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曾郁琁的公司,是颇负盛名的“英雄”建筑企业,她的职位是业务组长,专门 和各大公司客户,或富商洽谈合作、投资事宜,还有管理督促底下几位员工,及挖 掘新容户的进度、成效。 在工作上,曾郁琁一向是充满斗志、勇往直前的,也因为一个case的成败,往 往影响到,她领到奖金的多寡,和购买名牌的数量,所以,她才能年纪轻轻的,就 努力的拱到了业务组长这个职位。 今天,她应上司的吩咐,来到一间取名为“关”的知名室内设计工作室,打算 和“关”的老板洽谈合作事宜。 这是一件很重要的case,所以,她的心情也格外谨慎。 因为,如果能和关柏浚达成正式合作关系,让关柏浚为他们公司新开发的大厦 或别墅,设计出一套独特的室内风格,那么,想必冲着设计师金童的名声,也定会 为她的公司,带来一定的买气和投资。 然而此时,她没有马上进入工作室内,反而站在门口旁,一边补妆,一边喃喃 自语道:“我前几天还特地为了今天,挑了个良辰吉日,在大门口的左上方挂一个 装着九十九枚硬币的红布袋,好讨个见红大喜,好个长长久久的财源滚滚! 希望今 天的洽谈能够顺利,这样我的CHANEL、GUCCI 才有希望。” 说完,曾郁琁把化妆盒收入她的PRADA 皮包内,在透明的玻璃门前审度一下她 身高贵端庄的凡赛斯洋装,然后,骄傲且自信满满的踏入工作室内。 一踏入室内,曾郁琁有一秒钟的傻眼。 室内是一片蓝与白的交替,大胆且鲜明的座位设计,完全不像个灰暗死气的办 公室,明亮的窗台和灯光,有着强烈的阳光气息,彷佛只要一踏入这个天地,就能 在瞬间充满自信、精神。 听说,“关”工作室的老板关柏浚,是个白手起家、且身价亿万的室内设计界 金童,她原本还很好奇,是怎样的人物,能教上流社会的贵族,不惜以重金礼聘, 为豪宅设计室内装潢,现在,她终于懂了,关柏浚的确有这番能耐。 暗忖着,曾郁琁漾起一抹笑,是莞尔的笑。 因为,她也开始对关柏浚这个设计界金童,感到了从未有的兴趣,恨不得想立 刻见到他,问问他,他是怎么设计出,这么特别且富有新意的工作室。 但是,好奇归好奇,有一点疑问,她非常不明白。 为什么整间工作室,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其他员工?今天,不是休假日吧。 曾郁琁狐疑的站在空旷的工作室内,完全不知道下一秒她该做什么。 上司说和对方约好了时间,才通知要她来洽谈的,她不会临时被放鸽子了吧! 曾郁琁气恼着,连忙打开PRADA 皮包,取起手机拨电话给上司,想搞清楚这一 切。 “你是……”狐疑的脱口而出,关柏浚一从休息室走出,就看见一个打扮时髦 俏丽的女人,在工作室里打着手机,看似刚睡醒且惺忪的黑眸,随着像是发觉到什 么,眯紧,转为精锐,迸出意味深长的眸光。 闻言,曾郁琁像是愣吓般,收起手机,抬头,恰巧和关柏浚四目相视,小巧的 樱唇,更随着瞳光注视在对方身上的时间愈久,愈是张大。 “你不是那个……”她喃喃着,像是联想到某个人,不敢置信。 那是个俊美、五官深刻如雕刻品完美,且拥有模特儿般黄金比例身材,身形颀 高的男人。 他那黝黑的过长头发,己不再覆盖住俊美的脸侧,经过削薄整理后,更烘托出 他轮廓分明、俊美的五官。 连同原本在下巴的胡松也清理了,显得少了分忧郁,而多了分干净、阳刚的气 息。 而且,就连他那狼狈至极的穿着,也换成了另一套干净、熨烫过后的衬衫和休 闲裤,潇洒的像是换个人般,自信且光采无比。 她……没有认错人吧? “还记得我吗?凶悍的小姐。”关柏俊双手抱胸,扯起笑,恶笑。既然敢进入 他的地盘,她还不知道他身份的话,未免太可笑了吧。 “你是那个流浪汉先生! ”曾郁琁食指指向关柏浚,惊呼而出,丝毫不明白, 为什么一个流浪汉会出现在这间工作室内,更不明白,他整个人的穿着感觉,怎么 都变了,变得好有品味,也更浚美了! 但是,这都不会影响到,她原本对他的恶劣印象。 要是他不跟她抢那盏台灯,她也不会因此少了一份收入。 这笔仇,她早在那天记牢了! “不准你叫我流浪汉先生。我姓关。”关柏浚在刹间变色,阴沉极了。 会把自己搞成一副流浪汉的德性,是因为他在赶设计图时,过于专心,忘了打 理自己,才会带给他人这样的错觉。 但是,现在的地,已经恢复正常了,当然不能再忍受被误以为流浪汉了。 这对他而言,简直是偌大的耻辱。 “姓关……我就不信刚好是关柏浚。”曾郁琁存心和他杠上了,凉凉的说。 “如果我说,我刚好就是你口中的关柏浚呢?”关柏浚撇起恶笑,凉凉的回应 了她的挑衅。 骗人! 曾郁琁像是吓着般,狼狈的往后一退,幻想破灭。 他居然是她方才崇拜着,很想见上一面的设计界金童——关柏浚! “需要我拿身份证给你确认一下我的身份吗?”换关柏浚凉凉的道。 曾郁琁想恶狠狠的瞪他,却又想到他可是她重要的客户时,连忙和缓甜美的一 笑。“关先生该不会和我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计较吧。” 她可不想因为私人恩怨和她的奖金过不去。 她未免转得太快了吧,前一刻还气吁吁地,这一刻又是风情万种,温柔至极。 关柏浚放下环抱在胸前的双手,傲慢的走向她,然后在她面前停下,一手扶贴 着身旁的办公桌,上身倾近她,用着迷人且低醇的声音,迸出的却是饱含着深意的 字词。 “你是“英雄”建筑公司,陈经理派来和我洽谈合约的业务组长,曾郁琁小姐 吧。” 不妙。 曾郁琁暗忖着。 直觉告诉她,关柏浚接下来的话,会对她非常不利。 “你以为在你毁了我的灵感后,我还会和贵公司合作吗?”她的神色让关柏浚 确定了猜臆,紧接又道,毫不客气。 果真,他存心和她作对,但是—— “灵感?”曾郁琁微蹙眉。 她可不记得,她什么时候毁掉他的灵感? “不然你以为,我犯得着和你一个女人抢台灯吗?”这样的解释,够清楚明白 了吧。 曾郁琁懂了,原来,这就是他和她抢台灯的真正原因。 真是个小气的男人,只是个灵感嘛,有那么好跟她计较吗? “那你到底想怎样?”明是该恳求的话,说起来却是咬牙切齿的可恨。 “请我吃饭,谢罪。”闻言,关柏浚泛起得意的笑容,撂下话。 反正,他也饿了。 连赶了好几天的设计图,终于在昨天凌晨完成,而他也让所有助手们都放假之 后,大睡了一觉,现在一醒来,真的是饿惨了。 谢罪?他居然说的出这种自以为是的话! 曾郁琁微蹙眉,又再次转为甜美的笑。连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那么习 惯“变脸”了。 “那么,我现在就来谢罪,关先生,你觉得如何?” 关柏浚无法相信,他堂堂一个别人巴结崇拜都来不及的设计界金童,居然会被 如此对待。 他更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名唤曾郁琁的女人,居然能怡然自得,甚至是津津有 味的吃着鸡肉饭。 没错,他要她谢罪请客,但她居然请他吃鸡肉饭! 有没有搞错,一碗三十元的赔罪礼,她未免大瞧不起他的身价了吧! “关先生,怎么不吃,有什么问题吗?”曾郁琁一边吃着,然后露出满足的笑 容。 天呀,吃了好一阵子的泡面,她有多久没吃到这么热烘烘的白米饭了,真的是 大幸福了! “曾小姐,你知道什么叫做诚意吗?”关柏浚皮笑肉不笑的道。 “诚意……”曾郁琁愣了下,随即挑了挑眉,优雅且客气的朝老板细声喊道: “老板,请替这位先生加颗鲁蛋。” 闻言,关柏浚差点气绝。他只值三十五元? “这问鸡肉饭可是这条路上最有名的,便宜好吃又大碗,而且,还有电风扇可 以吹。关先生,我对你可是很有诚意的。”曾郁琁哪会不知道,关柏浚心里在想些 什么,只是她最近为了CHANEL、GUCCI 的新装,不得不省吃俭用,所以,请他吃鸡 肉饭可是她最大的负担了。 关柏浚再次气绝,说不出话。 他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的怪异逻辑给打败。 不是他真的非得吃到山珍海味不可,比起那,更令他好奇的是,她那颗脑袋瓜 到底装着什么,买的起上万的名牌货,却得意洋洋的吃着小吃店的鸡肉贩,有没有 搞错啊! “还有什么疑问吗?”曾郁琁优雅的喝了口贡丸汤,存心问道。 “你不像是会走进这种店的女人。”关柏浚下了个结论。 她也不像是个会在晚上,一个人单独到废弃家俱行和地抢家俱的女人。 “你也不像是个会穿着普通衬衫、休闲裤的男人。”曾郁琁反讽,像是挑衅。 两人相互对峙着,像是看穿了彼此,眼波间流转着像是要一触即发的争执,还 有一丝窘然。 仿佛一股很新奇的感觉,微微的注入了他俩的心田。 此时,两人都说不出话来。 “先生!鲁蛋一颗! ”老板大刺剌的粗嘎声,倏地乍起,打破了宁静。 “谢谢。”关柏浚一向是随性的人,既然人家都说这是她的“诚意”,加上此 时他真的饿惨了,他也犯不着自虐的再和她作对,干脆端起碗来,开始扒饭。 他的吃相像是享受美食般迅速又倒落,一点都不斯文。 曾郁琁看傻眼了。“我一直以为,你们有权势地位的人,都很注重用餐礼仪那 一套。”换句话说,他一点都不像个设计界金童。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贵族。”关柏浚放下碗,没有多加解释语意,反而追加了 句。“我可以再叫碗牛肉面吗?”一碗鸡肉饭根本填不饱他的胃。 来不及意会他丢下的第一句话,曾郁琁整个心思被牛肉面三个字,给填的满满 的。 她双眸瞪大,不敢相信这是他说出来的话。 他还敢说他想吃牛肉面,她都忘了自己有几年没吃过牛肉了! “怎么,不行吗?那我自付好了。”望着她像是大受打击的脸色,关柏浚伸手 一挥,招来老板,“请给我一碗牛肉面。你要吗?”他礼貌性的问道。 一碗七十元的牛肉面,她都可以拿来吃好几碗泡面了,她又不是疯了! “谢谢,不用。”曾郁琁礼貌的回覆,其实,这句话是说得多么艰难。 过没多久,牛肉面端上。 关柏浚径自享用美食。 曾郁琁则是努力的想把注意力,自那热腾腾的牛肉面上移开。 “关先生请一边享用,我一边跟你解释,我们公司的福利和合作事宜……”她 干笑着,然后像是发现关柏浚筷中那块牛肉有多么鲜美多汁,暗自吞了口口水,又 专心的集中精神,搬出她的专业,滔滔不绝。 关柏浚真不明白,她明明那么想吃牛肉面,为什么还要压抑着,勉强自己解说 着合约内容;不过,听着她解说的同时,他很惊讶,她不是个只会空打扮的花瓶, 还有着她专业的一面,难怪,“英雄”公司会派她来和他洽谈。 “总而言之,关先生若和我们公司签约,绝对是对你有利无弊的。”说完,曾 郁琁下意识的伸手自颈项,想握住她一直习惯戴着的项链,却像是发现什么似的, 自信的笑在刹间消失,剩下无助。不见了…… 浚哥哥送的项链,一直都是她的守护神,每次谈完生意后,她总会习惯性的摸 摸戴在颈顼的项链。 但是,为什么项链不见了?是她忘了戴吗? “你怎么了?”停下吃面的动作,关柏浚突然惊觉到,她那总是自信、精神奕 奕的脸庞,突然转为孩子般的无助和着急,惹人心疼。 置若罔闻,曾郁琁拼命的想捉住什么记忆,却倏地发现,这几天她忙着加班, 早上又睡过头,赶着上班开会,一直都忘了,向浚哥哥道早安,也忘了戴上项链。 不对,不是忘了戴!而是,那一个晚上…… 思及此,曾郁琁倒抽了口气,内心的愤怒与焦虑,随着凝聚在关柏浚身上的目 光,不假思索的脱口迸出。都是你害的! ” 她在说什么,他害的?他害了她什么? 闻言,关柏浚莫名其妙这顶。女人心,果然是海底针! “曾小姐,请你解释一下你的用词……”来不及说完,只见前方的座位已是空 空如也。 她是故意的吗?放他鸽子,好故意赖帐,整他上回和她抢台灯之仇? 可是,她这么做,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该死的!”关柏浚低咒了声,顾不得牛肉面还没吃完,径自取出一张千元钞 票付帐,然后急于追赶在她的背后。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忘不了那时候,她露出的焦急表情,彷佛,她失去了多 么重要的东西。 他在担心她? 不,他们之间连朋友都称不上,他根本无须担心她。 光凭她那句,都是他害的,还有,她居然大胆的把他这个设计界金童丢在小吃 摊上,就足以让他有理由把她捉回来! 而且,这次绝对不是一碗鸡肉饭,就能够轻饶她的! 只有几盏日光灯亮着,空寂的废弃家俱行里,传来一可又一句,几乎要哭出的 女性哽咽声。 “完了,浚哥哥送我的项链不见了……可恶,为什么找不到……应该是在这里 的没错啊……”不顾身上穿着的名牌套装,曾郁琁几乎是趴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的 搜寻着,然后在心底,怨骂着自己。曾郁琁,大笨蛋,你怎么到现在才知道,自己 把项链给弄丢了! 要是浚哥哥的项链找不回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浚哥哥就算想找她,也会 认不出她来的…… 没错,这十六年来,她一直在等着从小在孤儿院一起长大,情同兄妹的浚哥哥 回来找她,但是,她居然把他们之间的信物给弄丢了…… “都是关柏浚害的,如果他不跟我抢台灯的话,项链也不会弄丢! ”找不到项 链的曾郁琁,失意气愤的把矛头指向关柏浚。 “曾小姐,你的项链不好好收好,把责任怪在我身上,对我公平吗?”跟在曾 郁琁背后,再次来到了废弃家俱行的关柏浚,听到了她的话之后,难得对一个女人 如此严厉的开口。 他自认不是个花花公子,对女人擅于温柔,也没有过于自负的大男人主义,或 欺凌女性的恶质行为,但为何,他就是有股想勒死她的念头? 他可以不计较她的落跑、赖帐,也欣赏专业且时髦的她,却无法忍受只会把自 己的不幸,怨恨到别人身上的她! 曾郁琁像是被他的怒不可遏的声音给吓着,抑或是她内心的委屈,抬头和他对 眼,泪水毫无预警地,潸潸滑下,哽咽道:“我只是找不到……” 这时换关柏浚吓着。他以为哭这个字不适合用在她身上,因为她看起来是这么 的强悍自主。 女人,真的是用水做的! 关柏浚认栽了,反正无理取闹或任性,是女人的专利。“你在找什么,我帮你 找。”他开口,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项链……浚哥哥送我的项链。”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