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我为他们写下的文字却活着 文/ 张西 有一种职业人群,我无法忘记。即使有一天我远离了那个群体,即使有一天我 的生命消失了,我为他们写下的文字却活着。我这样说,是基于我对文字价值的认 识,是基于我对那个群体莫名的哀伤,更是基于我对每一个生命个体的尊重。 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而那个职业群体中的一部分人却不得不去死。这是一 种生命的悲哀,当然,也是一种生命的极端选择。这使得我对那个职业人群充满了 关注、疑惑、理解、难过、担忧和更多的种种。 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向前发展,安全也成了全球最凸显的问题,那个职业群体仿 佛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直面挑战。于是,死的机会更多了。无论是为政府去死还是 为个人的信仰去死,那种职业人群以各种形式存在着,而且队伍越来越壮大。这其 实很应该令世界尴尬和悲伤。 我宁愿未曾遇见过那种职业人群,心静如水地生活着。 就职业的属性来说,他们一直被大多数目光忽略着,从一开始就心甘情愿或被 动地充当历史社会中最隐蔽最不为人知的部分。他们是国家机器中N 颗微小却不可 替代的螺丝钉,命运充满了玄机,说停止就停止了,需要消失立刻就得消失。他们 不是自己命运的掌控者。但我无法忽略和忘记。当我与他们相遇的那一刻,我就知 道,我的心灵因此被长久地照耀长久地不安长久地承受折磨。因为他们拿生命做赌 注,从而对世界发出他们的不寻常的声音,他们是真正的生命赌徒! 我无法忘记他们,是因为我心存感激。父母给了我们第一次生命,在浑然不觉 中,其实我们每个人本该再三遭遇生命劫难,是那个群体在暗中给了我们第二次或 N 次生命的权利。我这样理解,是因为我看见了他们渴望我们活下去的焦灼的目光, 是因为我看见了他们在暗中执著地保护我们的代价。而读者们看不见。读者们只看 见了生活原本就该如此美好:鲜花、音乐、爱情、工作、放松、美满,等等一切。 窗外正在飘扬着北京今春迎来的最大一场雪,远离西北边陲的人们正沉浸在春 节的祝福声中。而我的目光却幽幽地看着那些读者们不曾知道的群体。我知道,我 的祝福怎样努力都传达不到他们那里,他们与读者群原本生活在两种截然不同的世 界中。我只有写下这些文字,让读者们感觉到他们其实也真实地存在着,他们是更 加渴望幸福生活的生命群体。他们无处不在。 除了我无法忘记他们,我想,读了我这本小说的读者,也应该不会忘记他们。 他们是边陲警察中的另一个组成部分。是更特殊更隐蔽的那部分群体。 决定要写西北边陲警察,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很快就成为明天的过去;而 明天发生的事情又只是未来的零星碎片或一抹云烟。漫漫的历史长河中,能让人捧 到手里的又有几掬浪花呢?人和世界的故事作为泥沙永远被沉于河流之中,有价值 的和无价值的,有意义的和无意义的,所有的所有,一旦沉入历史的长河,都只一 味地流向更深更广的大海之中,与天连成一片,浩淼无际。再也没有立场,没有是 非,没有底线,大海是一切的底线。历史很沉很沉,沉得天都拉动不起来;历史又 很空很空,空得最终只剩下历史和人类两个最空洞的物质。我们每个人最终都会走 的,沉到历史的深处成为一截灰或一缕烟或一滴即刻被晒干的水。但是我们到这世 界上来过,明知微小,我们还是在做着这样或那样的努力,做着这样或那样的奋争。 我们来过,明知不过是历史的一粒微尘,但还是想让生活丰富多姿,我们来到这个 世界的意义,不是为了死,而是为了更精彩地活。只要活着,我们做什么都有空间 和时间,都有机会,而那个特殊的群体却没有选择的权力了,他们过早地献出生命 是让我们更好地活着。因为知道了他们的存在,我们活着便有了代价。 再次写西北边陲警察,写那个特殊的群体,是因为我对他们的感恩之心未了。 我害怕曾经让我泪流满面的故事,很快就被我淡忘了,连我都淡忘了,谁还能记起 他们想到他们对我们之重要呢?尽管无论是谁,无论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无论何 种物质,终归只是历史的一抹烟尘,但我仍然想写下他们的故事,在我还来得及有 记忆,还有能力把记忆转述为文字的时候,我愿意把一种特殊生命的活法讲述给另 一种活法的生命。只是让大家彼此多了解一些。 那些默默地为了人类的和平随时都有可能献出生命的特殊群体,从与他们相识 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敢忘记过他们。如果发生在西北边陲上的这段凄美的爱情故事, 能够祭奠死者,激励生者,能让读者们有一点心动。那么,就到了我真的远离那个 群体的时候了。 我希望能够真正从记忆深处抹去那个群体的影子。我想轻松地享受生命。 是为序。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