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 艾山江这段时间忙得快喘不过气来了,根本顾不上与安琪沟通。 那天夜里,米吉提把三个舞女带回公司,他一时兴起,让她们脱光衣服在保安 部的办公桌上跟他做爱。警方以消防部门抽查防火安全为由,突然敲开了保安部的 门,三女一男抓了个现行。米吉提当时就吓瘫了,衣服都不知道往身上穿。警察把 他交给治安科后,名正言顺地通知金地公司的负责人赶到公安局。阿米娜刚刚结束 慈善捐款活动,正春风得意呢,不料却传来这种坏消息。阿不杜西克推说自己身体 不舒服,让法律顾问努尔代表公司跟警方交涉。他建议阿米娜也别出面,公安局那 种地方,不管你有没有事,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他说自己有个预感,好像最近 要出大事。阿米娜被他说得也心慌起来,考虑到艾山江的能量,何不利用他,赶紧 把米吉提弄出来呢?努尔和艾山江双管齐下,米吉提出来的速度会快些。于是,她 让艾山江马上赶到公司来。 这天夜里,吓得屁滚尿流的米吉提,什么都交待了,他说:“七层健身培训中 心的负责人叫司马义,而且,该健身中心聘用的工作人员都是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 人。” 由于艾山江及时赶到斡旋,24小时之后,米吉提被罚了款返回公司了。艾山江 亲自开车把米吉提送到阿米娜手中,他暗示道:“米吉提这次出事,是公司里有人 搞了鬼。你自己想想,平时都得罪过谁?”阿米娜问艾山江:“你从哪儿得到这条 消息的?”艾山江回答:“警方透露的,他们把这事当成玩笑讲的时候,我听见的。” 米吉提猜测:“一定是阿不杜西克干的。对不对?”艾山江反问:“你又没得罪他, 他为什么要害你呢?”米吉提咬牙切齿地说:“他一直想独吞我家财产,想当董事 长呗,他早就想把我家的人搞掉。我大哥已经被他搞掉了。”阿米娜打断米吉提的 话,她说:“你不检讨自己的错误,反过来指责别人下套。我看你这种没出息的货, 迟早还得出事。你还不从我面前滚开?”米吉提感激地对艾山江发誓:“大哥,你 够义气,以后我听你的!” 为米吉提的事,努尔和艾山江之间产生了间隙。努尔也在想办法捞人,可是动 作比艾山江晚了一步,头功被艾山江抢了去,他心里很不平衡。 米吉提出事的那一夜,JJ市发生了蒙面人抢劫储蓄所案。艾山江是在去捞救米 吉提的路上得知这条消息的,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因为前一天他还向阿迪力报告说, 自己有种不好的预感,健身培训中心的那伙人可能要干点什么事,但这宗抢劫案是 不是那伙人干的,暂时还不清楚,他希望阿迪力把两者联系起来侦查。案发的第三 天,阿迪力有了信息回馈:汽车修理厂的那些修理工,有五人是一年前出狱的刑满 释放分子。而且已查明,阿米娜的前夫在参与一宗抢劫银行时被击毙。另外对司马 义的调查也有了结果。1995年,JJ市发生一起武装抢劫运钞车案。当时警方全力追 查一个叫肉孜的主犯。据其同伙提供,黄河大酒店322 房间是肉孜的落脚点。当警 察敲开房间门时,一个自称司马义的生意人却住在那里。他说自己是头一天才住进 来的,不认识肉孜。当时,司马义作为嫌疑人接受了警察的审讯,因为没有证据, 几天后放他走了。经过多名警察辩认,营业执照上的司马义,就是当年抓过的司马 义。 线头越来越多,下一步该怎么发展呢?阿迪力觉得有必要再次跟艾山江见面。 俩人在东部的一个城市见面了。艾山江分析:“米吉提谈到的健身培训中心的 背景人物肉孜,很有可能就是1995年抢劫银行后逃出境外的主犯。他现在一定隐身 于某处,并且在幕后操纵金地公司及其一群监狱释放分子,构建恐怖据点,从事暴 力恐怖活动。” 阿迪力问:“那么,我让你查找的热曼呢?有什么头绪吗?” 艾山江眯起眼睛说:“我觉得健身培训中心的负责人,有可能就是那个到银行 提款的热曼。因查不到他的真实姓名,暂时还显得很神秘。”艾山江还做了一个大 胆的设想:“这金地公司很有可能是恐怖组织设在本市的一个据点,阿不杜西克是 事实上的控制人,一直没露面的肉孜是幕后操纵者。像健身培训中心和汽车修理厂 都应该是他指挥下的两个实体。 阿迪力觉得艾山江的分析有道理。他神情肃穆地说:“其实,安琪他们正在侦 办的一个特大跨地区贩毒案是与金地公司有关联的。这个公司几年前就在咱们眼皮 底下贩毒。” 艾山江皱着眉头说:“幸亏咱们发现的早,否则金地公司这颗炸弹一旦埋下, 后果真不堪设想啊。” 阿迪力掐灭半截烟头,沉重地说:“你说对了,这金地公司是一颗炸雷,最近, 他们从内地购买了几十吨的化工原料,都是用于制造炸药用的,还好,被咱们截下 来了。还有,东北那边,阿斯卡尔的案子已正式移交法院审理,金地公司为洗清自 己,彻底扔掉了阿斯卡尔。” 脉络越来越清楚,艾山江打入金地公司的这段时间,从里向外揭开了金地公司 的锅盖,基本完成任务,可以收网了。阿迪力说:“白杨树,你做好撤出的准备。 再待下去你会有危险的。” 艾山江不解地问:“可是,那些人怎么抓他们呢?我担心你们拿不到有力证据 呀。” 阿迪力果断地说:“当然是要把他们一个个拉出来打死,但那个过程相当艰巨, 尚须一段时间。当然,这必须由几个部门共同协调作战才能完成。” 艾山江毫不犹豫地表示:“我能否再等一等撤出?‘晒死杏干’暴死之前提到 过,他入境的目的是催钱和要‘99风暴’计划。钱他们已经拿不走了,但这些人又 是开健身培训中心,又是弄汽车修理厂,又是从内地运做炸药的原料,他们不是在 为‘99风暴’计划做着严密的准备又是在干什么?那么谁是“99风暴”的总策划, 什么时候实施计划?在哪个地方实施,这些问题还没弄清就撤走,我这哪儿算是完 成任务了?” 阿迪力看得出,艾山江提出再留下一时间的请求时,丝毫没考虑自身的安危。 其实,他应该知道这样做风险指数将急剧上升。阿迪力不由地一阵感动,为手下的 忠诚和勇敢而感动。他想,幸亏自己有三个漂亮的女儿。如果他有三四个儿子的话, 很有可能让其中一个儿子干这一行。他要是只有一个儿子的话,肯定不会让他从事 这份职业。也许是意识到某种危险,他对艾山江忽然产生了父亲对儿子的心情,他 复杂极了矛盾极了也痛苦极了,万一将来艾山江出了事,他该怎么向他的家人交待, 怎么向组织交待,怎么向自己的良心交待,他慎重地对艾山江说:“容我再考虑考 虑。” 艾山江却摇着头说:“不用考虑了。你不觉得现在形势很紧迫吗?除了我没有 第二个同志更了解这伙人的情况。如果有危险,也只是我一个人承担,没必要累及 更多的同志。何况我也没那么倒霉吧?” 这是艾山江跟阿迪力见的最后一面,说的最后一段话。几年之后,阿迪力每每 想起这次见面的情景,都心如刀绞,艾山江是他亲自栽培的,也是他亲手送到敌人 手里的。他觉得自己的双手沾满了艾山江的鲜血,看到血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 的残忍。然而,只要恐怖活动存在,他就得一次次残忍地把更优秀的青年们插到敌 人的心脏,送到虎狼口中。残忍的次数多了,他也快麻木了,他刻意回避着与人性 有关的任何思考,他只知道一次次执行上级交给的任务,一次次指导下级出色地完 成任务。 与阿迪力见面回来后,艾山江躺在床上,准备入睡时,他的腹部突然疼痛起来, 而且越疼越厉害,仅仅几分钟,额头痛得开始冒汗,到了死去活来的地步。小时候, 他跟着父亲给动物看病时,掌握了一些医学知识,动物与人的内脏是相同的,他很 清楚是自己的胆区出了问题。于是,他强忍着疼痛,自己驾车赶到医院。 医生为他确诊为急性胆结石发作,并说,如果晚到一个小时,他就会有生命危 险。医生要求马上为他做手术。本来,他是不想惊动任何人的,但医生非要让亲属 或单位负责人签字,无奈,他给阿米娜打电话说了实情。结果,阿米娜以最快的速 度赶到医院为他签字,缴手术费。 医生从艾山江的胆叶上取出两粒石子,他们说这算是一种地方病,跟长期饮用 的水质不好有关。医生说的没错,艾山江家乡的乡亲每年都有人做胆结石手术,或 者摘除胆囊。手术后,艾山江被转入病房输液观察治疗。那天晚上,因为阿米娜一 直陪在他的身边,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他把手机电池卸掉了。就在那个时间段 里,安琪满世界找他,并冒失地闯到了他的住处。 艾山江是在三天后回到房间里的,当然看到了安琪留的字条。他既为安琪擅自 闯入的行为吓了一大跳,又为她对自己的真情所动,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女孩。 他很想马上给她打个电话,想了想,又算了。 二 那天坐在飞机上,安琪丝毫没有睡意,当飞机穿越一个个云层时,她满脑子在 想艾山江。她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地回忆起俩人交往的点点滴滴,越回忆越觉得艾山 江值得她去付出,她去爱。而她也相信,艾山江是个品行端正的人,在感情问题上 不会胡闹。因此,无论爱他也好恨他也好,反正一路上心里想的就是他。此刻,歌 星翁美玲唱过的爱情歌曲《千山万水总是情》就在耳边回响:“千山万水脚下过, 一缕情丝挣不脱。”是多么吻合她的心境啊。这是她第一次坐飞机,并没像她想的 那样,从飞机上掉下来。所以晚饭时,她特意喝了三杯酒,暗自庆贺了一番。酒下 肚后,她又是一阵窃笑,自己恐惧飞机的心理到何等地步了?又悲观到何等地步了? 临走前,竟然还写过一封遗书,压在枕头底下呢。她想,等回去后,无论如何也得 把它撕了,否则还不让人笑话? 到南方的第二天,安琪和艾尼把“美丽”送回她的前夫家,并把一万块钱交到 她手中。安琪真诚地对她说:“队里念你有重大立功表现,特意奖励这么多,拿回 去跟女儿好好过日子吧。我听说,你丈夫对你还是挺有感情的,只要你坚决改掉恶 习,你跟他还是有希望过一阵子的。” “美丽”也不像刚开始那样破罐子破摔,收敛多了。她眼圈红红地对安琪说: “妹妹,我没文化,不懂法,你帮我算算,我要是死不了,能判多少年啊?” 安琪安慰她说:“等判你的时候,我们公安局会出示你有重大立功表现的材料。 如果你这次还跟我们好好配合,你再次有重大立功表现的话,我想,往理想里算, 可能也就判个十几年吧。所以说,你下半辈子,还有的是时间跟你老公和女儿在一 起生活,这可全看你自己的努力了。” “美丽”没再撒野,痛快地接了钱回家了。 接下来的几天,安琪和艾尼好一阵儿忙碌,把该办的事尽量都提前办妥,只等 家里那边接“耳朵”的25公斤毒品。徐明阳从南方给林木打电话说,那笔货过了元 旦再做,让林木在JJ市等他的电话。然后,徐明阳就关了手机。 安琪到南方的第四天,就是2000年的元旦,全中国人民都在迎接阳历新年。既 然暂时没动静,元旦这晚,安琪和艾尼就接受了当地缉毒部门的盛情邀请,一起度 过1999年,喜迎2000年。席间,当地缉毒警察们轮流向安琪和艾尼敬酒,安琪和艾 尼又代表大西北警察回敬了他们。已经数不清喝了多少酒,艾尼直接坐在椅子上酣 睡不醒,他是以这种浑然不觉的方式进入了2000年。安琪却无大碍,依然在酒桌上 谈笑风生,真是大长了西北缉毒警察的威风。几个想跟她较劲儿的小伙子,也不敢 贸然进攻,她那副面不改色的样子把他们都唬住了,不知她的底有多深,能喝多少 酒。其实安琪也喝高了,但她极力保持清醒的头脑,起身去卫生间时,尽量不显得 身子歪歪扭扭。通过这次喝酒,她发现人其实是有自控能力的,关键是你自己想不 想自控。 也许是喝高了的原因,安琪那原本发誓什么都不想的大脑,渐渐又被艾山江塞 满了,全是他在火车上微微一笑的英俊面孔,她真是迷死了他那副样子。她想,此 刻要是他在身边该有多好?她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这么想着,眼泪渐渐蓄 满眼眶,她想他竟然想得哭了。为了怕别人看出来笑话自己,她拧开水笼头的水, 洗了好几遍脸。然后躲到阳台上吹了一会儿凉风。她痴痴地向遥远的大西北眺望。 尽管已是寒冬元月,但昆明却温暖如春,她想,M 省这会儿应该下雪了吧?那么, 艾山江有厚衣服穿吗?他那样每天透支体力地工作,身体能行吗?这会儿,他也在 欢度元旦吗?是跟谁在一起呢?她在心里喊着:“爱人,你知道我在呼唤你吗?你 知道我在喊你的名字吗?”她看了看手机上时间,差两分钟就到零点了,就是新老 世纪交替的历史性时刻,她怔怔地盯着手机,自言自语道:“安琪,从现在开始, 你所有的发誓都不算数了,你已经完蛋了。”她毅然拨通了艾山江的手机。手机响 了很长时间没人接。又打过去,响第二下时,他接了:“你好!” 艾山江的声音又回到安琪的身体内部,迅速分泌出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她欢 快地问侯:“新年快乐!新世纪快乐!” “新年快乐!祝你以后的日子平平安安的。”艾山江仿佛在一个很嘈杂的环境 里接的手机。 安琪说:“同祝,同祝。”接着她又自我嘲弄道:“你看我有进步了吧?坚持 了那么久才给你打电话。” 艾山江听后哈哈大笑。他十分歉意地解释道:“本来,我想忙过这一段后,约 你出来和一大帮朋友好好聚会,谁知我在这儿,我现在跟一个小县城里与一个老板 谈大赛赞助的事呢。” 艾山江没有说假话,他确实在一个小县城里喝酒,只不过对方不是老板,而是 米吉提。有米吉提在,身边当然就会带着放浪女孩。自从那次被抓,米吉提对艾山 江充满感激之情,同时老是看着阿不杜西克不顺眼。这天,他特意约艾山江出城, 跟他聊聊阿不杜西克的事。他说:“昨天,阿不杜西克关着门在办公室里跟一个人 密谈,我听到他们说到西北铁路,还说40公里路基,90公里路基什么的。”艾山江 竖着耳朵听完,觉得这条信息很重要,正欲往下聊,安琪的电话既然打来了,又不 好不接,好在米吉提不太注意这些事情。 安琪并不理会他那一套假话,说:“你难道不想问问我现在在哪里吗?” 艾山江说:“从礼貌出发,我不应该探询小姐的去向,除非你愿意告诉我。” 安琪醉意朦胧地说:我呀,我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得你看不到我,我在外地 呢。” 艾山江也不问她具体在哪里,只说:“噢,我这里的信号不好,声音怎么断断 续续的。今天好多朋友给我打电话,问候新年快乐。” 安琪学着妻子的口吻劝道:“多睡觉,少喝酒,工作适量去做。” 艾山江装着没在意,说:“是啊,我也跟他们说,别让我喝得太多。有个段子 不是说了嘛:少喝酒多吃素,做个好干部。好了丫头,我这儿还忙着呢,挂了啊。” 安琪听到手机里传出几声放荡女人的尖叫声,知道他应该在某个歌舞厅。 挂断电话后,安琪想,我和他的对话只有我们能听得懂,只有我们的心能分享。 我知道,他的身边一定都是不能让他说真话的人,但他仍能坦坦荡荡地跟我通话, 也许他觉得,今天是新年,他身边的人也觉得有个女人给他来电话最正常不过了。 他们对他是否顿时产生了同谋的感觉,安琪不得而知。她仿佛看到,那些人嘻笑着 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也立刻端起酒杯又跟他们碰上了。 他的任务完成的怎么样了?快回来吧。 三 元旦这天夜里,阿不杜西克先是赶到“蜘蛛侠”汽车修理厂,然后,又被人送 到相邻的一个县城里。原本应该出现的肉孜始终没露面。由热曼负责向他传达任务。 肉孜说,南方那笔货即将到JJ市,请阿不杜西克负责300 万的筹资“吃货”。由热 曼负责在JJ市毒品市场寻找买货的人,尽快收回货款。另外,春节前十天,实施 “99风暴”计划。方案到时再传达。还有一个任务,让热曼找机会除掉艾山江。肉 孜认为,经过跟踪,发现此人行踪诡秘,像是警方卧底,不管是否,除掉为快。 阿不杜西克想出一个阴毒的主意,他建议让阿米娜亲手除掉艾山江。他提醒说, 阿米娜正在犯着八年前那个相同的错误。 当夜,阿不杜西克返回JJ市后,去了阿米娜的别墅。 阿米娜起初以为阿不杜西克是因为吃醋乱说的,可是看到他一脸的严肃,才知 道他们准备向艾山江下手了。“你是说让我去杀死他?为什么?你们疯了是不是? 他做错了什么?”阿米娜狂躁地指着阿不杜西克的鼻子,骂他是疯子。 阿不杜西克冷冷地推开她的手,厉声说:“坐下!现在是我在传达肉孜的指令, 不是听你的训斥!你这个女人越来越不像话了,好坏分不清,谁近谁远也分不清。 你听好了:你只有十天的时间,必须亲手把他除掉。至于是把他弄到床上让他幸福 地死去,还是把他扔到乌兰山让狼吃了,由你定。我必须见到死尸。” 阿米娜忍住愤怒问:“你什么时候有杀死他的想法的?” 阿不杜西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反问:“你不觉得他身上有股什么劲儿,跟我 们怎么也拧不到一起去吗?你不觉得他出现在咱们公司是件蹊跷的事吗?我看你这 双眼睛是被英俊男人迷住了。想想你那个沉在湖底的情人吧,你这个克星,哪个男 人沾了你,都不会有好下场的,你想想吧!” 说实话,她也觉得艾山江有点神秘,可是他的神秘对肉孜有什么危险?对阿不 杜西克又造成什么损失?对自己又有什么不利呢?他做了什么事,到了非要弄死他 的地步?她想不通,何况目前她正渴求着他,她当然不情愿失去这个追逐对象。 阿米娜无助地望着阿不杜西克说:“给我一个充足的理由。” 阿不杜西克无情地回答:“没有理由。只有命令。” 阿米娜冷冷地说:“如果我不愿意呢?” 阿不杜西克说:“那你就先到天堂里等他吧。”丢下这句话,他冷冷地走了。 阿米娜躺在长沙发失神地望着变幻无常的追灯,想:许多人的命运就像这束追 光灯,毫无目的,有电时,它就亮着;停电了,它就无声无息。那么,艾山江的命 运也会是这样吗?一想到艾山江将被她亲手杀死,她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不,不, 这绝不可能,出这个主意的人可是太恶毒了。虽然阿米娜心硬,但她从未杀过人, 这辈子她也不会亲手杀人。对了,现在,自己是不是在做恶梦呀?难道不是在做梦 吗?她使劲儿睁大眼睛,从长沙发上站起来,在地上走了几步,确信自己没在梦中, 这才尖叫着重新跌倒在沙发里。这,太可怕了。天啊,也不知艾山江现在在哪里? 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前几天才做了胆结石手术,她心疼他了。突然,她产生了一个 主意:告诉他,让他赶紧跑,别在公司里呆了。想了想,这样不行,只要他一跑, 阿不杜西克就会怀疑是她通风报信,就会把她处死。那怎么办呢?要不,带着他一 起跑,跑到国外,最好能到欧洲,谁也不认识他俩,那样,他们就可以幸福地生活 了。这样不切实际地幻想着,阿米娜的面上竟浮出了笑容。她做出一个胆大的决定, 把自己的计划告诉艾山江,争取他的同意。 阿米娜拨通了艾山江的电话,问他在哪里?让他马上到自己的别墅里来一趟。 艾山江和米吉提正在一起,米吉提听说是姐姐找他,忙摆手不让他说出来。艾 山江看看手表已是夜里两点多,就客气地问:“有什么急事吗?明天再说吧。” 阿米娜心急如焚地说:“有急事,天大的急事,你必须赶过来,不然,你会后 悔一辈子的。” 艾山江相信了她的话,对她说:“好吧,我过来,但我现在没在本市,两个小 时后才能赶过来。” 阿米娜抚着胸口,气喘吁吁地说:“只要你赶过来,我都在这儿等你,快点过 来,千万别让第三个人知道你到我这儿来了。” 四 元月二号这天上午,安琪和艾尼在南方缉毒警察的协助开始调查徐明阳藏货的 地点。而远在大西北的战友们,却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中午,徐明阳给林木打过一个电话,说货已到了,就存放在老地方。送货的人, 正在货场盯着呢。让林木下午三点,到金龙酒店707 房间,与“耳朵”会面,面谈 交易之事。 亚力坤兴奋到极点。他暗想,这次真是该着他立头功。这段时间他天天跟林木 泡在一起,渐渐培养与林木之间的默契感觉。按照徐明阳约定的时间,林木和“耳 朵”分别乘出租车从不同方向赶到了金龙酒店。两人见面后,林木表示:“货”确 实已经存在南站货场,25公斤海洛因,一共需要600 万人民币,明天交易。“耳朵” 觉得很为难:一下子要筹集到600 万元根本不可能,因为阿不杜西克只能凑齐一半 的钱。于是他提出:“要不,分三次交易,今晚先给200 万的货,明天进行一次交 易,后天再交易一次?” “你该不是耍我吧?“林木先是不同意这么做,但看“耳朵”坚持这种付款方 式,他想,能交易就先交易一部分,别到最后,连这部分钱都赚不到手。林木给了 “耳朵”一个银行卡号,让他当即把200 万元打入账户。等钱一到账,晚上十点再 交易。 下午,林木亲自乘出租车到开户银行查询,确认200 万元已经如数进账。他一 阵窃喜,先取出1 万元做零花钱,然后驾车直奔火车站的货场。 当天晚上,“耳朵”开着一辆丰田越野车来到南站货场,他的副驾驶位置坐着 一个长着鹰勾鼻子的三十出头的男人。“耳朵”没有径直进货场,而是把车停在门 口,从车上提出两个旅行袋进了货场。鹰勾鼻子则坐在驾驶员的坐位等候。 半小时后,“耳朵”和林木交易完毕。林木擦着额头的汗,心里踏实了,他说 :“这次运来的这几块玉石让我煞费苦心。为了安全到达,我几次改变了原定的运 输路线,将那节用来运输毒品的货车进行了精心的改装,心惊胆战地躲过一道又一 道安检。” “耳朵”提着两个沉甸甸的旅行袋放入越野车后备箱,车子缓缓开出火车站, 向着市郊的谷丰园小区驶去。林木则朝相反的方向走了。 刘队带着亚力坤等人远远地跟到23号楼附近。丰田越野车停了下来。“耳朵” 和鹰勾鼻子各提一块玉石,进了三楼的304 房间。 进了屋,“耳朵”松了一口气,然后问鹰勾鼻子:“周围有什么异常吗?” 鹰勾鼻子皱皱眉头说:“好像有辆车在跟踪我们。但又没跟过来似的。” “耳朵”突然紧张起来。他四处看看,虽没发现什么异常,却感觉特别“不好”。 他掏出电话,诈林木说:“感觉不好,今天有人跟踪我们。后天的交易暂时取消!” 未等林木同意,“耳朵”就挂了电话。他对鹰勾鼻子说:“我感觉不对,你在 屋里先看着货,我下去看看周围情况。”说完他独自己快速跑下楼。当他看到对面 车上下来几个年轻人时,感觉更加不对了。他突然转身拉开车门,飞快地驶出谷丰 园小区。 眼看“耳朵”突然“闪”了,情况突变,怎么办?刘队给亚力坤下令:“追上 那辆丰田越野车。”同时,刘队把丰田越野车的车号报给市局指挥中心,让交警在 前面围堵。然后,刘队带人冲向304 房间。 鹰勾鼻子等了一会儿,未见“耳朵”上楼,拉开防盗门正要下楼,却被埋伏在 周围的便衣摁倒了。从304 房间,居然搜出一把白色勃朗宁手枪、一个消声器、两 个弹夹,88发子弹,还有一大一小两块未砸开的玉石。 这边的抓捕行动刚结束,对讲机里便传出亚力坤嘈杂而虚弱的声音:“队长, 在交警的协助下,已成功拦截丰田越野车,“耳朵”被抓了。他妈的,我也被他用 刀砍中手臂了,我现在申请去医院。” 刘队急着问:“什么,怎么这样不小心?快去医院包扎。其余的人把‘耳朵’ 押回缉毒大队。” 南方警察接到西北警察动手的信号后,立即施实抓捕徐明阳的行动。但是徐明 阳关机好几个小时了,无法定他的位置。 原来,下午,徐明阳跑到银行查看账号上已经打进200 万货款,心里别提有多 么高兴,他关掉手机,索性躲到一家宾馆睡觉去啦!直到夜里11点,他才睡醒,试 探性地给林木打通手机,问:“明天的交易没变化吧?” 林木回答:“没变化”。 林木突然问道:“‘美丽’前两天坐飞机回南方了,没去找你吗?” 徐明阳笑着说:“那骚娘们儿啊?是不是受不了西北男人的折腾,跑回来找小 白脸撒野来了?喂,对方给了她多少中介费?“ 林木说:“她没跟我说实底,可能不少于三万五万的吧?要不怎么阔绰到能乘 飞机回去耍呢?” 徐明阳问:“她现在在哪儿?是不是跑到前夫家里去了?你别说,她那个大屁 股还是挺有味儿的,我还真想跟她再弄弄,就是怕被她传染艾滋病。” 林木嘻笑道:“早就听说你俩有一腿,这回可是你自己说出来的,我没听见。 要不,我替你跟她联系一下?”徐明阳说:“算了算了,还是等这笔生意彻底做完 再说吧,别让女人的晦气冲了咱们的好事。你知道,每次办正事之前,我最忌讳这 个。” 林木打了个哈欠说:“好吧,听你的。我也困了,想睡觉了。好打起精神办明 天的事。” 林木的电话挂断不久,徐明阳正要起床时,“美丽”的电话打进来了,她嘻嘻 哈哈地问:“是徐老弟吗?我是你姐啊?知道我回来了,也不跟我联系一下?你不 想我,我还想你了呢。你那小弟弟这会儿是竖着呢还是软着呢?” 徐明阳乐了:“怎么说谁,谁就来呢?不过,就算小弟弟这会儿竖着,我也把 它摁躺下去,这几天可不宜近女色。” “美丽”逗引他:“啥时候改邪归正的呢?等着姐姐我哪天再把你弄歪过去, 你信不信,姐姐我在生意上弄不过你,在床上你得服我。” 徐明阳问:“跟你那前夫混得怎么样?” “美丽”回答:“都好着呢!—你在哪里?” 徐明阳说:“我准备去吃饭。” “美丽”叹口气说:“要不是想女儿了,这次我才不跟那死鬼混呢。要是以前, 别管多晚我都蹦过去陪你吃顿饭,你说是不是?姐姐我对你还是有感情的。” 徐明阳也叹口气说:“唉,咱们都不容易,这样吧,等我忙过这段时间一定得 跟你好好玩玩,到时候你可得洗干净了再来见我。” “美丽”呸了一声,说:“去你的。哎,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吃饭呀?” 徐明阳回答说:“外边啊,不远,餐世界呗。” “美丽”叮嘱他:“吃多点,长点劲儿,我好等着受用呢。” 不久,安琪和艾尼拉着“美丽”进了徐明阳住的宾馆,躲在总值班台里盯着每 一个从电梯里下来的乘客。紧接着,一辆面包车上下来一群警察,很快散开,埋伏 在宾馆周围。 查询徐明阳在哪个里房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靠“美丽”临时指认徐明阳,然 后将其抓获。安琪快速地换上一身宾馆服务员的工作服。 约十分钟后,徐明阳小心翼翼地绕开电梯,从楼道里走下来了,“美丽”指了 指一个戴着金边眼镜,文质彬彬的男子说:“就是他!” 徐明阳刚步入大厅,安琪就走上前来问他:“请问是徐先生吗?” 徐明阳疑惑地问:“什么事?” 安琪有礼貌地说:“对不起,公安局要求我们再登记一次身份证。” 徐明阳突然产生不好的预感,转身要逃,安琪一把拉住他,声嘶力竭地喊: “别跑,我是警察!” 听到安琪发出的信号,埋伏在周围的便衣警察同时从四面八方冲了上来,一会 儿工夫就把徐明阳反铐起来了。当时就在他身上缴获了两张存有巨款的银行卡。 再看安琪,由于过度紧张,竟然一下子胃痉挛了,她疼得捂着胃部蹲在地上, 恨不能打滚。艾尼一看不知安琪出什么事了,赶紧撒开“美丽”,跑过去扶安琪。 趁着这个工夫,“美丽”逃跑了。从此就从警方的视线里消失了,整整半年,都没 找到她。她跑到哪去了?当时有人传说,她被人杀掉了,还有人说她出境了。找不 到她,安琪和艾尼的压力很大。后来,安琪脑子突然开窍,执意要出差到东北,结 果,找到了一个跟她姘居的男子,在他家里抓到了她。一见到安琪,她就哭了。她 以为警察再也抓不住她呢,她后悔了。后来,她被判了14年刑。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