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 得知阿斯卡尔一星期前在东北出事,阿米娜的心猛地被揪紧了。她需要赶紧动 作,该砍的关系必须砍掉,该回避的关系立即回避。她真担心阿斯卡尔顶不住,把 过错都推到公司头上,那样的话,公司被动了,她就跟着被动了。这次倒外汇的人 民币大额是肉孜提供的,不知为什么,这次他催得特别急,看样子有什么事急需使 用这笔钱。如果在限定的时间内,那笔大数额的外汇到不了手,肉孜是不会放过自 己的。她隐约觉得,肉孜这笔钱是弄到境外去,至于用这笔钱干什么,肉孜不会向 她吐露半句,她想,只要跟肉孜沾边的事,肯定都没什么好事。这几年,肉孜总是 躲在幕后操作,却把她推到前台当挡箭牌,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成为肉孜忠实的帮 凶,想起这些,她就恼火不已,可是,她别无选择。 一大早,心急如焚的阿米娜就带着努尔飞往东北。临出门前,阿米娜带了足够 多的现金,在努尔的建议下,还带了两张盖有公司章的空白信纸。 到东北已是下午。在飞机上时,努尔讨好阿米娜:“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什么结果?这不明摆着吗?”阿米娜皱着眉头说:“我要把人带回来,听明 白了吗?” 努尔思忖着说:“也许您不清楚,这种情况,一般来说不能办取保。至少当地 要有担保人或实施财保。但是这种异地被抓的情况,走担保人这条道,实行得较少。” “那就走财保呀。得需要多少钱?”阿米娜觉得自己头脑始终很清楚。 “2 至5 万元,当然这是个理想状态。”努尔说的这个数是有法律依据的。依 阿米娜的心愿,花多少钱都无所谓,只要能速战速决把阿斯卡尔拿出来。 可是事与愿违,骄傲的阿米娜在第一个计划中就失败了。 当晚,努尔请他在当地司法局工作的一个同学吃饭,打听到案子是东北省厅经 侦部门接手的。 第二天上午,阿米娜和努尔在沙发上把屁股都坐热了,王军才打来电话,他让 内勤通知俩人,他在外地出差,过一两天回来,到时当面说清楚。按规定,犯罪嫌 疑人被拘留当天,律师就可以介入。然而,王军早已派人验过努尔的律师资格证。 努尔恰恰没有律师资格证。一连三天,他们既见不到主办人,也见不到阿斯卡尔。 干着急。气得阿米娜直骂努尔没用。 半年前,阿米娜向社会公开招聘公司法律顾问。在JJ市司法局工作的努尔,毕 业于西北政法学院法律系,他本就抱怨工资偏低,看到招聘启事,毅然辞掉铁饭碗, 投奔了金地公司。国家有明文规定,像金地这种规模的公司,内部不允许设律师事 务所,所以,严格来说,努尔的合法身份是法律工作者。但阿米娜不懂法律,她只 知道努尔在司法局工作多年,认识很多司法界官员,她需要努尔的经历和关系网, 以及他一张能言善辩的嘴。在她的心目中,努尔是公司法律顾问,理所当然也是律 师。 王军回来了。恼火至极的努尔提出要见阿斯卡尔。王军不客气地说:“我尊重 你,你顶多算个法律工作者。如果你坚持认为自己可以享用律师资格的话,我劝你 别跟我较劲儿。”努尔提出要财保阿斯卡尔,遭到王军的拒绝:“我可以接受你们 的取保申请,也可不接受。尽管你们具备了取保权利,但在案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 我怕你们带着他潜逃,所以,我们不能接受你们的取保要求。” 律师和取保这两条道都走不通,阿米娜希望能突破办案警察。以她的经验,那 些基层警察穷得要命,东北又是个人情味浓厚的地域,如果能把他们约出来,不怕 事情搞不定。可是,经办此案的警察仿佛捉迷藏般,一个都逮不到。王军有话在先 :此案重大,回避打扰。 阿米娜气恼地想:我就不相信这年头还有送不出钱的事。她想,最低也要尽快 见到阿斯卡尔。如果连这件事都办不成,简直是对她能力的一种污蔑。 阿米娜给吴向农打了个电话,嗲声嗲气地说,自己在东北做了点小生意,遇到 点人情麻烦,想请他帮忙与当地公安机关疏通一下关系。 吴向农满口应称:小事情。又问她跑到哪里去了,这两天想练练骑马,也找不 到人。 阿米娜笑吟吟地说:“我就知道你几天不骑马浑身难受,这样吧,你到俱乐部 找艾山江吧,我按照你的意思把他留下来了,你们不是老关系了吗?我在东北这边 有个合同要签一下,过两天回去。” 吴向农还真帮忙,一个电话打到东北省厅的老同学家里。阿米娜当即包了个五 位数的红包,亲自登门拜访吴向农的老同学。他收了阿米娜的红包,并让她回宾馆 等话。 鉴于前四次提审中阿斯卡尔交代,到东北倒外汇是受董事长的指使,所以,王 军决定对阿米娜进行询问取证。 阿米娜首先定位自己是个外国人,外国的法律与中国的法律不同,所以她有权 享受外国人的一些特权,至于什么特权,阿米娜故意大声说外国话,谁也听不懂。 按规定,王军对外国人进行询问时,必须有外管局的人在场听证。询问开始了,阿 米娜先是一言不发,傲慢地坐在那里,一双媚眼对着办案民警扫来扫去。不论王军 问什么,她都装着不会说中国话。公司法律顾问努尔再三解释:董事长只会说民族 语言和外国话。再后来,她干脆用外国话谩骂警察,询问进行不下去了,外管局来 听证的人生气地走了。 王军也生气地对阿米娜一挥手:“行,算你厉害,有你的!装洋蒜呢,装吧, 看你装到什么时候。”王军又通过东北省厅出入境管理处以及东北各大学外语系联 系,聘请翻译。遗憾的是,东北各大学里,竟然没有这两种语言的翻译人员。折腾 了一天,努尔提出找翻译的条件没有得到满足,阿米娜乘机提出,让努尔给她当翻 译,努尔可以代表公司来回答警方提出的任何问题。王军不得不做出让步。就在这 时,吴向农的老同学打来电话,他提出:“能否在侦查员在场的情况下,让阿米娜 与阿斯卡尔见面?” 眼看着经侦部门顶不住了。王军本想抢在阿米娜和阿斯卡尔见面之前完成询问 取证工作,哪曾想,还是落后一步。 二 在看守所的一个星期里,阿斯卡尔已经被提审过四次。警察问来问去无非就是 那几个问题,谁指使你到东北倒外汇的?倒外汇的人民币从哪儿来?倒外汇的用途 是干什么?用什么方式和途径把外汇送到公司手中等,连阿斯卡尔都烦了,答案在 第一次审讯时就清楚了,后来的这三次,答案难道还会有变化吗?阿斯卡尔一心盼 着董事长的到来,一心盼着被放生,在这种不自由的环境里,他快要憋疯了。 阿米娜和努尔早早等在看守所的接待室。阿斯卡尔终于被带到距离俩人两米的 地方,阿米娜从他的眼神里看到的不仅是软弱,而且还有恐惧,这恐惧也传染了她, 使她也恐惧不已。天啊,她担心的那些话,他肯定是说过了,不然,不会这样羞愧 地面对她。瞬间,她产生了愤怒。她用愤怒的目光盯住阿斯卡尔看了一会儿,然后 又盯住努尔,示意他开始吧,而她一句话都不想说。 努尔伶俐地把手中的报纸打开,里面露出一沓崭新的人民币。努尔请在场的看 守所民警和王军等人过目,这是给阿斯卡尔准备的伙食费,先预付半年的,每天按 75元支付。移交了这笔钱后,努尔对阿斯卡尔说:“这里的天气逐渐凉起来了,我 们会给你准备一些棉衣。你恐怕要在这里过冬了,不要担心伙食费,每天的75元已 经给你预付。我问过,看守所的管教干部每天的伙食费才十几块,你是这里享受了 最好的待遇。你就当在家里一样,想吃什么就跟看守人员说。另外,你老婆孩子都 很好,她们会受到亲戚们的照顾,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阿斯卡尔摇摇头,眼眶湿润起来,他从努尔的叮嘱里,得知自己要在这儿关半 年,这漫长的冬天可怎么过呢?他不敢看阿米娜的目光,怕那目光会蛰疼他的心, 他知道她缄口不言是由于胸腔里含着愤怒,他了解她那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的脾 性。 努尔继续叮嘱:“你做错了事,我们替你难过。你个人的行为不代表公司行为, 你要认真考虑你所犯下的错误,给公司造成无辜的损害。不要因为想早点出来,不 是你干的事也乱承认……” 王军不容这个相貌丑陋的家伙再说下去,他抗议道:“不允许诱导犯罪嫌疑人, 我要求,见面结束。”王军真的火爆了,他心里想,完啦完啦,就凭努尔刚才这软 硬兼施的话,就够阿斯卡尔翻供的了,他真是无可奈何啊。 果然,在后来的三次传唤中,阿斯卡尔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弯,除了承认倒汇的 事实外,其他的都翻供了,翻供的内容有三:一,公司和董事长没有派他到东北倒 外汇,没有幕后指使者;二,倒汇是他个人行为,与公司和董事长都无关;三,资 金来源是一个叫买买江的个人提供的,但买买江已经失踪半年了。 这边对阿米娜的询问更是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努尔实际上成了阿米娜的替身。他辨解道:“阿斯卡尔的行为属个人行为,与 公司毫无关联。他早已不是公司员工,更不是公司的副总经理,他曾经是公司的保 安员,两个月前,已被公司解雇。”努尔还振振有辞地出示了公司在两个月前的一 份解雇证明。 王军没想到他们会耍这一招,真是有点傻眼了。他暗想:小子,这次又算你先 走一步棋。只是你没料到吧,明天我们就把案件全部移交M 省警方。等一个月的拘 留期结束,马上提交检察院逮捕阿斯卡尔,到时候,看你们还耍什么花招。目前, 尽量还得与他们斗智斗勇,让他们尽可能多暴露破绽。 王军不紧不慢地说:“三天前,你们已经承认了阿斯卡尔是你们公司的副总经 理。怎么说变就变了呢?告诉你,现在你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作为证词,要负法 律责任的。” 努尔不屑地雄辨道:“这正好显示了我们公司的人道主义。刚来的时候,我们 为了能早点见到阿斯卡尔,故意承认他是我们公司的副总经理,不然,你们怎会允 许我们见他?再说了,我们是念在阿斯卡尔曾经是公司雇员的旧情的份上赶来的。 何况,也是你们通知给派出所,他们又通知了我们。尽管我们与阿斯卡尔已经没了 瓜葛,但为了尊重你们,同时也为了打消因为他给我们公司可能带来的误会,我们 觉得有必要当面说清一些事,才匆匆飞来。” 王军冷笑道:“好话都让你这三寸不烂之舌说尽了。我请你正视一个问题,我 现在是问你们公司的董事长阿米娜,而不是你一个法律工作者努尔,我要她回答, 而不是你自己的回答。” 努尔侧脸看看阿米娜,阿米娜双肩耸了耸,流露出满脸的疑问:“你们在争吵 什么?与我有什么关系吗?” 看到他俩配合默契地演双簧戏,王军很无奈。他想:你们演吧,收拾你们的日 子在后头呢。 三 阿米娜在宾馆的房间里给阿不杜西克拨了个电话,说自己还要呆几天才回去, 让他临时负责公司的事情。她还问起艾山江的情况,问俱乐部运营状况如何。 阿不杜西克等阿米娜一古脑问这问那地问完了,才冷言冷语地讥讽道:“忙到 这个份儿了,你还惦着那个骑马的。你在那边到底都忙什么?手机不是忙音,就是 占线,要么关机,找你可真费劲啊。” 听到阿不杜西克酸溜溜的话,阿米娜就高兴不起来,她没好气地刺他:“找我 干什么?我不是说过吗?有事我会找你。难道还有什么比我手头的事更急着办的吗?” 阿不杜西克幸灾乐祸地爆出一个新闻:“你那个吸毒的宝贝弟弟恐怕是落到警 察手里了,他可是对警察吹牛,说你是他姐姐。人家警察打电话问遍了公司所有人, 正核实他的身份呢。还好,被问的人都不清楚内情。我担心那警察很快就会上门来 调查了,如果因此追出两年前那档子事,我看你就得蹲大牢死定了。” “你凭什么确定我小弟被抓?没准又是你在讹我吧?”阿米娜没想到这个节骨 眼上又冒出小弟的事。一想到小弟她就钻心的痛,这个可怜的孩子,这两年是怎么 过的,难道真的被警察抓了?这个傻瓜,怎能告诉警察说我是你的姐姐呢?我倒不 是怕名声不好,关键是万一你说出两年前那件事,大家不都全完了吗?不,不会是 小弟,他失踪了。 “你就别存侥幸心理了,从来没有哪个吸毒的跟警察说过他是你弟弟,你想想, 敢吹此牛的除了你小弟还有谁?尽管他用了化名,但我一听就知道是你小弟无疑。” 阿不杜西克的提示有他的道理,阿米娜心如刀绞。 “是他又怎么样?他无非就是吸毒时被警察抓住了。并不证明他一定要咬出两 年前那件事。如果他想说出来的话,这两年里哪一天他都可以对警察说,为什么非 要等到今天?”阿米娜仿佛找到了打压阿不杜西克也安慰自己的理由。阿不杜西克 并不理会她的狡辩,再次提醒道:“反正我已经告诉你这件事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警察问我要你的手机呢,我拒绝了。其他人也都没告诉警察。” 阿米娜倒吸一口凉气,怎么这段时间发生的都是劫难。阿米娜的脸色难看极了。 努尔不知何时进了房间,见阿米娜正流泪,忙给董事长递上一块纸巾讨好道: “董事长,是不是东北的气候凉,有点伤风感冒啊?” 阿米娜不悦地问:“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努尔立刻铁青着脸,咬牙切齿地说:“我是来告诉您,那两万块钱的取保金被 王军退回来了。咱们的事恐怕打水漂了。” 这个结果真让阿米娜气愤不已,她冷冷地说:“哼,老吴的同学收了钱不办事。” 努尔劝道:“人家也办事了,您跟阿斯卡尔不是见面了吗?” 阿米娜果断地说:“再包个红包给他!” 努尔制止道:“看来他也就那么大能力了。我看主要是王军那家伙太坏,看情 形,他非得把阿斯卡尔送上法庭不可!” “那,下一步咱们怎么办?”努尔也黔驴技穷了。他说:“这儿不是咱们的地 盘,我伸不开手脚,又摸不清水有多深,所以有些事不敢做呀。” 阿米娜反而开明地说:“你也努力了。既然人家不收取保金,就说明阿斯卡尔 的案子罪行不轻,人家非办他不可,走取保这条路显然被堵死。我在考虑后面的事, 如果阿斯卡尔被判刑,你估计得几年?” 努尔娴熟地回答:“如果按倒汇460 万美元来算,顶多十年。” 阿米娜马上调整主攻方向:“这样吧,公安机关这块啃不动了,那就争取在检 察院和法院这块下功夫。我的目标是,法院最终要判他无罪。你听清了吗?我要他 无罪!” 努尔认为这几乎是天方夜谭的事:“无罪?这怎么可能呢?” 阿米娜哈哈一笑,用手指顺着一头长发,说:“努尔,你还不了解我,我不是 什么了不起的女人,就是喜欢创造奇迹,你不信?等着看结果吧。” 听罢此言,作为一个普通的男人,努尔实在是对阿米娜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由 衷地恭维道:“董事长,我结识过许多女性,但像您这样聪明,顽强而又大气的女 性真不多见。” 努尔走后,阿米娜给米吉提打了个电话,她说:“别再给我胡闹了行不行?” 米吉提觉得冤枉不已,他嚷嚷道:“谁又到处告我状了?我真恨透了告状的人,都 是些小人,为什么老是盯着我不放?”阿米娜一听他的口吻,知道他又到歌厅找小 姐胡闹了,心里很是失望。她阴着脸问:“我走后家里有什么事吗?”米吉提忙不 叠地炫耀说:“你老是看我的缺点,其实我进步多了。你想知道那天我是怎么沉着 应对女警察盘问的?”阿米娜催促他:“哪个女警察,怎么回事?”米吉提说: “有个女警察说一个叫卡帕的吸毒人员,他自己吹牛是你弟弟。那怎么可能呢?我 坚决否认了。”阿米娜压低声音骂道:“蠢货,说不定就是玉素甫呢,你长点脑子 好不好?我就是为这件事给你打电话,你赶紧去打听是不是小弟,如果是,就想办 法把他弄出来,找个偏僻地方藏起来,别让他再见人了。” “你真认定是小弟吗?”米吉提怀着复杂的心情问姐姐,其实也是问自己。 阿米娜厉声说:“别费话,我不是让你去打听吗?快去!” 四 几天来,艾山江一面寻找与阿不杜西克接触的机会,一面开着那辆“加勒比海” 蓝的“保时捷”跑车,把JJ市所有的骑马俱乐部考察一番,弄到一份各俱乐部的会 员名单。然后,从中找出过去与他熟识的几位马术爱好者,在周末,把他们一一请 到骑马俱乐部来。这么做虽然有挖墙角的嫌疑,但市场经济下的竞争,运用些手段 也是必然的。 马术爱好者们大多是艾山江过去的老相识,所以一打招呼都给面子。这天早晨, 他们夸张地穿着骑士服、自带马鞍来到金地骑马俱乐部。他们中间大都相互认识, 即便没什么交往的,平时在各俱乐部转来转去的也都混了个眼熟。 要了解民心动态了解某些公开的隐私了解有争议的或可疑的人和事,俱乐部是 再好不过的地方了。当艾山江手拿一副弹簧式马鞍、牵着“领舞者”来到他们中间 时,大伙纷纷追问艾山江这几年跑到哪去发财了?艾山江神秘地笑着让他们猜,于 是,有的说他这几年肯定在国外的哪个骑马俱乐部,有的说在国内的某个赛场上见 到过他,有的问“领舞者”是否放到金地俱乐部的马厩里?艾山江都不置可否。但 有一点可以肯定,艾山江目前已经效劳于金地骑马俱乐部。 艾山江带着老朋友们参观了马厩里的15匹赛马,在大伙的要求下,又骑上他的 “领舞者”在赛马场当众表演了拿手项目:跑障碍。重新享受了艾山江驰骋马上的 英姿,大伙想提高马术的兴趣骤然被激发起来。围着马厩和赛马场转了一圈后,这 些昔日的老友就像回到了自己家,礼品包装厂的厂长和环卫局副局长一跃跨上马背, 娴熟地骑着“绝对胜利”和“特种兵”在跑马场上比赛;西北大饭店的后勤部长一 头扎进钉蹄屋,帮着钉蹄牧工给“希望号”钉蹄子;华融房地产公司总经理、区法 院的法官、国税局的副处长、海关报关处副处长还有媒体的两名记者,刚刚结束了 第一轮的比赛,现在都叉开双腿躺在俱乐部门前绿色草地的躺椅上,四五张椅子被 围成半圆形,他们聊得很是开心。 在跑马场右侧的空地上,吴向农摆弄着一匹爱尔兰纯血牝马“喜洋洋”,在艾 山江看来,他的驯马方式严厉了点,那匹牝马被他驯得脖子上汗淋淋的。吴向农脸 膛黑黑的,一脸慈祥,尽管肚子已经高高隆起,但并不妨碍他痴迷骑马。他的水平 是业余中的业余,正因此,他才愿意结识艾山江这种高手,他有个心理误区,认为 只要有高手指点,自己终究会变成高手。 艾山江远远地看了一会儿吴向农跑障碍的动作,发现了他动作中的许多问题, 便过去指点。吴向农很认真地按照艾山江的要求改正动作,又练了一会儿,实在是 累了,才从马背上跳下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擦着汗,牵着“喜洋洋”往阴凉地 走去。 凉风一吹,爽极了,吴向农拍拍艾山江的肩说:“还是阿米娜有眼力,她用你 当马房经理绝对正确。”艾山江眨眨眼含笑说:“要不是您的美言,董事长未必会 看上我。”吴向农倒也愿意领情,他点头:“那当然了。”他又叮嘱艾山江:“好 好干吧,小伙子。这个俱乐部大有前途。上个月他们重新注册了,你知道注册资金 是多少吗?好家伙,快一个亿,这个公司的信誉一下子起来了,在咱们省的生意越 做越大。作为地方长官,我希望所有的外企都红火地发展,这样,咱们本地的经济 就被带动起来了。” “一个亿?真是了不得,这个公司实力如此雄厚,都做什么生意呢?”艾山江 耸耸肩,好奇地问。 吴向农不在乎地说:“嗨,商人嘛,取财都有自己的道道,只要挣到钱,就是 人家的本事。”他直言不讳地赞赏阿米娜,他说:“艾山江,你可别小看了阿米娜, 她骑到马上的样子野得很,潇洒!什么时候她高兴了,就会把她的绝活露出来,那 个美啊,你想像去吧,要多漂亮有多漂亮。” “是啊,是啊,这董事长看上去确实不俗啊。她是从哪儿学到骑马的本事的呢? 该不是天生就会骑马的吧?”艾山江也表示出对阿米娜的欣赏和羡慕。 吴向农用手伺弄着“喜洋洋”的脖子处,把马弄舒服了,他才说:“她呀,你 说她天生会骑马也不过分。但她肯定是练过。其实她是个假洋鬼子,她老家是乌兰 山北部牧区的,想不到吧,从那儿长起来的土妞。” 想不到阿米娜也是乌兰山人。他眼前匆匆掠过家乡那些骑在马背上的小姑娘们 的身影,阿米娜就是那群背影中的一个?乌兰山牧区虽然土地很多,但人口并不多, 说不定他们还曾经擦身而过呢。 “董事长这几天不在公司,您什么时候想骑马了,就直接来吧。反正这儿也跟 您的家似的。”艾山江热情地邀请着吴向农。 吴向农豪爽地说:“好啊。有你在这儿,我一定经常来。”他看了看表说: “我该走了,下午还有个会要参加一下。”说着他把“喜洋洋”的缰绳交给艾山江, 叮嘱道:“你可要帮我照看好它,两年后,我得骑着他参加国内的大型比赛。” 艾山江轻柔地爱抚着马脖子处,爽快地说:“您放心,我会像关照女人那样关 照它。” 恭敬地送走了吴向农,艾山江把“喜洋洋”牵到马厩里,取下鞍蹬,给它喂了 几个胡萝卜后,又牵着它去刷洗身体。回想着刚才的谈话,他知道今晚给阿迪力发 送的邮件里应该说什么了:请他派人马上到乌兰山牧区暗中调查阿米娜的情况。 艾山江对这个上午的收获感到十分满意。他暗暗祈祷,愿好运时时陪伴着自己。 回到俱乐部,本想小憩一会儿,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却响了,公司办公室通知:副董 事长阿不杜西克晚上八点半在市中心的月亮花酒店7 号包间请艾山江吃晚饭。 阿不杜西克请他的目的是什么?一般性的请客呢,还是别有他意?艾山江对金 地公司的任何人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 就像阿不杜西克不可能消除对艾山江的成见一样,艾山江对阿不杜西克充满了 戒备和小心。他俩从一见面就仿佛是天敌般不可调和,但艾山江不能主动去挑逗阿 不杜西克的战斗欲。艾山江预感到,自己赴阿不杜西克的晚宴,虽然不似奔赴战壕, 也像走钢丝般,稍有失足就会掉进莫测的深渊。这是他到俱乐部工作后,第一个接 触的目标人物。 按约定的时间,艾山江准时来到月亮花酒店7 号包间。在酒店的玻璃橱窗前, 他曾故意放慢脚步,昏暗的灯光刚好清楚地反射出那辆黑底红字带“边境”字样的 帕萨特轿车。艾山江认得它。赛马那天,阿米娜就是坐这辆车绝尘而去。他确信车 窗后面有个头影在观察自己。 艾山江进了7 号包间。约十分钟后,阿不杜西克姗姗而来。落座后他并不做解 释,似乎迟来是理所当然的事,他甚至吹毛求疵地指责艾山江的衬衫过于整洁,不 像马房经理,倒像是金地公司的大老板。他的刻薄一方面显示他在摆谱,提醒艾山 江,他是副董事长,是他的顶头上司,一切都要服从于他。另一方面是他本性使然, 他总是不经意间暴露出自己的自卑。艾山江对此只是淡然一笑,喝了口玫瑰红茶, 觉得嘴里甜滋滋的。 阿不杜西克有点居高临下,他说:“今天这顿酒主要是想表达我对骑马高手的 敬佩,你可一定要放松啊。我们已经是雇佣关系了,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我是个 很容易相处的人。当然,我也是想借着请你吃便饭的机会,对你多做些了解,以便 我们今后的相处。金地公司,除了董事长,里里外外就是我在忙前跑后的,所以, 我对每个人的能力必须心里有数,你说是吗?” 艾山江毕恭毕敬地给阿不杜西克酌上茶水,然后很高兴地说:“谢谢。您这样 不计较身份请我喝酒,我真是感动,您想了解我哪方面情况,您就问吧。” 阿不杜西克亲热地寒暄着:“来来,先吃点手扒肉,再喝酒。”他让服务员往 两个茶杯里倒满酒,别看他人长得瘦小,酒量却很大。他豪爽地端起酒杯,说: “来,为我们以后的合作,干杯!”艾山江跟他碰了杯,二话不说,先干为敬。 阿不杜西克用手摸着他那几根稀稀拉拉的胡子,颇感兴趣地问:“你在马术队 干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离开了?” 艾山江暗想:接下来肯定是要套问我的来历、观点和到骑马俱乐部的目的,好 吧,我早就编好一套假话等着你呢。他正要开口回答,突然腰间的手机响了,他看 看来电显示,很陌生,估计是哪个马迷,他笑笑对阿不杜西克歉意地请示:“对不 起,我得接个电话,没准是哪个姑娘又耐不住寂寞了。” 艾山江不经意地给阿不杜西克留下自命不凡的花花公子印象。 艾山江满不在乎地大声问对方:“喂,您是哪位?” 对方迟疑了一下,仿佛需要认真证实他的身份:“请问是艾山江先生吗?” 艾山江已经练就了在三秒钟内判断一个人的声音的能力。他记忆人的声音的能 力如同照相般准确而清晰。有时,为了编假话,他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忘掉某些真 实存在过的人或声音。这会儿,显然不宜与女警察聊天,他故作淡淡地问:“噢, 是您啊,找我有什么事吗?” 安琪欣喜极了,说:“这个号码果然是您的呀。太好了!” 可是艾山江却不高兴,他反感地问:“请问您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问完这 句话,他又觉得自己问得多余,就凭她一个警察身份,她想查他的手机号码还不是 易如反掌的事? “我要想找一个人还不容易吗?”安琪从艾山江的声音上判断他反感自己了, 但她不可能道歉,没必要。 艾山江批评安琪:“我说您这个女孩,这样做可就不礼貌了。现在又不是在工 作时间,您有什么事,快说吧!” “您不耐烦,我却有耐心呢,我还真有事情要找您,您看,咱们能当面谈谈吗?” 安琪固执地说。 “对不起,我现在有事,改天再说吧。”艾山江显然是没有时间,即便饭后有 时间,显然也不合时宜,他敏感地意识到女警察有可能要跟他谈什么事。所以他毅 然地挂断了电话。但仅隔一秒,安琪又拨响了他的手机,她显得很气恼:“您这人 怎么不让人把话说完呢?”艾山江知道自己伤了对方的自尊心,但这会儿没法解释, 他说:“这样吧,等忙完了事,我约您好吗?” 手机再次被挂断。并且,他悄悄关了机。 阿不杜西克伸着脖子听了半天,神秘地问:“是个女孩吧?声音很清脆嘛。” 艾山江不以为然地敷衍说:“哎呀烦透了,又一个马迷,追着我学骑马。真没 见过这么穷追猛打的女孩,看来这单身男人自有单身的麻烦呀。” “有女人追还不好吗?”阿不杜西克信以为真。 艾山江摆摆手道:“烦心着呢。哎,对了,刚才你说想了解我怎么离开马术队 的?1994年我参加第七届全运会的马术比赛,在跑障碍这个项目中,得了个人第五 名,组委会给我个人发了10万奖金。可是回到马术队后,领导把我的奖金统统收走, 东分西分的,最后我只得8000元,你想想看,如果我不拿奖,他们能分到钱吗?这 不是典型的平均主义吗?还不是眼红我?你说我是不是没有享受到我应得的待遇? 所以,一气之下,我离开了那个鬼地方。” “不公平,确实不公平,走得好!不过,你倒是个不隐瞒观点的人。”阿不杜 西克称赞艾山江的举动。 “通过这件事,我想明白一个道理:人啊,就得无所顾忌地活着才开心。顾忌 越多,对自己的约束就越多,太累。像我这样说走就走了,虽然没有大锅饭吃,可 自己给自己干活赚钱开心呢。”艾山江主动敬阿不杜西克酒:“来,我敬董事一杯, 你喝一杯我喝两杯,先干为敬。” 看着艾山江一饮而尽,阿不杜西克心中暗叫:遇到对手了。他给自己倒满一杯 说:“我得把这杯喝了,不然你该说我不公平了。”他一仰脖,把酒倒进肚子里。 他一抹嘴,又问:“那么,离开马术队的几年里,你都在干什么?” “一下子离开集体,我变得很沉沦,也变得不负责任了,你知道我自己有一匹 赛马‘领舞者’,我整天骑着它,交了许多愿意欣赏我骑马的漂亮女孩,这就使得 我在经济上比较紧张。为了男人的尊严,为了养活老婆孩子,我开始接受国内外的 一些骑马俱乐部的邀请,我曾经到英国专门学过怎么驯马和马术,多数时间,我都 参加欧洲一些国家的举办的俱乐部性质的马术比赛,从中挣些奖金。当然,偶尔我 也顺便做些贸易生意。” 阿不杜西克自酌自饮一杯酒后,冷不丁问道:“能告诉我你都做过哪些生意吗?” 艾山江耸耸肩,兴奋地说:“做生意真是件很刺激的事。有一阵子,我在欧洲 的一个茶叶进出口公司当副经理,还在一个木材进出口公司当副董事长,也在中亚 国家开过饭馆。当然,除了让几个性感的姑娘离不开我之外,没赚到什么钱。后来, 我就开始把种种失败经验运用到生意上去了,有一度,葡萄牙的锡和松节油的货单 装满了我的口袋。还有一阵子,我被壳牌石油公司的总经理看上,跟着他倒腾了几 桶油钱。另外,我与南部的中亚大市场也有些交易,一些土特产被我整吨地弄出去, 像北部的晒死杏干,库尔勒的香梨、哈密瓜,吐鲁番的葡萄,反正什么赚钱,我就 做什么生意。” “那么,赚足钱了吗?”阿不杜西克喝得眼珠发红,对艾山江的个人经历更有 兴致了。 艾山江耸了耸肩,给对方一个猜想的空间。他也自酌自饮一杯酒后,把空杯往 桌面上一顿,说:“我本想买个牧场,建成自己的骑马俱乐部,就在我想大干一番 时,老婆把我踹了,为此我还赔了一大笔钱,我想搞骑马俱乐部的事暂时搁浅了, 想来想去,觉得欠缺干成事的基本条件,就在这时,被你们从赛场上拉来,只好将 就着凑和一段时间吧。” “欠缺什么条件呢?”阿不杜西克想知道。 “我欠缺一份好心情。”见阿不杜西克一愣,艾山江解释道:“之所以参加你 们的赛马活动,我想赚那1 万元奖金是次要的,主要是想摆脱老婆刚刚抛弃我的痛 苦。这件事真令我难以启齿,我目前的确正经受着人生的第二轮低潮,直到今天, 我仍然没有恢复过来。这种特殊时期,我毫无作为的欲念,仅仅是为活着而活着。” 艾山江意识到必须记住今天说过的每句话,就像必须忘掉过去所经历过的每段 真实的细节一样,他担心阿不杜西克在以后的日子里,对今天所说过的每句话会反 复提出疑问,有一个字眼复述不准确,就有说漏嘴的危险。 阿不杜西克巧妙地一层层剖析和索问艾山江的经历,令艾山江感到惊讶,就像 一条机警的警犬,闻到了猎物的踪迹一样。艾山江感到他绝不仅仅是一个商人那么 简单,总觉得他身后有许多内容。 阿不杜西克推说还有事要办,让艾山江先走一步。 五 看着艾山江的身影从酒店消失后,阿不杜西克快步下楼,来到位于一层拐弯处 的音乐咖啡厅。一个年龄在三十三四岁左右的男子背对着他坐在靠里侧的一张桌前。 此人长着一对极其夸张的兜风耳,绰号“耳朵”。当阿不杜西克走过来时,“耳朵” 斜视着门口,仿佛艾山江的影子还在似的,他一努嘴问:“就是他吗?”阿不杜西 克点点头。“耳朵”不满地说:“就为他把我从南边叫回来,你搅了我的手气,你 知道这段时间我的赌运点正着呢。”他指指自己的耳朵说:“最近这段时间,这儿 的肉老是跳动,这说明我有发财的征兆,你懂吗?”阿不杜西克不耐烦地说:“净 扯没用的。告诉你,别大意,这家伙不好对付着呢,怎么样,发现东西了吗?”。 “耳朵”撇撇嘴:“房间和车里全搜过了,没什么东西。你是不是有点紧张过分了?” 阿不杜西克干笑一下说:“谨慎点好。我的原则是,只要是靠近金地公司的人都得 防着点,这段时间我老是觉得不踏实,总担心会发生什么事。”转而他又问:“怎 么,在南边钓到大鱼了吗?”“耳朵”点点头,美滋滋地说:“反正风头过去了, 咱们再干就弄一宗大单的,我已经联系上一个卖主,这回肯定有把握弄成。”阿不 杜西克讥讽道:“我相信你有弄钱的本领,可是弄了钱又去赌,你不怕再打架又蹲 两年吧?” 两年前,在肉孜决定在南方做一笔毒品生意。为了牢牢控制阿米娜,肉孜逼迫 阿米娜把小弟玉素甫放到南方当人质,也就是说,只要阿米娜走露风声,玉素甫就 没命了。为了灭口,肉孜指使“耳朵”引诱玉素甫吸毒。事毕,“耳朵”也挣到一 笔钱,然后潜回M 省躲到杏花村隐居了一段时间。不久,他耐不住寂寞,跑到JJ市 赌博时与人发生争执,将对方打伤,被法院以伤害罪判了两年刑。所以,玉素甫一 直找不到他。“耳朵”刑满释放后,又躲回杏花村的房子里,刚逍遥几天,阿不杜 西克就通知他到南方躲躲,说玉素甫可能被警察抓去了。可是,前天一个电话,阿 不杜西克又把招回来,说有急事需要他做。 此刻,阿不杜西克皱着眉头说:“缉毒警察围绕着玉素甫,正在调查金地公司。 我担心他迟早会扯出两年前看到的事情。” “那家伙是个胆小鬼,如果他招供的话,警察很容易就能找到我,我会掉脑袋 的,你们也跑不了啊。不行,我还得走,马上走。”“耳朵”着急了,做出起身要 走的样子。 “急什么急?”阿不杜西克拉住他:“就算走也不能马上走啊,我把你叫来就 是想让你把他的问题解决掉,不抹平这件事,就算你走到天边,晚上睡觉能踏实吗?” 阿不杜西克和“耳朵”一样,同样有顾虑。 “耳朵”焦急地问:“那应该怎么办呢?你快想个好办法。只要你想得出来, 我就能做出来。”阿不杜西克沉默了一会儿,示意“耳朵”凑过来,两人小声嘀咕 了半天,决定想办法吓唬玉素甫,让他不敢胡说八道。 阿不杜西克打算先回去了。“耳朵”漫不经心地说:“我见到肉孜了。” “我就知道你跟他暗地里有来往。他知道是我叫你回来的吗?他都跟你说什么 了?”阿不杜西克很不高兴。 “耳朵”气哼哼地说:“他能跟我说什么?他一心想着扶持别人呢。他让你们 腾出几间房子,最近有人要注册一个健身培训中心,校址就安排在你们那儿。” “健身培训?瞎折腾,他到底想干什么?他从金地公司划拉的东西已经不少了。” 阿不杜西克斤斤计较道。 “耳朵”咂了咂嘴说:“你财大气粗也不能这样看不起兄弟们啊?给你透个底 吧,注册健身培训中心,是为了让那些从牢里释放出来的兄弟们有个吃饭的地方。 就像我这样的人,如果不靠着你们,怎么活呢?总得要吃饭啊?” 阿不杜西克斜了“耳朵”一眼,摇摇头说:“这些人弄到一起只是为了吃碗饭? 没那么简单吧?“ “耳朵“浅浅地笑一笑,说:”这当然是个借口,把他们几个弄到一起肯定要 折腾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肉孜是想培训他们抢银行的本领,肉孜想弄钱都红眼 了。” “那么他是以谁的名义注册这个培训中心呢?肉孜本人是不可能的,他提到让 我当这个培训中心的负责人了嘛?”阿不杜西克关注地问。 “耳朵”不屑地说:“他怎么会把这个权力交给你?” 阿不杜西克狐疑地问:“难道这个位置让你来?” “耳朵”没好气地说:“他才不会重用我呢,在他眼里我是个靶子,干的都是 挡子弹,堵枪眼的事。” “那他到底让谁弄这件事?这事是谁的主意?还挺神秘的,事先一点风声都没 透露?”阿不杜西克在心里暗暗嘀咕着。 “耳朵”说:“反正过几天我还得去南边,爱谁干谁干去吧。我也不想猜那个 人是谁,如果知道了还不够我生气的呢。” “我倒没问题,就怕人家董事长烦着呢。”阿不杜西克想到还在外地忙活的阿 米娜,想她这段时间背运的事可真多。这个骚女人,如果知道他们又要花公司的钱, 非疯了不可。 当艾山江打开自己驾驶的“加勒比海”蓝“保时捷”跑车门时,他敏感地闻到 车内有一股淡淡的来自陌生人的体味。他立即看车后座的手提电脑,发现盖在上面 的毛巾被掀开了一个角。每回锁车之前,他都习惯性地把手提电脑放到车后座,并 用一块毛巾盖严实。这两个疑点足可说明有人刚才进过车里了。由于车里没放任何 资料,艾山江觉得无所谓,只是这件事提醒他,必须要换加密的防盗系统了。这件 事绝不会是看车场的保安员干的,他们没有打开车门的本事;也不会是偷盗汽车的 贼干的,因为车子在这儿,没丢。那么会是什么人干的呢?出于何种目的进入车内? 想到这顿蹊跷的晚饭,心里明白了些什么。 一路上,艾山江不时地观察倒车镜,看有无尾巴跟着自己。这种情况在他过去 执行任务时出现过,倒也不足为怪。他加快了车速,直奔住处。 艾山江住牧野小区一号楼,正对着骑马俱乐部。小别墅是复式楼格局,楼下是 一间大客厅,一间厨房和卫生间,楼上是两间卧室,一间书房,一个大阳台。夜暮 降临时,艾山江常常会一个人坐在大阳台上眺望和想象着远处的万家灯火。 驶进牧野小区,艾山江把车停到地下室的车库里。然后背起装手提电脑的包, 回到房间。他直奔到二楼卧室,空气里散发的淡淡的陌生人的气味与汽车里的气味 相同。他拉开写字台的抽屉,仔细检查小说《罗马假日》的封面,显然,临出门前 故意放在封面上的那根细小的头发没有了。他又拉开壁橱的门,只见叠得整齐的衣 服虽然还在原位,但放在衣服后面的那个手提皮箱却略有移位。出门前,他特意把 手提皮箱放到壁橱里,并且习惯性地用铅笔把箱子的位置做了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记 号。现在,手提箱偏离了记号。他坐在床头,恼火地想:自己的房间被人搜查过了。 他的嘴里骂了一句:混账! 艾山江站在灯光里,四下打量着他的卧室,突然,他发现壁橱旁边的一个开关 似乎没用,于是,上前按了几次按纽,房间里的灯果真不受此开关的影响。那这个 开关设在这里有什么用呢?该不是虚晃一招吧?他懊悔自己忽略了这个细节,就开 始循着开关的电线往前找,电线是埋在地毯底下的,他把地毯撕开一看,电线根本 没有通到别的地方去,那个开关果然是个假开关!他又继续寻找,发现一楼客厅和 二楼卧室都安上了不起眼的窃听器,那手法很专业。他恼怒地把所有电线都拉了出 来,真想把它们缠在阿米娜的脖子上,没想到她原来是个阴险狡猾的美女蛇,难道 她连他放屁的声音都感兴趣吗?难道她有窥阴癖吗?由于私生活受到监控,艾山江 真是怒不可遏,他当然不能把窃听器扔出窗外,但他可以用厚厚的褥子把安放在客 厅和卧室的窃听器都包扎起来。让它们见鬼去吧吧。 艾山江清楚,过几天,一定会有“维修工”主动上门检修电话线,听不到他的 声音,使他们会觉得两耳的存在失去了意义。既使他不在房间,这件事他们也照样 能办到。因为,他毫不怀疑这套别墅还有另一把钥匙。想了想,他干脆把电话线拔 断。 艾山江推开门,站在大阳台上,夜色沉沉地压着他,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