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曾郁琁虽然嘴上不说,却爱极了那件FENDI 洋装,为了它,又开始过着她缩衣 节食的生活。 她甚至为了想增加收入,趁着关柏浚不注意时,又偷偷跑到常去的废弃家俱行 找回收品,不料,那天她倒霉的空手而归,回程时,天气丕变,也毫无预警的淋了 场大雨。 更槽的是,待她湿淋淋的回到住处后,当场被等候她已久的关柏浚骂得拘血淋 头外,第二天清晨时,她突然发了高烧,病恹恹的卧病在床,痛苦万分。 “笨蛋……我不是说要买那件洋装给你吗?也跟你说了好几遍,女人家不要半 夜就往那间废弃家俱行跑,很危险的,怎么你还是不听,总是做着逞强,又得不偿 失的事! 好了,现在又发烧,幸好我发现的早,不然你就见阎罗王了! ” 关柏浚咒骂着,手上的动作仍是持续,为她擦掉热汗,再换上湿毛巾,覆盖在 她的额前,降低她的热烧,十分细心。 但其实,他的心已经七上八下的混乱极了。 他在担心她。 而且,非常非常的担心,彷佛他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随时失去她似的。 他不懂。 一直以来,总是独来独往的他,早已习惯了孤独,如今却因为她的存在、参与 了他的生活,他的情绪不再是以往的我行我素、孤傲,反而多了分人性,还有喜怒 哀乐。 但是,这种改变,和他打一开始,只打算把她当妹妹般照顾的意念是不同的。 除了想照顾她、去疼她是真的,但在不自觉中,他习惯了她的存在,注视着她 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也习惯去为她做些能让她快乐满足的事,然后,他也会跟 着她一起满足。 甚至如同此时此刻,她正生病着,他也禁不住地为她心疼,想抚平她蹙起的眉 头、难受的表情,替她承受所有痛楚,彷佛她已经是他身体里的某个部分,因她而 喜、而忧,密不可分。 她彻底的影响了他。这并不是哥哥对妹妹该有的反应。 他根本不仅把她当成,他儿时的同伴、干妹妹,而且还…… “浚哥哥……”曾郁琁打住了关柏浚的思绪,痛苦的呢喃着。 这三个字让关柏浚大大蹙眉。 他真想把躺在床上,痛苦呻吟的女人给唤醒,然后大声的告诉她,现在照顾她 的是他,不是她口中的浚哥哥…… 等等,浚哥哥不就是他吗? 他在吃自己的醋吗? 思及此,关柏浚的俊脸刹间阴沉了。 “浚哥哥,你不是说要来找我……说要带我去麦当劳、动物园,还要买很多很 多漂亮衣服给我……都没有……骗人、骗人……” 曾郁琁像梦见了什么,秀气的眉,蹙得紧紧地,双手在半空中捉啊捉,想捉住 那一双曾经送给她项链、带给她快乐、并陪伴她的手……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关柏浚捉住了她的。他包裹着她的小手,像是守护着她的 心一样,捧得紧紧地,舍不得再让她失意、难过…… “浚哥哥……”像是曾经在睡梦中消失的小男孩,又再度出现在她眼前,曾郁 琁笑了,无比的欣慰,彷佛在梦中,她抱住了他…… “ ,我不会骗你,等你醒来,病好了,我会送给你,你最喜欢的礼物。” 看着她笑了,关柏浚也松了口气,亲吻了下她嫩白的柔荑,然后,许下承诺。 这一次,他不再骗她。 曾郁琁大病初愈后,关柏浚只对她匆忙的说了句,他要开始工作了,然后,成 天就待在工作室内忙碌,很少回到住处。 但,曾郁琁却不相信这番说词。 她认为他一定在气她不听他的话,又偷偷一个人跑去捡回收品,然后淋两发烧 让他照顾——一天一夜,所以才放意避不见面的。 “小气,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也有尊严、骨气,才不想在住你的念你的之后, 还花你的钱,你懂不懂啊,笨男人! 一下班后,曾郁琁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大喊, 然后在下一秒叹息,坐在沙发上发呆。 虽然有点气恼关柏浚的避不见面,但她只要一想起,她生病的那一整天,他是 如何的照料她,她就觉得,真难为他一个大男人,所以,等他回来后,她应该要好 好向他道歉和谢谢的。 而她,有多久没生病了?居然能在脑袋烧的快炸掉时,梦见了浚哥哥,而且, 这次她终于抱住了他…… 思及此,曾郁琁由发呆转为傻笑,然后,突然认真的想到,梦里头那张俊俏的 脸,经过十六年后,不知道会变成怎样…… 倏地,关柏浚的浚脸却不期然的浮上她的心头,她一惊,胸口处的心跳猛然加 快,倒抽了一口气,喊出。 “怎么会这样?” 她怎么会把浚哥哥长大后的模样,换上了关柏浚的脸? 而且,浚哥哥的影像愈来愈模糊,关柏浚俊美的五官则愈来愈深刻、清楚,像 是印上了她的心口。 就如同她生病的那天一样,她混沌着,却能清楚的感受到,她的手被关柏浚熨 烫的大手包裹着,暖进了心湖,印入了心口,无法忘怀。 除了浚哥哥、已逝的养父母,她已经很久很久,未曾如此这么自然而然的,在 心底真真切切、鲜明的记住了某个人…… 记住了关柏浚…… 暗忖着,曾郁琁脸上泛起了不知名的酡红,她知道,从现在开始,关柏浚不只 是个朋友、干哥哥而已,在她心中,应该有着更深一层的地位…… 那么,是什么? 曾郁琁狐疑了,同时,门铃声乍响,切断了她的思绪,立即换上想法是,关柏 浚回来了。 她迫不及待地去开门,不敢抬头望上对方的双眸,鼓起勇气,一鼓作气且干净 例落的开口: “关柏浚,我以后不会趁半夜去捡回收品,也不会把自己淋的湿答答的,让你 还得费心照顾我。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我为什么要生气?”关柏浚一回到住处,就被如此热切的迎接,惊讶极了。 他真没想到,把面子、骨气看的那么重的曾郁琁,会为了这些事跟他道歉。 她的烧不是退了吗? “因为,我让你担心,然后又发烧,害你照顾了我一天一夜。对不起!”曾郁 琁仍是紧低着头道歉。其实,她的神经已经快绷断了,紧张无比。 这不像她。她居然害怕他不打算理她了。 “真难得你会说这种话。”关柏浚表情仍是内敛,读不出任何讯息,心底却大 大的一震,难以想象,她现在在他面前,屈于弱者的姿态。 “关柏浚,你是什么意思! ”闻言,曾郁琁火了,什么叫做,她也难得会说出 这种话,她还是有愧疚心的好不好。 “我没有在生气。”看着她恢复了以往生气蓬勃的模样,关柏浚轻笑,简扼的 道。 “嗄?”曾郁琁的怒火在瞬间减了,剩下错愕。 “来,拿去。”关柏浚没多加解释,他只是突然朝她举高,提着购物袋的手。 如果他真的生气,他也不会大费周章的,买了礼物给她。 “这是什么?”曾郁琁仍是错愕,望着他手上提的购物袋上,写着在哪看过的 服饰店名时,她缓缓取下,提着的手微微一颤。 他该不会…… “别问那么多,去换上。”关柏浚还是第一次主动送女人衣服,一向狂放自负 的俊脸,显得有些困窘。 他说他会买给她,没想到真的做了。 他怎么那么傻,那么贵的衣服,他犯不着为她买下的! 曾郁琁一时说不出话,任由感动的潮水淹没心口、浸满眼眶,好久好久,她才 笑了,因为再不笑的话,她会无法压抑的哭出来,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望着曾郁琁背对着他,直上二搂的背影,关柏浚欣慰一笑,趁这个时候,走出 门外,自地面提起他特别订做的草莓蛋糕进屋内,掀开盒盖,插上腊烛,点火,盛 好香槟,一切准备就绪。 在她病愈后,他之所以成天待在工作室里加班,是为了能让手上的工作提早结 束,好尽早慎重的把衣服送给她,还有,替彼此过生日。 对孤儿而言,是没有生日的,但他却因为记得,她最爱吃草莓蛋糕,所以,就 异想天开的想替彼此过生日。 “草莓蛋糕……”惊呼声逸出,是曾郁琁,她已换好衣服,迟疑的站在关柏浚 的背后,不知该不该向前走去。 她已经多久没吃到草莓蛋糕了?关柏浚今天是怎么搞的,先是送她衣服,现在 又准备好丰美可口的草莓蛋糕…… 他这个看似豪放又不拘小节的男人,怎么会那么的细心……让人除了感动,还 是感动! “好美。”听到她的惊呼,关柏浚转身,和穿着一袭FENDI 水蓝洋装的曾郁琁 四目交束时,失神了,他打从心底的赞美。 “真的吗?”这简单的两个字,让曾郁琁鼓起勇气朝他走去,蜜色的脸蛋,也 因为他专注的紧瞅着,而酡红,更美了。 “真的。”关柏浚又是简单的两个字,却是铿锵有力。 “你没有其他形容词吗?”曾郁琁失笑,真可惜,她原本还很期待,他能说出 一些甜言蜜语呢。 关柏浚的表情有些窘,明显的在转移话题。“今天是我们的生日,一起切蛋糕 来吃吧。” “孤儿是没有生日的……”曾郁琁愣了下,有着黯然。 “谁说的,既然我们不知道哪一天是生日,就挑今天过吧。”关柏浚倒是很潇 酒的回答她的疑问,并把她拉到蛋糕前。 曾郁琁又失笑,大力颔首,所有不好的心情,全都在他潇洒的言语间,一扫而 尽。 关柏浚,就是那么特别的男人,不受传统的刻板印象拘束,喜欢照着自己的方 式生活。 或许,他做的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但,却能让人轻易的感受到,从未有的舒 服、快乐,连整颗心也愉悦了起来…… 倏地,她破天荒的冒出了个想法:真想就这么跟他过一辈子! “一起唱生日快乐歌吧。” “嗯,好。” 关柏浚和曾郁琁一前一后的开口,两人默契十足的唱起生日快乐歌,然后再许 愿,吹熄腊烛,切着蛋糕,开开心心的吃了起来。 “好大的草莓糕,好好吃哦!”曾郁琁大吃一口,露出满足的笑容。 “等等,你沾到了奶油! ” 关柏浚微哂,手指就这么理所当然的,碰触到她的唇边,想为她擦拭奶油,然 而那柔柔软软的肤质,让他一时之间忘了在做什么,另一种念头随即涌上,骇然了 他。 他居然好想吻她! 望着他突如其来的举止,曾郁琁莫名的心跳加快。不知为何,她居然不希望他 放下手,她甚至期待他能吻她! 而关柏浚也几乎失神,倾低了俊脸,想印上她的…… “铃! 铃!” 倏地,铃声乍响,暧昧的魔法消失,两人双双回复了理智。 “我来接电话! ”像是刻意想忘却,她那不该有的遐想,曾郁琁在第一时间接 起电话。 “喂……” 电话里先是沉默,然后试探的开口:“我找浚哥。” 换曾郁琁沉默,惊讶。住这里有一段日子了,她还是第一次接到女性的电话, 而且,她的声音好甜好柔…… “请你离关柏浚远一点! ”不等曾郁琁回答,对方又开口,声音不再柔甜,反 能轻易的感觉到愤恨。 离开柏浚远一点! 耳朵响起的声音,彷佛和她接到的恐吓信相衔接了。 一样的毛骨悚然、令人不安…… 思及此,曾郁琁惟一的反应就是松下电话,木然。 “谁的电话……郁琁,怎么了?” 望着曾郁琁的神色举止不对劲极了,关柏浚连忙去接电话,神情却在一瞬间丕 变,不再是一贯的潇酒,而是冷漠。 “黛儿,你怎么打来?” “浚哥,我想你,不能打来吗?还有,刚才接电话的女人,是你女朋友吗?” 甜美的声音有着妒意。关柏浚倒抽了口气,差点说不出话。“黛儿,别胡来。”他 并不希望五年前的事又上演,换曾郁琁受到伤害。 “浚哥!你在乎她吗?” “她只是干妹妹。”关柏浚顿了下,看了眼默然、毫无表情的曾郁琁,冷然的 开口。 她只是干妹妹。 在一旁的曾郁琁听见了。她知道,他指的是她。然而,明知他说的都是事实, 她的心口处,却莫名的刺痛了起来。 “真的?”对方的语气显然不大相信。 “没错。黛儿,我很忙,有空再聊。”关柏浚迅速的挂上电话,不想再和对方 多说一句,深怕,他会对她口出恶言。 “她”,曾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他不想伤害她。 “郁琁,她是……”再次和曾郁琁眸光相对,关柏浚却为“她”的身份,感到 迟疑了。 曾郁琁笑了,连自己也不清楚,是傻笑,还是苦笑。她低下脸,望着自己一身 昂贵的衣着,好不容易才开口: “唉呀,我怎么忘了,要是让这件质科这么棒的衣服沾上了奶油,可得干洗才 行……我看,我还是上楼把它换下好了。” 说完,她便往楼上跑,几乎是用逃的。 关柏浚没有阻止她,他只是若有所思的望着她的背影,任由他俩之间的距离愈 来愈遥远。 心,也跟着遥远。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