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有些时候,生活中经常会有这样的情况,那就是在矛盾尖锐到白热化的程度 时,突然间事件出现了失控的状态,向着不可知的深渊滑去,令所有的人大惊失 色。 一天深夜,大概是凌晨两点多钟,芷言的手机响了。 芷言在黑暗中摸到手机,接听。对面是世博的声音,声音仿佛来自旷谷,非 常的不真实,可以感觉到世博的神经是高度紧张的,他说道,芷言,出事了。芷 言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忙道,出什么事了?世博道,丛碧有哮喘病,现在发 作了。芷言道,那赶紧用药啊。世博道,她包里的药用完了。 芷言跳下床,喊了一句,快报120 ,我马上就到。 芷言穿着睡衣,抓起提包冲出了门,她开车先拐到24小时服务药店,买了一 些针对哮喘的应急药品,然后直奔世博家的小区。 世博家的楼下,停着一辆120 急救车,车门开着,里面却空无一人,只有司 机坐在驾驶室里,见怪不怪地抽烟。有几个小区的保安在急救车的旁边站着,也 有晚归的住户等在一边看热闹。芷言冲回家中,只见叶丛碧身穿一身浴袍躺在客 厅的地板上,有医生在给她做人工呼吸,但她一动不动,双目紧闭。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碘酒的味道,品种繁多的抢救器材摊了一地,身穿白大褂 的医务人员穿来走去,忙而不乱,形成了一道道活动的白色屏障,透过耀眼的刺 白,芷言一眼看见世博呆立在沙发的旁边,脸色如同兵马俑一般的黯黑,整个人 已经委顿得不能自制,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他只是木然地看着任人摆布的叶 丛碧,眼光中是难以掩饰的失神和无助。 四周没有声音,仅仅是瞬间的失聪,也许是一秒钟,也许是十秒钟,也就是 在这个瞬间,芷言心中的千般泪水,万般愤懑,本以为是永恒的无奈,竟在无声 无息中消解,溶化,就像波澜遇到了波澜。 她终于明白,她和他之间并不是谅解和牵挂,而是一心一体的。 世博完全没有意识到芷言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芷言抓住了世博背后的那只 手,她感觉到世博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并且在微微地颤抖,她用力地把这只手握 了一下。 一个护士抽好了肾上腺素,另一个医生在检查完丛碧的瞳孔以后,用眼光制 止了她,病人正式宣告不治。 叶丛碧被120 急救车拉到医院的太平间置放。 所有的人撤离之后,世博和芷言竟然一时相对无言。客厅里像被洗劫过一样, 原来的优雅和品位早已荡然无存,慌乱中的抢救造成的凌乱自不必说,地上也满 是乱七八糟的脚印,窗户全部开着,报纸等物飘得到处都是。 芷言知道她会归来,但没想到是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场景,包括世博无话可 说的穷途末路的神情。 她走到世博身边,语气尽可能平和地说道,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世博告诉芷言,晚上,他跟丛碧谈他们的感情问题谈到很晚,大概1 点多钟 的时候,丛碧去洗手间洗澡,时间有些长了,世博觉得不对劲,就推门去看,发 现丛碧靠在浴缸前的地板上,人喘得很厉害。世博吓了一跳,丛碧反而安慰他, 说没事的,一会儿就会好,还让世博去拿她的手袋,世博把手袋拿来,丛碧在里 面摸了一会儿,世博干脆倒提着手提包,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抖搂出来。丛碧见他 这么紧张,还开了句玩笑说,就是不想让你看见,你还是看见了。 世博说,丛碧用的喷雾剂,只喷了两下就没药了。他坚持要到医院去,丛碧 却迟疑了,怪只怪他跟丛碧讲了自己的难处,丛碧才觉得为难,说她走不动,如 果让他抱着她去医院看急诊,传出去影响就大了。又过了一会儿,丛碧人虽然还 有神志,但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这时的世博直觉要打120 ,但是他鬼使神差地打了芷言的电话。 当天夜里,闻讯赶到医院的叶妈妈报了警。 警察来做笔录的时候,芷言也还是一身睡衣,她说叶丛碧是她的客人,突然 犯病,她也只好叫庄世博拨打120 ,而自己冲出去买药,但是不幸的事情还是发 生了。 由于事情来得特别突然,庄世博有点懵了,而且一时半会儿总也回不过神来, 警察走后,他也只是枯坐着发呆。天色渐渐出现了鱼肚白,对于世博来说,这一 夜真有一年那么长。芷言站在他的身边,道,哥,你要振作一点。世博自语道,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是不是我害了她?芷言道,谁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但是 发生了,叶丛碧就是我的客人,所发生的一切也都是意外。 芷言说话的语调镇定,神情井然,但其实她的内心也同样受到了巨大的冲撞, 毕竟人命关天啊,而且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主持人死在家中,这是无论如何解释不 清的事,更何况世博的特殊身份,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她简直想都不敢想。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