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今天對宣綾來說,是個很重要的日子。 平時她就是個孝順的孩子,一個星期都會儘量抽出一天,和父親外出吃館子, 陪他散散心,何況今天又是父親六十大壽,這麼值得慶祝的日子,她當然得把父 親帶到高級飯店,來慶生日了。 幸好她臉上被摑的浮腫都消去了,要不她難得穿上這麼正式的小禮服,臉上 卻多了個巴掌印,多難看哪。 「綾綾,我都說了,我們隨便吃一吃就好,到這種高級飯店用餐,費用可是 很貴的……」宣父有著樸實的性情,總是希望女兒能省則省。 「爸爸,山珍海味我們又不是天天吃,偶爾就讓我請客,過過當貴族的癮又 何妨。」親密的挽著父親的手臂,宣綾對待家人的方式,就是熱情大方。 「真是拗不過你。你把錢花在跟男朋友約會上,爸爸還比較安慰。」他這個 傻女兒還特地送給他一套西裝,真是浪費啊。 「什麼安不安慰的,我現在沒有男朋友,爸應該高興纔對,不然往後就少了 一個大美女,陪你出來吃飯了。」說著,宣綾還不忘贊美自己一番。 「等等,我正想問你,上回你哥說撞見了個男人載你回家,他是哪位啊?」 哲哥真多嘴! 「那是臧老先生的兒子,我打算回家,他只是順道送我回來而已。」暗罵著, 宣綾不疾不徐地解釋著,最後兩個字還刻意加強語氣。 「是嗎?那為什麼你哥要說,什麼乾不於哥哥的……」宣父不死心,就是想 打破砂鍋問到底。 「爸,我預約的位子在那裡,走吧。」宣綾乾笑的拉著父親,往服務生指定 位子走去。 「綾綾,你還沒有回答我……」 「哲哥不是要和未來的嫂子一起來嗎?怎麼還沒到啊,我先打個電話催催他 好了。」宣綾顧左右而言他,努力的模糊焦點,好讓父親忘了他想問的。 「喂,哲哥,你遲到了知不知道……好,等你來。爸,老哥說他塞車了,再 等他半小時吧。」 「我就說嘛,來這種大餐廳吃飯真麻煩,在家裡吃個火鍋多簡單啊……」吃 飯皇帝大,宣父生平最討厭等待了,難免抱怨一番。 成功。果真忘的一乾二淨. 「爸,那在他們到達之前,我們就先叫瓶紅酒來喝吧。」宣綾吁了口氣道。 「好吧,我也渴了。」宣父喜愛喝酒,當然一口應和。 沒多久,服務生拿來一瓶紅酒,宣綾替自己和父親倒了點酒,舉起高腳杯想 啜飲時,抬起的目光,錯愕的迎上剛走進飯店的一對男女。 那不是臧天靳和上官齡嗎?怎麼會這麼巧又碰見他們了? 也對,這間飯店是富商名流最喜歡光臨的地方,會遇到他並不意外,只是… … 我現在關心的只有一個女人。 一句話倏地劃入了思緒,讓宣綾的心神微微一蕩。 沒錯,臧天靳關心的只有上官齡. 只要他能夠和上官齡結婚,他就能成為臧氏的下一任總裁繼承人。 但是,名與利有那麼重要嗎? 那些外在的物質、抽象的權力地位,真的能讓這個不信任任何人的臧天靳, 得到所謂的安全感嗎? 就算有,也只是自欺欺人而已吧,這般為名為利的他,看在她的眼底,只有 悲哀…… 「綾綾,你在發什麼呆?怎麼淨把酒往身上倒!」 父親的吼聲喊回宣綾迷離的心緒,低下眸她纔發現,手中握著的高腳杯傾倒, 火紅的液體正急速滴上她的裙擺,眼見桃紅的衣料已染上了酒漬…… 天啊,她到底在做什麼啊! 宣綾慌張的放好酒杯,抽了幾張面紙,擦拭著裙上的酒漬. 「綾綾,怎麼一副心不在焉的?出了什麼事了嗎?」宣父關心的問。 「可能是我最近太累了……」宣綾僵笑著,敷衍道。 「綾綾,你在臧家工作是不是被人欺負了,不然之前好端端的臉怎麼會腫了? 別再跟我說,你是自個兒撞到的,我可不信 ……」 「爸,你在這裡等大哥他們,我到洗手間清洗一下。」不想讓父親猜臆下去, 宣綾匆匆離開座位,來到洗手間處理著酒漬. 也幸好沾上的酒漬並不多,換下再清洗一次就好了。 「小姐,你的衣服沒事吧?」 「沒事,我稍微用水擦拭一下就好……」宣綾抬起臉蛋,打算朝出聲的好心 小姐道謝,沒想到乍見到的卻是某張看過的臉孔,讓她訝異的喚出。 「上官小姐……」 「你知道我啊?」上官齡驚訝道,一點都沒有大小姐的架子。 「我在報章雜誌上看過你……你本人很漂亮。」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宣綾東 拉西扯說完一句話。 「被一個大美人稱贊我漂亮,感覺真是受寵若驚喔,不過還是挺開心的,謝 謝你。」上官齡連露齒笑著,仍是那麼文靜秀氣。 「那我先出去了。」宣綾真是打從心底喜歡上,這個與她年齡相仿的女孩兒, 不過此刻似乎不是與她多談的時候,打聲招呼後,她迅速走出洗手間. 「你居然連那種糟老頭也喜歡. 也對,他比我父親還要健朗,至少還能帶你 到珠寶店刷卡。」 悚然且尖銳的字句,如魍魎鬼魅般,再次刺入宣綾的心坎。 她早該知道,她沒有那麼幸運,不被臧天靳撞見,又不被他找麻煩! 「上官齡小姐正在洗手間內,讓她看到你守在女廁外不好吧。」沒有否認他 所說的,宣綾別有用意的暗示道。 今天是她爸爸的生日,她可不想再花時間,同這個男人斗心機. 「她只是只小白兔,我根本不看在眼底。」臧天靳輕蔑的語氣,擺明瞭和上 官齡交往,是件很沒有挑戰性的遊戲。 「看來你很有把握,恭喜你。」只是可憐那麼天真的上官齡罷了。暗自加了 一句,宣綾回以絕美的微笑,打算越過他。 臧天靳高大的身軀往後一退,徹底擋住了她的去路。 「你想做什麼?」宣綾瞇緊美眸,輕聲細語的質問道。 「跟老頭子吃完飯後,接著就是上樓開房間嗎?」臧天靳低身傾近她那白嫩 的耳畔,配合她壓低音量,讓經過的外人看了,不外乎是亂暖昧一把的畫面。 「你下流。」儘管宣綾恨他恨的牙癢癢地,仍不想和他一般見識. 他高興的話,就乾脆讓他誤會到底算了! 「我實在是很難想像,一個滿口義正辭嚴,要我尊重、善待我父親的女人, 居然擅長把男人玩弄於股掌之中。」 煙硝味十足的字串緊接落下,把宣綾僅有的耐心都炸光了,無法再保持冷靜, 她氣憤揮手打上臧天靳惡魔般的俊顏。 她要他好好孝順父親的善意,難道錯了嗎?就算他不想接受,也用不著三番 兩次的諷刺她,輕蔑她的人格! 簡直夠了! 「我沒有臧天彬那家夥遲鈍. 」臧天靳擒住她的手,嘲笑她晚了一步。 「你比他惡劣一萬倍!」宣綾用話回以顏色。 「是嗎?」臧天靳扯了記冷笑,毫不憐香惜玉的捉住她的手臂,朝他所熟悉 的另一個出口捷徑走去,沒有經過人多熱鬧的餐廳. 「你又想把我載到哪丟掉?上次去山上,這次是海底嗎?」宣綾掙脫不了他 蠻強的力道,又怕尖叫會讓他瘋狂的吻住她,只能恨恨地咬牙問道。 可惡,爸爸和哲哥還在餐桌上等她呀,她真的恨死這個男人了! 臧天靳沒有回應,和先前那回一樣,把她塞進座車後,飆起猛狠的快車,直 到到達目的地纔放過她。 想當然,宜綾又再一次坐的頭昏腦脹,一肚子苦水想吐,卻因為全身無力, 就只能癱瘓在椅背上。 「下車吧。」 休息過後,宣綾感覺舒服多了,可臧天靳停車後的第一句話,卻讓她備感意 外的脫口而出。「這是什麼意思?」 瞧前方這個地方,不就是上回她和哲哥光臨的珠寶店嗎? 臧天靳帶她來這兒做什麼? 「那個老頭可以給你想要的所有東西嗎?」 臧天靳的言下之意,非常簡單明瞭,宣綾聽得心都涼了,徹底冰冷。 基於先前挫敗的經驗,她也不打算再向他解釋,他口中老頭子的身分,免得 她父親成了現在的乾爹。 「很抱歉,這間店的珠寶首飾,都沒有你說的那位老頭億分之一的價值。」 那可是她爸爸,怎能拿這些外在的物質來衡量? 「如果是我想要你,我的價值比不比得上那個老頭?」臧天靳毫無預警地襲 向鄰座的宣綾,扯住她一束微卷的髮絲低聞著。 既然只要有錢就能擁有她,他何不完完全全的佔有她? 免得她那執著、認真的一面,總是把他的心攪亂了,當他愈來愈在意她對他 說過的話,也愈來愈迷戀於她的身影時,他卻對著她擅長迷惑男人的另一面沒轍, 只能像個毛躁小子般猛吃飛醋…… 既然他都決定了結婚的對象,為什麼還想招惹她? 宣綾震住,臉色刷白。她的心委屈的滴著淚,一顆接著一顆. 為什麼她非得委屈的承受他的污辱? 「一個月五百萬如何,你會心動嗎?」臧天靳以為她是被他的話嚇著了,乘 勝追擊的開出價錢,然後像是等了好久好久,迫不及待地攫住她的櫻脣。 沒有拒絕,宣綾僅是僵硬的任他吻著,像是個沒有生氣的漂亮娃娃。 因為她知道,臧天靳是不會喜歡親吻這個時候的她…… 臧天靳在幾秒鍾後離開她的脣,他的表情是震驚、駭然的。 他萬萬沒想到,第一次吻她,嘗到的竟然是咸重的淚水。 更沒想到,她竟然哭了。淚水洶湧盈滿她的眼眶,一顆顆無助的滑落,沾濕 了她無瑕的臉蛋。 他做錯了什麼? 臧天靳厘不清,乾脆把她拉人懷裡,來個眼不見為淨. 只因,他光是這麼看著她無聲的掉著眼淚,心,就莫名的揪疼了…… jjwxc jjwxc jjwxc 昨晚,宣綾沒有答應臧天靳的要求。 該說臧天靳像是被她的眼淚嚇到了,沒有再強求她,只是在擁抱她之後,載 著她四處兜風. 他是在向她道歉嗎?因為他又再次看輕她的人格,把她當成妓女? 宣綾看不出臧天靳所想的,只是懊悔著,她不該因他的話,氣憤、激動到委 屈的潸潸落淚. 她不是口口聲聲要向他證實,自己絕不是他所想像的女人,而且還誇下海口, 勢必證明自己是個專業、實力兼具的特護嗎? 可最後她什麼都還來不及做到,就在他面前哭了兩遍! 她是怎麼了?向來不愛在外人面前表露柔弱的她,怎能總是讓臧天靳逼出最 脆弱、不安的一面? 這並不公平啊,她連他的一分內心都還沒碰觸到…… 縱然臧天靳總是看不清她,替她扣下罪名,但她還是被他次次解救她的溫柔 悸動住,被他那隱藏在內心深處的哀傷吸引住, 如飛蛾撲火般,矛盾的想靠近他…… 不止是因為想把她無法實現的心願,加諸在臧天靳身上,還有當他冷凜的對 她說出,連最信任的人都背叛他這句話時,她真的震嚇住了…… 雖然她自小就失去了母親,但父親和哥哥的疼愛,早巳完整彌補她所欠缺的 母愛,臧天靳所失去的,她雖然不懂,但恐怕比她還要多、還要痛,而且是無法 彌補的…… 「你不是打定主意要追求上官齡小姐了嗎?上官齡小姐剛剛來電了,她說你 昨晚放了她鴿子,害她上個洗手間回來後,就 等不到你的人了!」 「那又如何?」 突然乍響的對話,轟醒了宣綾的沈思,卻教走上一趟儲藏室,拿來點滴想替 臧老先生注射的她,在聽到上官齡小姐四個字後,僵在房門前,無法動彈。 「你不怕上官齡小姐捨棄你,那麼你的萬丈雄心不就沒法如願了?」 「我不認為這兩件事有什麼衝突。」 「你以為你開心就哄哄她,不開心就棄之如屣,上官齡小姐有耐心陪你玩嗎?」 「你不也是喜歡把女人耍得團團轉嗎?我這個兒子也只是跟你學習而已。」 「氣死我了,這是你對爸爸說話的態度嗎?」 「別忘了,是你害我媽被你那群女人排擠、欺侮,整天為你落,淚,最終走 上絕路的!你說,我怎麼尊敬你這個爸爸?」 臧天靳咄咄逼人的質問,氣的臧松生惱羞成怒,想重重揮他一巴掌,可還沒 教訓到兒子,他自個兒就激動萬分的自輪椅上跌下。 爬不起身,臧松生的心口處在剎那間劇烈疼痛,只能急喘如雷的重複著這樣 一個字。「你、你……」 臧天靳就這麼冷眼直視,父親橫躺地面的哀戚畫面。 他永遠都忘不了,母親當年也是橫死在地上,而且還是躺於血泊之中…… 「夠了,別再說了,你爸爸的心臟受不住的!」直到聽到室內傳出了摔落聲, 宣綾纔意識到情況不妙了,急忙扔下手中的點滴,沖進房,扶起倒地的臧松生, 想喂他吃藥。 可,她終究晚了一步。 臧松生—已經失去意識,瞳孔放大,就連嘴脣和指尖都呈現發紫狀態,呼吸 也停止了…… 「我說的都是事實。」臧天靳譏諷道。宣綾那沈重的表情,沈滯的他快喘不 過氣來,說完,他轉身想離去。 反正老頭子也死不了的,他哪一次不都是好好的…… 「老先生的心跳和脈搏都停止了,我要馬上做CPR !」 一句不在臧天靳意料之中的字句,瞬間劈入他的心坎,震得他晴天霹靂. 不,老頭子怎麼可能沒了心跳,前一刻他不是還精神洋溢的與他對峙…… 怎麼可能會死…… 「臧天靳你發什麼呆,快叫救護車啊!你父親要是死了,你就準備內疚一輩 子吧!」宣綾催促道,此時縱然她有多麼心慌、內疚,也只能冷靜的替臧松生做 人工呼吸和心臟按摩。 對,是她的錯! 要不是昨晚她出現在那間飯店,就不會遇到臧天靳,臧天靳也不會把她帶走, 放了上官齡的鴿子,那麼他們父子之間就不會吵架,臧老先生就不會死…… 不對,臧老先生不會死,身為他的護士,她一定要救他! 母親為了生下她去世,所以她更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和母親同樣患著心臟病 的臧老先生,也因為她的關係死去…… 她明明都已經累得快喘不過氣了,為什麼還有那個力氣,那麼拼命救著他的 父親?身為一個護士,她只要盡力就好了,不是嗎? 還是說他夠冷血,相對於她的積極,他這個兒子就只會冷眼旁觀的,看著自 己的父親在眼前死去…… 死這個字教臧天靳的心神紊亂,表情換為無比的恐懼。 不,老頭子不能死,他絕對不能死! 要是他死了,他欠他母親那條命的帳,他要找誰算? 倉皇之間,臧天靳終於叫了救護車。 第一次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束手無策,求救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 转自晋江文学城