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瘟疫与时光倒错
白色瘟疫的消息,很快就要走进他们这几个在云南云游的北京人的生活了,可
他们现在还在寻欢作乐,什么也没察觉。有一天,世界末日降临到人们中间的前一
秒,人们也会像今天这样浑然不觉,什么也感觉不到,仍在浑浑噩噩地吃、玩、闹
小别扭,做爱或者彼此冷漠。
他们去泸沽湖玩的那天下午,白色瘟疫的消息已在城市里蔓延开来,但泸沽湖
地理位置
较为偏僻,依旧宁静,安闲。在云南这几天,赵楷和小夏已成为形影不离的一
对,虽然赵楷心里总是隐隐约约想着另一个人——那个一天到晚和左轮手枪、坦克、
飞机、大炮打交道的女孩蔡宣宣,但那个宣宣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而这个小夏伸手
可及。
现在,小夏的手就在他的手里,他们这样手拉着手已经很长时间了,汽车在去
泸沽湖的路上,路很颠簸,也很漫长,小夏把头靠在他肩头,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乔伊一直坐在车角落里,给他男朋友打电话。她男朋友宁浩在一家大公司里当
主管,每天忙得四脚朝天,就连给女友打个电话,也是抽出开会间隙的那么一点时
间。
乔伊对张晓光说,说出来恐怕没人相信,我男朋友几乎很少关心我,在他眼里
我是个自己什么都行的女强人。
张晓光说,有人想关心你,可你又不要。
乔伊笑道,怎么说着说着又绕到你那儿去了。
车窗外是连绵的群山,汽车在山路上穿行久了,再美的景色也失去了原有的吸
引力。张晓光凑到乔伊身旁小声说:“你是著名节目主持人,这个会不会对你男朋
友构成某种压力?”
“不会吧?他不在我们这个圈子里,也从来不看电视,所以我觉得他并不知道
我主持的节目《乔伊秀》多有名。”
“男人嘛,有时候自尊心是很强的。”
乔伊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们不再说什么,乔伊觉得自己有些困了,她听到张晓
光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话,可她根本没听见,她已经睡着了。
乔伊再次梦见那片草原,那条通往云的深处的空无一人的公路,她独自一人往
前走,没有遇到一辆车,也没有人。她不知自己要到哪里去,她看到远处的蒙古包,
她隐约感觉那个蒙古包跟她有着某种联系。
那个蒙古包的顶部是白色的,远远就可以看得到。乔伊下了公路,在没有人的
草地上穿行。她逐渐接近目标,速度比她预想的要快得多,她感到脚下好像在滑行,
低头看时,一块闪亮的金属滑板适时地出现在她的运动鞋下面,它没有滚轮,就像
在草尖上飞行。渐渐地,她可以看到蒙古包顶上的花纹了,距离越来越近,她终于
在蒙古包的门口停住。
门帘被一阵风吹开。
她隐约看到一个年轻女人的脸。
然后,她又什么也看不见了,眼前是一扇门。乔伊推开那扇门,滞重黏稠的感
觉随之而来,她从来也没像这样吃力地推开一扇门,仿佛是在有3吨压强的水中,
阻力大得惊人。
乔伊走进去,见到了30年前的柳叶儿。
“你怎么来了?”柳叶儿梳着两条长辫子,坐在蒙古包里冲她微笑。乔伊惊讶
地看着她,正欲开口说话,汽车晃动了一下,停下来。乔伊迷迷糊糊觉得有人在摇
醒她,“快醒醒,泸沽湖到了”。
乔伊睁开眼,看到其他人都已经下去了,车里只剩下她和张晓光两个人,张晓
光的胳膊搭在她肩上,她不知他是一路上都这样,还是就现在这样。刚才梦中的情
景令乔伊感到疑惑,她怎么会见到30年前的柳叶儿?那时候她还没有出生。可她
为什么一再梦到草原,那个她从未去过的地方,究竟与她之间有着怎样的神秘联系?
——乔伊,你将爱上一个虚幻的男人。
——一个遥远的男人。
——一个不可能得到的男人。
小夏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就像某种空谷回声,在乔伊的记忆深处一遍遍地
响起来。乔伊不知道那个男的到底是谁,但肯定不是身边这位。
12点已经过了,张晓光接了一个电话,是赵楷打来的,说小夏已经在那边睡
了,今晚就不回来了。张晓光拿着电话,“嗯”了一阵,乔伊就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张晓光说:“今晚他俩睡一块了,你说咱俩怎么睡?”
乔伊说:“你说呢?”
“我当然想——”
“那可不行。要不这样,咱俩聊一夜天吧。”
张晓光对乔伊的回答很失望,他的想法是就势把乔伊追到手,乔伊虽有男朋友,
但他认为他可以和那个叫宁浩的人公平竞争。他一边听她漫无边际地聊着,一边走
神儿。两个人终于都困了,各自合衣而眠,这时候,白色瘟疫的消息已经外面传得
满城风雨。
泸沽湖的夜晚一片漆黑,连星星和月亮都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漫无边际的
黑夜与群山连接在一起,住在小木屋里的男女,就像坠入黑暗的谷底,有着黑色的
梦魇和呼吸。
乔伊感觉有个黑影潜过来,那影子是有重量的,她努力推开那个影子,可她阻
止不了他,他还在继续向前,他的重量从乔伊上方落下来,他的手一粒粒捻开她的
纽扣,所有的纽扣都松动了,抚摸随之而来,她想推开他,同时又感觉软弱无力。
乔伊在黑暗中看到柳叶儿与潜入蒙古包的那个黑影有过一段短暂搏斗,她无法
看清那个男人的脸,她过分紧张,使那个人的影子放大了许多倍。没有人知道那个
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柳叶儿回京后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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