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 尽管下飞机之前,阿米娜都还绷着脸,丈夫卡德尔实在是可恶,又准备娶一个 女人来跟她瓜分财产。她不同意,坚决不同意,一怒之下,她提前回国了。可是一 下飞机,看到M 省的天空是那么湛蓝,街道两边的白杨树还是那么挺拔,她的心情 又好起来。她想,自己没有失败,至少这片土地还属于我,我依然自信而美丽。 8 月8 日这天,对于董事长阿米娜来说,是个吉祥日子。她梦寐以求的“金地 骑马俱乐部”即将正式运营。她想做的一件事,又成功了。阿米娜今年40岁,在她 这个年龄的女人,容貌、爱情和事业多半开始走下坡路,她却相反,如日中天,拥 有太多的成功。她自认为这都是自己聪明过人和善解风情的缘故。也许是在牧区长 大的原因,她庆祝自己成功的方式或者发泄郁闷的方式很独特,她常常骑着那匹爱 尔兰纯血马“闪电”,在距离市区60公里外的牧场上狂奔,直到人和马都累得湿透 为止。 米吉提是金地公司的保安部长,昨晚他玩了一夜,此刻他驾着一辆黑底红字、 车号尾部缀着“边”字样的帕萨特轿车赶到机场。 阿米娜看到米吉提那副倦容心里就有点不高兴。米吉提殷勤地问:“董事长, 去公司还是直接到别墅?” 阿米娜回答:“哪儿都不去,我要骑马!” 米吉提只好打了一把方向,拐向通往骑马俱乐部那条路。 阿米娜来到自己的骑马俱乐部,换上专门的骑马服,马靴,牵出心爱的“闪电”, 毫不费力地便跃上马背,她朝米吉提一扬手,说:“快点啊,跟上,别磨磨蹭蹭的。” 米吉提伸了伸舌头,急忙钻进轿车。他明白,阿米娜是要让他与“闪电”比赛。阿 米娜一直想用这种挑战方式激发米吉提的野性和阳刚之气,然而,无论怎么培养, 米吉提总不上道,在阿米娜眼里,他好像只感兴趣女孩们漂亮的脸蛋,喜欢喝酒作 乐,这个情形令她很是灰心。 阿米娜驰骋在牧场上的感觉好极了。其实,她并不喜欢在俱乐部的跑马道里骑 马,她讨厌被那些条条杠杠的东西限制,尤其是俱乐部设置的“跳障碍”项目,令 她压抑,她是个不喜欢受任何人任何事物限制的女人。当她驰骋在牧场上时,雪山、 湖水、白杨林风景画般一一摄入她的眼帘,那真是一种享受,常令她暗生狂喜。那 时的她,有一种把它们全部占有的胜利的狂喜。作为一名持有外籍护照的女人,她 清楚自己热爱的地方在故土,而非异国他乡。俗话说,只要喝过一口乌兰山雪水的 人,她就忘不了乌兰山。从内心深处,她根本就不是外国人,她只是借助这个外籍 身份,来实现自己种种欲望和野心,让自己的一生不同凡响。 40岁,这是女人最懂事最有韵味的年龄。她有一个漂亮又性感的外形。因为没 生育过的缘故,1 米75的高挑身材使她气质出众;一双亮而有神的大眼睛,弯弯的 黑眉毛,高挺的鼻梁,像刀片削过的曲线分明的厚嘴唇,都透着美丽而高贵女人的 特征。一头茂密卷曲的黑发,有时编成一根独辫垂在背后;有时高高盘成发髻;有 时垂散在肩头,飘逸极了。职业模特的训练经历,使她走起路来很是好看,后臀高 高地翘起,短裙紧紧绷住的部位,令无数男人想入非非,同时也令人无法相信她出 生于一个贫困的家境。 这些年,她一直努力抹去自己出身贫民的痕迹。就凭现在骑在名贵的马上驰骋 在蓝天白云之下的洒脱样子,谁能相信她曾经是个灰头灰脸的乡下丫头?此刻,巍 巍的乌兰山峰就耸立在她的身后,那是她生命的背景,是她成功的依靠。她本来就 是一个聪明的女人,现在背靠着乌兰山峰,甚至站在乌兰山峰上发展自己的事业, 怎会有不成功之理呢?她确信自己已经站在一个辉煌的顶峰,从这个峰顶往下看, 她仿佛看见了自己坎坷的少女时代。 那时,她是乌兰山区北部牧场里一户普通牧民的女儿,父亲年轻时就沾染了酗 酒的恶习,母亲常常挨丈夫的打骂,且体弱多病。从8 岁起,她就成了家中的顶梁 柱。恶劣的家境,造就了她凡事自己拿主意的个性。12岁那年,乌兰山地区文艺队 到乡下巡回演出时,阿米娜竟然自己走上台去报幕,要求表演独舞。那时,她的理 想是到文艺队当一名舞蹈演员。文艺队队长被她的美丽和大胆震惊了,在看了她的 独舞之后,觉得她非常有可塑性,于是占用文艺队的指标,推荐她免费到艺术学校 进行培训。队长给她谈的条件是,毕业后必须回到文艺队当演员,她没想到这么容 易就有了出路,真是悲喜交加。两年后,她结束了在艺校的学习,踏踏实实地跳了 两年舞。然而,她的那点工资根本不够给父母治病,眼看着三个弟弟上学的费用也 凑不齐,穷则思变,她开始不安份了。她不顾队长的劝阻和失望,独自跑到JJ市模 特队,自告奋勇当了一名模特。当模特的经历使她感受到了什么是风光,什么是机 会。然而,钱还是不够花。她已经养成高消费的习惯。 这期间,阿米娜爱上一名香港游客。这是她的初恋,轰轰烈烈,死去活来般刻 骨铭心。她以为自己肯定要嫁给那个受过良好教育、温和、爱情至上的香港青年。 然而,就在她接受了香港青年求婚的同时,一个比她大15岁的当地商人看上了她。 商人离过两次婚,有三个男孩一个女孩。商人特有的强健的体魄,口袋里的钱,加 上浓浓的乡音,都令阿米娜明白一个道理:男人间的差异是很大的,各有各的味道。 权衡再三,她断然与香港青年分手,迅速把自己嫁给富有的商人。那年她才23岁, 丝毫不后悔做出的选择。 结婚的头几年,她颇受丈夫的宠爱,为了保持身段,她没有急着要孩子,反正 丈夫已经有了几个儿女。然而好景不长,丈夫自从与一个叫肉孜的人相识之后,开 始行踪无定。几年后的一天,他在JJ市参与一起抢银行案,他和一名同伙被警方当 场击毙。 丈夫死了,阿米娜的生活顿成一团乱麻。她的父母又气又急,不久相继病逝, 留下三个弟弟在乡下成了孤儿。阿米娜用丈夫剩余的钱在JJ市注册了“金太阳贸易 公司”。让大弟阿斯卡尔当助手,二弟米吉提不喜欢读书,总跟些不三不四的青年 混在一起惹事生非,这很伤阿米娜的脑筋,时常得出面为他摆平一些事。小弟玉素 甫倒是很认真读书,但是上学的费用哪儿来呢?没有父母没有丈夫的日子过得极其 艰难。 为了继续控制阿米娜,肉孜派自己的手下常到家中看望阿米娜。时间一长,那 名年轻人竟然与风情万种的阿米娜有了恋情。不久,消息传到肉孜耳中。他大怒, 认为他俩违规了,决定将他们处死。那个夜晚,这对情人被蒙上眼睛带到远离市区 的咸水湖边。肉孜下令先把那个青年沉到湖中,然后再把阿米娜扔到湖里。眼看着 情人一点点被沉到湖底,阿米娜崩溃了,她请求肉孜放过自己,她还要照顾三个弟 弟。为了他们,她也要活下去。肉孜给阿米娜松了绑,从此,阿米娜对他言听计从。 不久,肉孜帮阿米娜办理了护照,安排她出国。她落脚的公司老板叫卡德尔。 是个好色之徒。卡德尔很快就把寂寞难耐的阿米娜压在自己身下。想起这一幕阿米 娜就觉得恶心,在她眼里,卡德尔属于那种身材细弱的萎缩男子,如果不是他有钱, 如果不是逃难的身份,她才不会委身于他。卡德尔20年前就从M 省跑到国外,他注 册的电器经销进出口有限公司在当地有30多家连锁店。至今阿米娜也搞不清卡德尔 到底是什么背景,他是怎样与肉孜认识的,他有多少钱,到底与多少女人有染,所 以,两人之间不可能有爱,只有欲望和需要。 阿米娜凭借自己的心计,纠缠着卡德尔娶了自己。结婚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 了获取一个国籍。有了外国人身份后,她才有资格频繁地来往于两国之间,才能成 为丈夫的公司在M 省的总代理,才能帮助家里的亲人生活好。然而,她要想回国发 展,必须接受许多附带条件。背后那个操纵她的人到底是谁,丈夫不告诉她。 阿米娜以外国人的身份回到M 省。按照肉孜的要求,她把在JJ市注册的“金太 阳贸易公司”和国外电器经销进出口有限公司合并起来,以合资的名义,在JJ市成 立了“金地综合大厦发展有限公司”。注册资金共计5500万,经营范围有:商业、 旅馆业、娱乐业、写字楼及公寓。她自己出任董事长,丈夫卡德尔任总经理;丈夫 的弟弟阿不杜西克任公司副董事兼办公室主任;大弟阿斯卡尔任公司副总经理;二 弟米吉提任保安部部长。就在去年,她还在社会上公开招聘法律顾问,几经筛选, 在JJ市司法部门工作过的努尔成了金地公司的法律顾问。 对外,阿米娜称,该公司的业务主要是将国外的商品在M 省出售,是正当的贸 易往来。但她很清楚,什么公司不公司的,她的公司就是境外那个神秘组织在JJ市 布建的据点而已,她的任务不仅要当挡箭牌,而且要为那个神秘组织筹措大量的资 金。这几年,阿米娜什么生意都做,公司下面设有运输公司。独联体开放时,她做 边贸生意,曾经在欧洲和俄罗斯之间倒羚羊角,倒美元,挣其中的差价。这些年她 确实挣了不少钱,但公司里80% 的钱都由肉孜掌控着。他是金地公司背后的大股东。 今年以来,肉孜不知从哪儿弄来几千万元的人民币,由她派出人员到南方、东 北一带从黑市上收购美元。至于收购来的美元去向哪里,给什么人用,干什么用, 肉孜从来不让她过问。而肉孜的钱是哪来的,她不敢问,也不想问,她一想到前夫 是抢劫银行时被打死的,心里就怵得发抖,这些年,JJ市发生过几宗抢劫银行案, 但破获的并不多,她心里清楚,肉孜手上的钱肯定跟这些案件有关,可是又有什么 证据证明是他指使人干的呢?她干脆不想,只想钱。作为一个生意人,她要获利。 她的利就是用收购来的大量美元骗取国家17% 的出口退税,这个利非常可观。是一 笔可以握在手里的收入。 为了能够有利于结交政府官员、社会名流,获取更多的官方信息,在肉孜的授 意下,她又买断了乌兰山峰脚下这块天然牧场,开发和建成了M 省最气派的骑马俱 乐部。她也明白,骑马俱乐部其实就是金地公司洗钱的合理渠道。 阿米娜骑在“闪电”身上,犹如触电一般兴奋。往事不堪回首,只能快点往前 走。当初她一眼看中身下这匹马,是因为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每次听到“闪电” 的名字,她都会精神抖擞,把一切不愉快忘在脑后。想到这儿,她回头大喊一声: “米吉提,你这个笨蛋,难道你的车速还不如我的马儿快吗?再慢慢腾腾的,我就 叫你停下车,跟着马儿跑。” 经常跟着阿米娜这么疯跑,米吉提实在心疼那匹“闪电”,同时也心疼这辆豪 华轿车。他承认自己是个胆小的人,不像阿米娜做任何事情都无所畏惧,好像全家 人的胆量都被她一人占尽了,全家人的话也都她一人说完了。阿米娜是这个家庭中 的天,是地上的大树,而三个弟弟则是天空里的云彩,什么时候都跟着天在飘,躲 在大树底下避风雨。 二 刚建成的金地骑马俱乐部,位于JJ市郊区60公里的地方。骑马俱乐部背靠乌兰 山峰,脚下是宽阔无际的牧场,牧场里马羊遍地,牧场周围有三个自然村,村里主 要是哈族、维族、汉族、蒙族等民族。也许是家家都有牛马的原因,这里的牧民们 有赛马的习俗,每逢盛大的节日、牧场转换、婚礼、割礼以及孩子考上大学、远方 来客,甚至心情很不错时,都会举办一场骑马比赛以示庆贺。一年总有十次八次的 比赛,比赛规模大小也不固定,有一两百人的时候,也有二三十人的时候,全凭即 兴而起。 虽然俱乐部还末正式投用,但许多骑马爱好者已经忍不住自带鞍子到俱乐部的 赛马场里试马,这里面既有专业马术爱好者,也有政府部门里的一些业余骑马爱好 者。阿米娜原本委托市里的马术队教练业余时间带着两名队员来帮忙管理的,可市 体育局发现这类问题后,明文规定,马术队人员一律不准插手各骑马俱乐部事宜。 所以,每个骑马俱乐部要想打出影响,必须有自己的教练和骑师。 在这座城市周边,已经有六七家骑马俱乐部,但像金地骑马俱乐部这样,一下 子从欧洲市场空运进来十匹国际比赛中退役下来的赛马,从乌兰山河谷,挑选了十 匹剽悍的乌兰天马,这样的气魄,独此一家。20匹外来马引进的消息一经传出,首 先周边三个自然村的牧民们按捺不住了,他们特想搞一场骑马比赛,看看家马与来 自欧洲的纯血马到底有什么不同。有个牧民放出话来,为搞这场马赛,不惜拿出一 匹马驹作为奖品。 阿米娜正为找不到教练和骑师而发愁,听到牧民们想跟俱乐部搞比赛,便暗暗 好笑,笑这些老实纯朴的牧民们不知天高地厚。但是牧民们的想法,也把阿米娜的 赛马计划提前了,她决定自己当这个赛主。既然形势具备,不如先搞一场小型的骑 马热身赛。她从来只做一举两得的事。在国外,一个好赛手就是一个俱乐部的王牌, 有多少马迷也取决于此。政治影响和经济效益也要靠这个赛手来拉动。因此,阿米 娜把希望暗暗寄托于这次比赛,她希望能从中发现一两个好苗子,把他们吸收到俱 乐部来,稍加培训,就是赚钱的机器,可以无限度地为俱乐部服务。她隐隐约约感 到,她想要找的人应该就在参赛的骑手里诞生。阿米娜在此次出国之前,就开始筹 备马赛,她决定届时将俱乐部里的十匹赛马提供给比赛选手,因此,她又专门请了 几位驯马师,给赛马披上各种各样绣花的披挂,她还在JJ市的媒体上发广告:跑马 十公里比赛第一名者:奖金一万元、马驹两匹、骆驼一匹;第二名者:奖金5000、 马驹两匹;第三名者:奖金3000、马驹一匹。叨羊比赛获胜小组,每人奖山羊一只。 这么重的奖品悬在高空,想要够到它的人太多了。为此,这段时间,以金地骑 马俱乐部为轴心的牧场上,来练习者骤多。 戴着一副镀金墨镜的市政协副主席、JJ市马术俱乐部协会名誉主席吴向农到场 了。他今年58岁,秃顶,是个十足的马迷,平素喜欢饮酒唱歌。平素,他很愿意帮 阿米娜摆平一些事情。如果有机会,他更渴望能倒在阿米娜的石榴裙下。几年来, 他只敢有非分之想,却不敢有非分之举,最多就是拉拉扯扯,拍拍摸摸几下,人家 现在是外国人,闹不好,影响一出去要断送自己的政治前途,因此吴向农每次见到 阿米娜都有一种想喝什么却必须忍着的难受。 今天这场非官方非正式的赛马活动,能有吴主席赏光,档次和影响肯定就不一 般。阿米娜从参赛牧民们指指点点的眼神里,看到了自己所要的效果。 比赛马上开始。 三 艾山江手舞马鞭,骑着那匹在马术队时驯育的黑跑马“领舞者”早早赶到比赛 场地。“领舞者”产自乌兰山河谷,它属于改良的马种,是乌兰马与苏联的英顿马 杂交的后代。“领舞者”的名字是艾山江当初一眼看到它后起就的,它今年十岁了, 艾山江曾经亲手调教过它五年,他骑着它已经多次获各种马术比赛奖项。这匹马身 材高大,身长在两米左右,个高在一米五六,前胸非常发达,四蹄却很细,属于快 速奔跑的马。艾山江离开马术队后,由另一名队员继续调教它。今早,当艾山江回 到久违的马术队时,“领舞者”仿佛闻到他的气味般,远远地就亲切地呼唤他。 一条漂亮的绣花丝毯披挂在背,使“领舞者”看上去高贵、气派。艾山江把黑 色T 恤衫束进腰里,下身着一条黑色马裤,裤管塞进黑色马靴中,头盔也是黑色的, 他像一阵黑旋风,刮到赛马场上。他胸前的号码是33号。 由于不是规范比赛的缘故,也由于牧民们习惯了无拘无束,所以,比赛没有按 时进行,拖拖拉拉乱哄哄了很长时间,才终于听到扩音喇叭里喊,比赛就要开始了。 第一项是哈萨克族和维吾尔族的民间大型娱乐活动“叨羊”比赛。 艾山江一边抚摸着他的爱驹,一边观察在看台上的阿米娜,这就是自己即将调 查的对象吗?他感觉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要优雅得多。艾山江对“叨羊”比赛的兴 趣不浓,从童年开始,他就熟悉了这一幕。虽然“叼羊”是骑着马进行的,也是一 种骑术、马力和意志的较量。但他很少参加这种集体娱乐活动,更喜欢参加跑马比 赛,那是一种显示个体能力的活动,更能显示男人的胜利感和成就感。借着这个空 档,他把金地骑马俱乐部的外围迅速做了扫描。整个俱乐部的占地面积约30亩地, 十栋已经装潢完毕的别墅与俱乐部办公区遥相呼应,形成一个整体。目前在俱乐部 工作的员工是七名。 比赛开始了。A 、B 两组分别是十名骑手,他们站成一排,焦急地等候着。一 个黑红脸膛的主持人把割掉了头的一只山羊投在300 米开外的赛场中心,然后他大 喊一声“开始!”话音刚落,只见两组骑手轰地一下,立即跃马扬鞭冲到赛场中间, 最先到达的是A 组的一名骑手,他俯身拾起羊,把羊压在大腿下策马奔驰。他使用 的是鹰头马鞍,通常来说,把羊往马鞍头上一挂,一般人是扯不去的。然而,B 组 的赛手绝不善罢甘休,他们拼命追赶上去争夺。A 组的赛手见状,同时都冲挤过来, 抵挡着B 组赛手的争夺。既便如此,山羊还是被B 组赛手抢夺到手中。于是,A 组 赛手又奋力狂追,两组人马争夺得难分难解。有那么几分钟,二十个赛手几乎都砸 压成一砣,扯都扯不开,裁判不得不吹哨判暂停。当裁判又下令开始时,两组人马 又绞成一团,围观的人看得眼花缭乱,几乎分不清此时山羊在谁的手中了。解说员 透过扩音器添油加醋地喊:“谁的力气大,谁是最勇敢的骑士,谁是强者呢?谁能 够冲出重围把羊抢夺到手里,谁就是胜利者。年轻的小伙子们,冲啊!”解说员带 有煸动性的语言,使得赛场的氛围经久地热烈着。 阿米娜看了看手表,兴致勃勃地向吴向农发起邀请:“怎么样,咱俩赌一局? 按规定这项比赛半小时后结束,我先赌B 组赢。” 吴向农嘟哝道:“哪有你这么不讲理的?你都看好B 组要赢了,才让我说话。 那我只能赌A 组赢了。” 阿米娜笑笑,大度地说:“看你那不高兴的样子,要不,你赌B 组赢?” 吴向农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了,索性不计较:“我可不跟女人家斗小心眼,这样 吧,我就赌A 组赢。不过,你还没说清,咱们赌什么?” 阿米娜很痛快:“你定吧。” 吴向农看着阿米娜美丽的侧影,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只淡淡地说:“还能有 什么?大不了一顿饭局。” 阿米娜从眼角的余光看到吴向农在盯着自己,她感觉好极了,但她假装不知道, 目光直视着赛场,嘴里嗔声嗔气地说:“哎呀,没问题!我无所谓的,如果你输了, 你请客,我结账呗,小事一桩呵。” 比赛时间到,B 组的一名强手终于冲出重围摆脱对手,把羊掷落在指定的地点。 观众立刻欢呼庆祝B 组的胜利。 阿米娜拍着手,嘴角撇了一下吴向农,骄傲极了:“哎呀,不好意思,我赢了。” 她朝他一呶嘴,“大领导,走啊,给胜利者发奖啊。” 这时,赢了的B 组骑手们已经骑着马来到看台前,他们全都大汗淋漓,情绪还 激动着。阿米娜和吴向农把胸前挂着大红花的山羊们分别送到十名骑手手中。骑手 们得意地一甩马鞭,带着战利品回家了。 接下来是十公里跑马比赛。50名骑手们立于赛场的草坪中,每排十骑,共五排。 骑手们将要沿着规定的路线,围着马场跑十五圈。这对马和人都是一场体力和毅力 的较量。 跑马比赛相对“叨羊”比赛要紧张得多,从第十圈开始,每跑完一圈,都会有 一名骑手从马背上摔下来,或一匹马累得不走了。无论骑手怎样气急败坏地鞭打它, 那些败下阵来的马匹就是在原地打转。还有几匹把主人摔在地上的马儿,围着跑道 直找自己的主人,怎么劝都不离开跑道。引得赛场气氛既紧张又喧闹。 阿米娜既兴奋又失望。她兴奋的是,那些累得跑不动的马匹全都是牧马,这说 明,自己买进的这些马匹果然都很优秀;失望的是,牧民们到底是业余的,只会骑 马,没有太出色的。 就在阿米娜遗憾之际,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从第十圈开始,突然来了精神, 它过五关斩六将层层杀出重围,如天马般降落在赛场中心。所有人的视线仿佛都被 33号黑衣赛手吸引了。艾山江一手扬鞭,一手握住缰绳,犹如一只鹰在飞翔。此刻, 艾山江尽情品尝着飞翔的快感,他感觉身体轻若羽片,而“领舞者”已经与他融为 一体,他们专注飞翔的样子似乎正在超越地球引力的束缚。观众的欢呼声、主持人 煽动性语言,都如撕碎的薄纸片从他的耳畔纷飞而去。 艾山江显然已是铁定的第一名,比赛进行到十三圈时,他比第二名赛手领先了 整整两圈,而第三名比第二名又落后了半圈。阿米娜立刻问身边的驯马师道:“33 号赛手用的那匹马,是咱们的吗?”驯马师失望地摇摇头:“不是。但也不像是牧 民的马。”阿米娜紧张地问:“那么第二名,第三名赛手的马是咱们的吗?”驯马 师肯定道:“没错,是咱们公司从欧洲运回来的‘银行家’和‘甜言蜜语’”。 阿米娜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获第一名的赛马竟然不是俱乐部的,难道会是牧民 的吗?她立刻又否定了,不像。难道是专业队的高手混进来比赛了?对于马术,阿 米娜算是痴迷者,单凭骑马者的行头,她就知道33号赛手是个行家,她自言自语道 :难道一只雁子将为骑马俱乐部引来整个春天?依阿米娜的评判标准:33号赛手当 然是骑马俱乐部的首选教练,只是不知道33号来自何方,从事何种职业,是否愿意 屈就本俱乐部当教练。想到“屈就”这个词,阿米娜自己吓了一跳。依她高傲自负 的个性,是不肯服气任何人的,除非对方的确有非凡的本事征服了自己。可是现在, 连33号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她就已经在心里维护他了。阿米娜心里清楚,这是因为 自己从小就渴望英雄,渴望男人中的男人的缘故。 四 在一曲欢快的维吾尔族民歌《你送我一枝玫瑰花》声中,阿米娜起身整理一下 衣裙,然后走下简易看台,面带微笑地来到33号赛手面前,为他颁奖。 阿米娜没想到33号赛手是如此英武。30出头的年龄,一米八的个头,宽肩,乌 黑的浓发之下是一张轮廓分明的脸,高鼻俊目,线条清晰的唇边是重重的胡须,一 双会说话的眼睛,无不显示着他的强壮、机敏和火热。阿米娜怦然一动。 按规定,艾山江向比赛组委会出示了他的身份证,确认了他的真实姓名后,阿 米娜把装着1 万元奖金的红包递到艾山江手中,并将十公里跑马比赛第一名的红色 绶带披到艾山江身上,同时,还把一枚标有“冠军”称号的自制奖章挂到“领舞者” 的”耳朵”上。“领舞者”得意扬扬,但有分寸地绕着阿米娜和艾山江走了一圈。 全场一片沸腾。 刚给第二名发完奖的吴向农一眼认出艾山江,他像个孩子似地大嚷起来:“嘿, 艾山,怎么是你啊?想不到奖金让你拿走了,我可是好几年没看到你了,听说你离 开马术队后,到处参加国外的骑马比赛,老是得奖,发财,真的吗?” 吴向农热情地伸出手握住艾山江。艾山江也欢快地握住吴向农的手,说:“吴 主席,我确实刚从国外回来。但没发着财。您的马术水平又提高一大截了吧?哪天 您得亲自表演表演,让我学习学习才行呢。” 吴向农用谦逊的口吻说:“嗨,虽然一直都喜欢骑马,但水平上不去,主要是 工作忙,没时间练,不像你们专业的,天天都练着。怎么样,这次回来干什么?要 搞投资我帮你看项目。” 艾山江大大咧咧地说:“行啊,我这次回来计划建个自己的骑马俱乐部,到时, 如果我投靠到您门下求您帮忙时,可一定要帮我呀。” 吴向农说:“没问题没问题,你还是教我马术的小师傅呢,肯定帮你。”他神 秘地附在艾山江的耳边说:“你想搞个骑马俱乐部?还真找对人了,这个项目必须 是我签字才行。来找我吧!” 艾山江把手里的红包向吴向农示意了一下,悄声道:“怎么样,今晚,我请客, 咱这不是挣了点奖金吗?再说,没有您这个名誉主席的支持,我这笔小财也发不了 啊,对吧?” 吴向农愉快地笑笑,说:“好吧,下午下班之前,你到办公室来找我吧。” 艾山江做了个OK的手势,离开了。阿米娜好奇地问:“老吴,你跟他认识呀?” 吴向农悄语道:“我们算是老朋友了。这小伙子马术很高。过去他在马术队时, 他们领导经常让他陪着我练骑马,他在七运会八运会都拿过名次,据说后来因为奖 金给他分少了,一气之下,不干了,到国外去发展好几年了。” 俩人小声议论着,艾山江早已飞身到马背上,得意扬扬地向人群招手致意。牧 民们用崇拜的眼神望着他,拥着他,向赛场外走去。 阿米娜转身向坐在另一侧的副董事阿不杜西克小声嘀咕了几句,阿不杜西克离 开看台,几步便追上艾山江,说:“33号赛手,请你留一下,我们董事长找你商量 点事情。” 阿不杜西克把疑惑不解的艾山江请到骑马俱乐部的一间房子里。这间房子与马 厩仅一室之隔。艾山江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房间的摆设,只见房间的一角堆放着马鞍 和马鞭,有速度鞍和障碍鞍,有训练鞭和调教鞭。另一个角落堆放着头盔、马靴、 手套和马裤。看到这些物具,艾山江本能地有一种亲切感,他默默地想,以后又将 朝夕与它们为伴了。 “嗬,赛马冠军光临,真是本俱乐部的荣幸!”大约十分钟之后,阿米娜和她 的声音一起甜甜地飘进屋来。一进门她就抱歉,刚才送吴副主席离开,所以耽搁了 一会儿。请客人务必原谅她的冒昧。艾山江礼节性地向阿米娜微笑着点点头,谦逊 地询问着:“这位美丽的女士,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呵,好大的口气,为什么一定是让您帮我忙,难道我帮您的忙不行吗?”阿 米娜眉毛一挑,嘴唇抿了一下,笑意又荡漾在她那好看的脸上。 艾山江笑笑,取出一支希尔顿牌香烟递给阿米娜点燃,然后自己也点燃一支, 说:“没想到董事长这么乐于助人,我真是好福气。只是我不知道董事长怎么帮我 的忙?” 阿米娜开门见山地说:“这样吧,我先邀请您看看我马厩里的马,行吗?” 没想到是这么简单明了的请求,艾山江痛快地答应:“好啊,这是我最喜欢做 的事之一。”阿米娜追问:“那么,之二呢?是什么样的事情?” 艾山江不假思索地说:“这之二吗,就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天然牧场和驯马场, 自己调教赛马,然后卖出去,让有能力驾驭它的人去参加各种马赛。” “那么,之三呢?据我对男人的认识,男人的欲望可不止一二三吧?”阿米娜 明知道这种问话方式有点咄咄逼人又显得轻佻,但她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挑战欲和 窥视别人的隐私欲,这是她的性格弱点,伴随着她的生命已经由来已久。 艾山江装作不懂,但又得把握好回答的分寸,他用手指弹压了一下烟灰,字正 腔圆地说:“这之三嘛,还是与马有关。条件成熟时,我要建一个属于自己的骑马 俱乐部。” 阿米娜立刻啧啧起来:“您看,我说我能帮你嘛,这不一说就扯到正题上去了。 走,走,咱们先到我的马厩里看马去。” 艾山江掐灭烟头,欣然跟在阿米娜的身后。 俱乐部的马厩非常宽大,看起来也干净。刚刚参加完比赛的十匹马都已回到马 厩里,两名驯马师正忙碌不已。其中一名正逐个给它们进行全面清洁,另一名忙着 给它们供应新鲜水和喂料。艾山江走到一匹名叫“时光流逝”的栗色赛马前,爱抚 着它的脖颈处,刚才的比赛中,它获得第二名的好成绩。阿米娜在一旁介绍道: “这是一匹纯血马,1997年3 月出生于爱尔兰。”艾山江赞叹:“它真的很棒。看 得出来,它性格温顺,哪个赛手骑它,它都会努力配合的。”艾山江又看望了获得 第三名的“王者之风”。它是1998年产于美国。其它像“怀念骑手”、“喜洋洋”、 “暴风雨”、“绝对胜利”、“特种兵”等赛马所获得的成绩都在前十名之列。艾 山江夸耀了一番俱乐部买下的这些马匹如何如何之好,同时也夸耀了阿米娜懂得欣 赏马匹。 阿米娜也极尽温存地恭维艾山江:“您的马像您的人一样潇洒,如果我没看错 的话,你刚才骑的那匹马,是来自乌兰河谷的改良马,而且这个品种的马世面上见 的不多了。” “好眼力,仅凭这一点,您就有开骑马俱乐部的资格。”艾山江由衷的赞叹让 阿米娜舒服极了,她心情很好地介绍道:“两个月前自己还走了一趟乌兰山,到那 儿的军马场和种马场都看了看,那里积压了许多种马,她准备预购五匹马。”今天 从艾山江骑的这匹马身上,她更看到了那五匹种马的潜力和前景。 艾山江真诚地帮着她盘算:“你这样一次性买进五匹马,价钱一定不菲,是否 一定要这样做呢?” 阿米娜感谢小伙子为她精打细算,她大气地摆摆手:“你不必担心,资金不成 问题,关键是缺少像您这样的教练和驯马师。我相信,以您的水平和技能,一定能 调教出一流的赛马。” 艾山江呵呵笑道:“董事长太抬举我了,其实像我这样的马术队员在国内多的 是,只是您没跟他们打过交道而已。” 阿米娜不置可否地笑笑,她试探性地问:“听说您的马术水平相当于副教授?” 艾山江点了点头,然后解释说:“您知道,这马术水平也有讲究的,全国这方 面的教授不超过30名,我是其中一名吧。就M 省大学而言,在它的动物系里就设了 马学研究生,这不,我刚一回国,大学就邀请我去给研究生们上课。” 阿米娜还真没听说过有人专门研究马学,而且艾山江还要给马学研究生们上课, 这令她对他产生了几分佩服的同时,也动了收编艾山江的心思。她婉转地问:“刚 才听吴副主席说,您对马术管理方面也有研究?” 艾山江不谦虚地说:“凑合吧。前年,我曾有三个月的时间,担任过深圳马术 俱乐部的马房经理。理顺几匹马比理顺几个人可简单多了。” 阿米娜不失时机地说:“咱们俱乐部内部运营半年了,我请了几名马术运动员 到我这儿帮忙,我给他们开600 块钱的工资,但其实每月都超过1000块。我想,您 为深圳的骑马俱乐部服务时,他们给您开的工资应该在2000块钱左右吧?当然如果 您曾效力国外的骑马俱乐部,尤其在英国,工资可能翻几倍。但您现在回来了,如 果您愿意帮我,当然,其实也是我在帮您,我想我们是否可以确立一种合作关系呢?” 艾山江笑着问:“我想请教董事长,咱们之间怎么个合作法呢?您是大财神, 我是一个穷个体户,而且您并不了解我,我们之间有合作的可能性吗?” “咱们这不是已经在开始了解了吗?至于合作嘛,可以有多种方式,比如我请 您当我的马房经理,月工资3000元-5000 元。再比如,您以入干股的形式,参股我 的骑马俱乐部,每年年底分红。您出的是时间、技术、名气,而我的融资和策划能 力您不用担心,更不用担心骑马俱乐部会在我手下败落,如果您愿意与我合作,您 就等着发达吧。” 阿米娜的想法大胆而又恳切,换了别人一定很感动。然而艾山江却拒绝了,他 说:“对不起,我只想当自己的骑马俱乐部主人,不想当别人的高级打工仔。您还 是另请高就吧。” 阿米娜表现出少有的耐心劝道:“您的条件呢?建一个俱乐部需要时间、资金 和各种关系,而您现在仅有计划和想法是远远不够的。我操作这个俱乐部两年多了, 到今天才算正式营业。我耗了多少精力只有我自己知道。听我劝,其实合作对您来 说是最好的方式。或者选一或者选二,您都不会吃亏的。” 艾山江似乎被阿米娜的豪气和她的运作能力所折服,他表态:“虽然听上去您 很武断,但我愿意考虑您的建议。就我的实际情况而言,可能会对第一种合作方式 感兴趣。” 阿米娜兴奋地双手一击掌,她知道对方已经动心。凭着商人的精明,她立即打 消了艾山江跟她分红的念头,说实话,那样做毕竟要冒很大风险,她赶紧说:“这 就对了。我的俱乐部现在急需一名懂得马术的管理者,来给我当马房经理怎么样? 工资价格还可再议。” 艾山江计较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反正我在您这儿也不可能发财,那么工 资是多少我还是很在意的。” 阿米娜上下打量着艾山江,发现他的衣服质地很好,都是名牌,仅凭这点,此 人也不像没钱的样子,如果给的工资太少,会留不住他的。所以,她痛快地伸出五 根手指头,以生意人的口吻讨价还价道:“这可是一个让我吐血的价。而且,我提 供优厚的住房条件,她用手一指俱乐部对面的别墅小区,说:”看到了吧,那十栋 别墅刚装修完,稍稍晾上两个月,我就准备投入运营了。如果您愿意跟我合作,那 其中的一套别墅您先住着。”艾山江不屑地瞥了一眼别墅,说:“董事长可真够精 明的了,雇马术教练的同时还免费雇了一个保安。以我的性格,在哪儿都呆不长。 我要是想有自己的房子,比这更豪华的别墅买个一两套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只是 我不愿意把自己永远都拴在一个地方。您的好意我领了,咱们现在谈这个问题似乎 时机还嫌早吧?” 一直在旁边冷眼观色的干瘦干瘦的副董事长阿不杜西克碰了碰阿米娜的手臂, 意思是他有不同意见。然而,阿米娜并不予理会,伸出去的五根指头根本没打算收 回,让艾山江住别墅的突发念头也没改变。这个细节被艾山江看到眼里,心里有数 了。他嘲讽道:“不过呢,依我看,董事长倒是挺有豪气,可惜啊,女人的话并不 一定说了算。” 阿米娜不悦地看了一眼阿不杜西克,挑衅似地说:“不错,金地公司是个股份 公司,可是我在公司占70% 的股份,遇到重大事情,我的态度代表70% 股东的态度, 您说对吗?这番话实际上是说给阿不杜西克听的,在她眼里,阿不杜西克处处碍事 碍眼。 艾山江淡淡地扫了一眼阿不杜西克,觉得这个副董事长缺少热度,究竟是为什 么呢?现在还没条件弄清楚,他打着哈哈回应阿米娜:“对,一般来说,是这样的。” 两人边说边聊出了马厩,阿米娜看看腕上的手表,她必须得回公司了。她突然 问艾山江:“您的那匹黑跑马,对,是叫‘领舞者’吧,我想以后您是否把它放到 俱乐部的马厩里?” 艾山江塞搪她:“我刚才注意到,你们的马厩里好像没有地方了。” 阿米娜拍拍艾山江厚实的后背,热情地邀请道:“您放心,这很容易办到。我 相信‘领舞者’的加盟,会给我们的骑马俱乐部增辉不少。” 这一切来得竟然这样容易,这样的天然浑成,简直是天赐良机。阿米娜把马扣 住就意味着把人留下了,这原本是艾山江的第一个努力目标,现在没有遇到任何障 碍就顺利跨越了。当将牌时的快感瞬间回到他的身体里来。 阿米娜看艾山江没表示出应有的兴奋,生怕他产生其他想法,赶紧催促:“这 样吧,告诉我你的手机号码好吗?”说着她把自己的手机打开,做出要储存号码的 样子。艾山江犹豫片刻,还是报上了手机号码。阿米娜眉开眼笑道:“咱们双方算 是有合作意向了。我等您的正式答复,希望明天我们能签个书面合同,我这人是急 性子,以后您要适应。” 艾山江恭维道:“哎呀,我恰恰就欣赏急性子。我一向认为这种人思维敏捷, 颇富创造力。” 看来是遇到知音、遇到能干的男人了。阿米娜一阵窃喜,她没有马上离开,而 是倚在门前歪着头问艾山江:“我想问个题外话可以吗?”艾山江耸了耸肩:“太 可以了,OK!”阿米娜就开口了:“作为一个女人,我钟情这片土地,是因为这里 自古就是英雄好汉驰骋的地方。请问,您为什么不留在国外发展而回到这片土地上 来呢?” 艾山江侃侃而谈道:“一个男人要想有完美的生命,必须有它自己的背景:蓝 天、雪山、草原牧场、骏马和天空之上变幻的风云,这一切这儿都具备了,您说我 还需要去哪里呢?” 艾山江的一番话说到阿米娜心坎里去了,她对这个男人产生了莫名的好感。她 又说:“我觉得,一个男人要想实现他的个人价值,就必须依托许多外在的条件, 比如权力,比如财力,那么您生存和发展究竟依托什么呢?能否实实在在地告诉我 呢?” “我依托我自己!”艾山江自信地回答。 阿不杜西克冷眼观察着艾山江。刚才听到阿米娜自作主张要聘艾山江当马房经 理他就很不满意,这会儿,他看出艾山江和阿米娜越聊越投机,真的急了。他抬腕 看看手表催促道:“董事长,不走不行了,下午的会要耽误了。”艾山江很明白他 的用意,他立刻向阿米娜道别:“对不起,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先走一步。” 艾山江离开后,阿不杜西克不悦地提醒道:“两个月前的董事会上,只说要借 比赛的机会聘几名教练和驯马师,没说要聘人当马房经理,董事长是否太冲动了? 或者说太感情用事?” 一提到“感情用事”这个词,阿米娜有点恼火,她警告面前这个瘦弱的男人: “你哥哥长期与许多女人鬼混,还用公司的钱给她们买房子,这算不算感情用事? 我只是聘用一个能干的人给我当马房经理,怎么算感情用事呢?这只能说我一心为 公司考虑,我当即立断,是怕真正的人才转眼就从我们手底溜走了。” “是吗?”阿不杜西克阴阳怪气地说,“可是至少也应该对这个陌生人调查一 番,再发出邀请也不晚,而你自作主张,万一将来出了事,谁来承担后果?”阿米 娜抢白道:“难道吴副主席的老朋友还需要调查吗?刚才颁奖的时候,你又不是没 看到他和吴向农又搂又抱又开玩笑,难道这种关系还不可靠吗?” 阿不杜西克的脸色变得铁青,他冷冷地揭穿阿米娜:“算了吧,别跟我提姓吴 的那个家伙,谁看不出来那个老东西是冲着你的财和色来的?他要是真精明,用得 着天天围着你的石榴裙转?我烦透了那个老家伙。” 阿米娜把两臂一抱,冷笑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就这样决定了。” “我要是不同意呢?”阿不杜西克强硬地说。 “那就等于没说!”阿米娜被激怒了。 “好吧,咱们公司进人我不反对,我只提醒你,选人慎重点。别一看到长得像 样的男人眼球就发亮,这种男人肯定是咱们公司的克星,是陷阱。别怪我事先没提 醒过你。”阿不杜西克话里带刺。 都是自己人,吵吵闹闹不是件好事,尤其当着外人的面,更不应这样。商人还 是以和气生财为好。这样一想,阿米娜脸上又有了笑意,她伸出手去温和地掸掉阿 不杜西克衣领上的一根短发,笑着说:“瞧你,操心操得头发都快掉光了。”转而 她又说:“不过,你的提醒呢也对,这事确实不能太草率。毕竟这个公司不是咱俩 说了算,还有个董事会,还要征求大家的意见。要不这样吧,我建议先试用他三个 月,这期间你尽可以对他调查嘛。我授予你权力,有问题就开掉他,没问题就留下 来,OK?关键是,公司的大事别让他参与就行,就把他锁定在骑马俱乐部这一摊不 就行了?说到底,咱们的公司需要打出名气,需要靠俱乐部做许多事,这里得有个 懂行的人撑着,你明白我的苦心吗?” 阿不杜西克见阿米娜的态度突然转变,再说她的话也有一定道理,于是不想再 争论下去。他趁机摸了阿米娜的手背一下,说:“我去开车。” 阿米娜坐进帕萨特轿车。她本想闭眼睡一会儿,可是由于兴奋,竟然睡不着。 她一遍遍回想着艾山江结实有力的臂膀,那手臂简直性感极了,尤其与阿不杜西克 兄弟俩相比较,艾山江拥有的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的手臂。仅凭艾山江结实有力的 手臂,她就有点心旌摇荡了,她敢肯定,一旦艾山江对她有意,自己根本受不起这 个男人的诱惑。她设想自己倒在艾山江怀抱时的样子,想到艾山江用力占有她的身 体的情景,想到那种作为女人的幸福,她就有点情不自禁了。阿米娜正值渴望性、 沉醉于性的年龄,可是她长期不在丈夫身边,性生活显然得不到满足。有时,她也 真想出点格,可是丈夫把他的弟弟阿不杜西克安排在她身边监视她,使她恼火不已。 她也明白,阿不杜西克反对留下艾山江,也是看出艾山江有一种使女人销魂的魅力, 他怕自己的嫂子因此会对哥哥不忠。 就在阿米娜沉浸在对艾山江的幻想之际,手机突然响了,是米吉提急切的声音 :“不得了啦,刚才派出所来电话,说阿斯卡尔在东北出事了。” “什么?阿斯卡尔出事了?什么时间?为什么?我想知道为什么?消息来源可 靠吗?”阿米娜着急地一连串问着。米吉提证实说:“消息不会弄错,派出所的警 察正式通知咱们,阿斯卡尔因为非法倒卖美元,已经被东北警察刑事拘留。” “那么,另外几个人呢?他们被抓了吗?你给我听好,这件事绝对不能在公司 内部走露风声。”这会儿,阿米娜早已把对异性的浮想都抛到脑后,阿斯卡尔被抓 可不是件小事,她的心,腾地蹿上云雾般摸不着底儿。 “看看,到底出事了吧!我不是瞧不起你,你的三个弟弟没有一个成器的,都 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阿不杜西克的话里充满了指责。其实前两天东北警 方来人调查热曼时,他就有了预感,觉得阿斯卡尔那儿可能出问题了,但也只是猜 测。所以,第一,他马上通知热曼把阿斯卡尔最后一笔款提走,然后即刻在这座城 市消失;第二,特意交待米吉提,不许对任何人提及此事。他的用意就是要瞒着阿 米娜。他想看她死去活来的样子。并幻想着阿米娜跪在他面前,求他干她的那个场 面。所以,这会儿米吉提慌慌张张地报告副总经理阿斯卡尔被抓的消息,他不仅不 吃惊,反而幸灾乐祸。 “你少阴阳怪气的,我的弟弟们虽然都不是干大事的人,可都比你们家人长得 体面,起码都像个男人,这点你和你哥永远自卑去吧!”阿米娜气恼地拍打着车后 座,如果不是出了这种事,她肯定对着阿不杜西克说,给我滚吧你。这会儿,她只 能忍住。而阿不杜西克也铁青着脸,把车子开得飞快。 阿米娜拨通公司法律顾问努尔的电话,告诉他半小时后到自己的办公室来。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