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怕蟲 我的毛蟲情結自有記憶以來便存在,若說是與生俱來實在有些說不過去,所以, 只好往潛意識尋找蛛絲馬跡. 據說襁褓期的我不哭不鬧十分省心,寄宿外婆家時, 母親常將搖籃推置楊桃樹下,我鎮日昏睡也不擾人,而那棵楊桃除了果實碩碩,也 大量生產黃色毛蟲,我懷疑是不是曾有攀爬技術不甚高明的蟲兒,失足掉落在我那 粉嫩的小手小腳上,不能躲、不能逃的,任那也驚慌失措的黃毛怪在身上蠕動,以 致往後不要說看到,只要是聽到毛毛蟲三個字,全身就有被侵犯了的悚慄。 我真的很難形容畏懼毛蟲已至何種田地,老鼠、蟑螂、蜘蛛我不怕,蜈蚣與毒 蛇也嚇不到我,唯獨毛蟲我過不了關. 有一則消遣義大利人的笑話,一名遭綑綁的 義籍間諜,經嚴刑拷打始終不發一語,司刑的德國軍官,百思不得其解要宣告放棄 時,此義大利間諜終於開口埋怨道﹕「把我的手綁著,要我如何說話呢?」雙手自 由可以讓義大利人暢所欲言,而要叫我坦白交心,只要毛蟲伺候就好,甚至活物也 不必,書本寫真就可以令我意志瓦解,舉手投降。 我最大的噩夢就是毛蟲上身,因此也練就了一番好眼力,任何環境、任何樹相, 搭眼一看便知有無天敵存在,除了楊桃,臺灣櫻和桑樹、桃樹最受青睞,相思樹林 則是毛蟲嬉戲盪秋千的好場所,而爬牆虎更是危機伺伏,光看掉落其下的屎粒,便 知那狀似蠶寶寶的蟲身口徑有多大,葡萄藤上也常見此成人手指大小的傢伙出沒, 無毛的肉蟲恐怖噁心之餘,還多了一份猙獰,更是叫人毛骨悚然。遇到類此可能有 詭雷出現的情境,我絕對是繞道而行,孩提嬉戲時,縱使冒著被抓當鬼的危險,也 不敢越雷池一步。記得玩伴中有一大姊姊,最喜歡在扶桑樹籬間搜尋捲曲的葉片, 再把裡面的綠蟲捏個稀爛,情狀的可怖,令我餘悸至今,天底下有我如此懼蟲者, 也有把蟲當童玩的,真真不可思議. 成家後因為養狗,擇屋勢必有宅院,有宅院就有綠樹花草,有了綠樹花草,不 招蟲引蝶才怪,至此每值春暖花開,便噩夢連連,牆上爬著、地上走著、樹上掛著 的各式蟲子,都令我歇斯底里,穿越院子出門一趟,此起彼落的毛蟲,總令我尖叫 至失聲。一次才伸出腿便撞見穿堂有隻漆黑毛蟲在那遊走,嚇得我大叫一聲跳回屋 內,那漆黑毛怪也被我的舉措驚嚇的拔腿就跑,那落跑速度之快,真教人歎為觀止, 我很願意同情牠,可是誰來同情我呢? 我真的很嚮往蒔花植果的悠閒,更夢想躺臥在茵茵草原仰望藍天白雲,但可見 的未來,我的毛蟲情結是沒有轉寰餘地的,窮此一生,我這頭金牛是只能在水泥叢 林裡遊走終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