水面上漾起了一层 层锥(zhu ī)形的皱纹。 “怎么你就走了,宝葫芦?” “我可没工夫陪你开故事晚会,”那个声音一面说,一面渐渐小下去了,还仿 佛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是专心专意想来找你,要为你服务。可是你并不需要我… …”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